第60頁
作者有話要說:
黑澤一定要向葉真確認這件事情,因為他不知道葉真和山地家族的仇恨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只是一般仇怨,他覺得自己能居中調解開;但是換做大屠殺,就絕對沒有這麼容易了,黑澤知道葉真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山地家族和葉真兩者中間勢必只能存活一個。
所以俺們的小攻沉重了,糾結了,守在山腳下畫圈圈了~
28、寒冰床
萬事開頭難。葉真在苗寨大半年,經歷的奇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最艱難最出他意料的,還是拜師以後的頭一件。
——他被關在苗寨後山的冰洞里,不吃不喝足足三天。
那座冰洞不是寶翁領他去的,寶翁身為苗寨長老,整天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忙,怎麼可能事事親力親為?葉真就這麼著,在對自己今後生活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被當初把兩個扒他衣服的苗女姐姐領走了。
他們在後山走了足足三四個時辰,從太陽東升直到霧靄沉沉,終於走到後山密林一個不見天日的深處。這裡簡直伸手不見五指,葉真使勁眯眼都沒法看清洞口裡有什麼,只覺得裡邊飄出陣陣寒氣,春末夏初的天氣里竟然冷得刺骨。
苗女抿唇一笑,推了葉真一把,指指洞口。
葉真不明所以,往裡走了幾步,又回頭問:「裡邊有什麼啊?」
苗女笑嘻嘻的比了個三,又揮手示意他接著往裡走。
葉真還以為她們兩個要陪自己一起進去,所以一共是三個人,這才回頭放心大膽往裡走。誰知道還沒走幾步,突然只聽身後苗女一聲銀鈴般的嬌笑,緊接著啪的機關響動,山洞頂上竟然緩緩垂下一塊重逾千斤的石門!
葉真轉身瘋了一樣的往回撲,砰的一聲重重撞上冰冷的山岩!
「來人!來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的狂叫在山洞裡久久回蕩,然而不管他怎麼拍打,怎麼捶門,那山石都巋然不動,連山洞外的聲音都半點也聽不見。
「我操!我操!這是怎麼回事,來人!!」葉真狠踢石門一腳,痛得差點跳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們想幹什麼,想把我關死在這裡嗎?
葉真喘著粗氣坐到地上,這麼一靜下來,才感覺到山洞裡是這麼黑,真是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見五指了。而且這裡隔絕人世,半點聲音沒有,因為過分的寂靜,耳朵反而充斥著詭異的微聲——那是血液衝擊耳鼓所造成的錯覺。
葉真恐懼的抬頭,竭力睜大眼想看清一點微光,但是觸目所及,完全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彷彿已經深深沉入了地下。
他終於站起來,扶著牆慢慢往裡走,一邊觸摸著冰冷的岩石,想找出一點能出去的縫隙。
然而不知道找了多久,走到他再也走不動了,山洞也沒有透出半點有光的跡象,更別說什麼能出去的縫隙了。葉真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深,他只感到徹骨的寒冷,一開始牙齒還能打戰,後來連打戰都沒感覺了,只覺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骨髓血液都結了冰,每走一步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凍死!
葉真摸索著坐到地上,費力盤起雙腿,抱著臂把自己竭力蜷縮起來。
然而等他不動的時候,寒冷便更加清晰刺骨,連骨頭縫裡都彷彿呼呼的刮著風。他想往手心哈氣,但是連他哈出來的氣都沒有半點溫度,濕漉漉的帶著冰渣子。
葉真全身都顫抖著,半晌低啞含混的叫了一聲:「媽媽……」
他把頭深深的俯下去,半蜷著身體,彷彿一座小小的冰雕,凝固了很久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山洞陷入一片沉寂,彷彿連最後的一點生機都消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葉真手指一動,彷彿痙攣一般掙扎著,緩緩從胸前抬起頭。
如果有光的話,就可以看到他臉色已經不像個活人,臉頰烏青,嘴唇發紫,眉毛上結著一層淡淡的霜氣,簡直就像行屍走肉。
但是他的手仍然能動,雖然每動一分都要竭盡全身之力,但是那雙手仍然顫抖著抬了起來,緩緩的放到雙膝之上,深深掐住中指呃逆點。
「心不外馳,一意歸中,氣走夾脊,行至玉枕……」
少年喉間的嗚咽嘶啞渾濁,難以聽清。
「上走沖脈,下至絳宮,生死雙分,八脈總根……」
氣走泥丸,精凝紫府;意守淵腋,神離枕骨。
真氣運行九個來回,繼而在全身經絡迴轉,漸漸形成一個小周天。葉真的身體漸漸發熱,全身關竅打通又關閉,寒氣不再窮凶極惡湧入體內。
他一動不動盤腿而坐,脊背挺直,雙目緊閉,每當心跳衰微不能走氣,便用指甲緊緊掐住雙掌呃逆點。
墨汁一般的黑暗裡寂靜無聲,只聽葉真一聲聲長短均勻的呼吸,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已經是第三天了吧?」
寶翁問這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一邊伺候的苗女立刻弓身笑道:「就是第三天,今晚就該去接孩子回來了。」
寶翁說:「不急。蠱童說了那孩子天生任督相通,真氣流轉更快,那就一定能比常人多堅持半天。明天早上再去接人好了。」
苗女遲疑道:「萬一出事怎麼辦?」
寶翁木著臉,冷哼問:「能出什麼事情?!」
說完也不聽別人勸解,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其實他當時這麼說,完全只是因為惱恨龍紀威當甩手掌柜,遷怒到葉真身上。另一方面他也相信葉真根骨確實絕佳,一般練武之人,老年人沒有他火氣陽旺,少年人又沒有他真氣渾厚,所以他理論上來說,確實應該比大多數人都更能撐。
但是寶翁沒想到,就是這麼一晚上的耽擱,就差點要了葉真的小命。
因為那天晚上,葉真內息走岔了。
這其實不怪葉真,他就算再能撐,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閉關三天的事以前不是沒有,但是在冰天雪地里閉關三天不吃不喝,真是從沒有過。
到第三天下午的時候他就已經撐不住了,只勉強吊著最後一口氣。那天入夜氣溫驟降,深山老林陰風又盛,到半夜時陰氣入體,葉真終於難以支撐,一口氣從生死竅上反涌直至泥丸,瞬間激得他狂嘔起來。
這一口氣刺激到了經絡胃膽,如果不是三天沒吃,他能連胃裡的酸水都吐出來。這一吐,精氣神就守不住了,幾天來苦苦撐住的內息全泄出來,他拚命扶著牆想站起來,然而剛一起身就眼前發黑,耳朵嗡鳴,整個人頓時軟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