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風雨欲來
入冬以來一直乾旱的東寧府迎來年後首場春雨,雨水從早晨至晌午都是淅淅瀝瀝,午飯過後方才漸漸止歇,浩渺蒼穹烏雲密布又在孕育下一場狂風暴雨。
都事院籤押房大白天燭火通明,盧澤面色陰沉坐在藤椅上批閱情報,這些時日他日夜操勞心力憔悴,不到三天乾枯面頰又瘦了一圈,眸里泛滿血絲,雖感疲憊仍是揮筆批閱全神貫注。
鼻頭髮癢忍不住大聲打了個噴嚏,盧澤取過手帕用力擤了擤,聽到沉悶雷聲忍不住抬頭望向窗外,見大團烏雲在房檐上空層疊翻滾,陰沉沉立即又要掀起風暴。
鮮紅奪目的杜鵑花迎風傲立,在灰暗世界中宛若火把顯得格外耀眼。
台灣四面環海春夏多雨,盧澤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本就陰鬱的心情在烏雲籠罩下更加沉重,再也靜不下心批閱情報。
微嘆口氣,盧澤扔下湖筆慢慢站起,捶著酸麻腰眼緩步走到窗前,抬頭遙望遮天蔽日的濃重烏雲,心裡如同壓了塊沉重巨石默然不語。
烏雲壓城城欲摧,連日來明鄭大小官員人心惶惶,一夕數驚。
東寧總制使馮錫范舊事重提,以延平郡王鄭克塽名義下令察言司重新調查導致董國太受驚去世的巫蠱事件,聲稱揪出幕後黑手替董國太報仇雪恨,實則勢圖藉機掃除政敵水師總督劉國軒,設法把明鄭軍政大權牢牢掌控在手中,一旦時機成熟就自立為台灣王。
巫蠱事件是東寧事變的後續,年逾七旬的鄭成功嫡妻董國太白日見鬼,瞧見被冤殺的監國世子鄭克藏夫婦站在花園向自己冷笑,嚇得瘋癲發狂,慘嚎三天三夜心悸而死。
臨死前董國太黑紗蒙面,據說是心中有愧,到了地下不願再見到乖孫鄭克藏夫婦。
朝廷上下都曉得董國太年事已高,白日見鬼無非年老心虛體格過弱,受不了東寧事變人倫慘劇刺激導致。
馮錫范硬說奸人暗下巫蠱害死董國太,下札子把案件交給察言司偵緝,暗地交待重點調查鎮國公,台灣水師總督劉國軒,目的在於藉機拿下劉國軒,全面掌控倚為柱石的台灣水師。
馮錫范沙場征戰多年自有心腹,陸師各鎮都已被牢牢掌控,惟有台灣水師被劉國軒自成體系水潑不進,成為日後自立台灣王的重大障礙,急欲除之而後快。
察言司是國姓爺親手創立的鐵血情報機構,偵緝謀逆確保明鄭江山穩定,如今卻被權奸利用淪為黨爭工具,盧澤身處局中,又該如何自處?
國姓爺,您老人家若還活著,必能把魑魅魍魎一掃而空,絕不會讓台灣鬼魅橫行,自毀前程!
望著烏雲遮天蔽日的陰暗天色,盧澤眸里不可抑制溢出晶瑩淚花,站在窗前久久不發一語。
低沉壓抑的轟隆雷聲從天際滾滾而過,東寧總制使馮錫范站在窗前凝望翻滾烏雲,面色如同天氣一樣陰晦。
他與陳永華、劉國軒號稱台灣三傑,無論文韜武略都遠為不及,侍衛鄭成功三十多年已是垂垂老朽,早不復當年血氣之勇,野心慾望隨著權勢日增無限膨脹,不知不覺起了既得隴復望蜀的異樣心思。
榮軍哭墓后馮錫范第一時間得到秘報,對此漫不在意,覺得一幫傷殘軍人攪不出風雨,留意的是名義上的台灣之主,被自己親手扶上台的傀儡王爺鄭克塽居然與明朝宗室寧靖王朱術桂攜手上大潭山「遊玩」,親眼目睹榮軍哭墓。
朱術桂倚老賣老,向鄭克塽建議罷免馮錫范,雖然鄭克塽心有顧忌不肯答應,但馮錫范從軍多年見慣陰謀詭計,當然不會對此無動於衷。
他站在窗前貌似欣賞雨景,腦海旋風般回想玄衣秘密彙報的跟蹤刺探情形,鄭克塽假借祭拜董國太陵墓私自出宮,途中轉向秘密前往大潭山,在陳永華廟宇「偶遇」朱術桂,攜手游山共同乘車返回王城,沿途交耳私語,連緊跟車旁的便裝侍衛都不得聞知。
馮錫范多年在陰謀詭計中打滾,哪能猜不出兩人私下密會必是圖謀對付自己,嘴角不自禁浮起冷酷獰笑,忽地屈指一彈,一隻躲在檐下避雨的麻雀伴著慘叫墜落塵埃。
身後不遠處站著名面目儒雅的中年文士,眯縫眼睛窺視馮錫范表情變化,似是猜出他的異樣心思,面上現出得意微笑,上前半步低聲道:「總制大人,無毒不丈夫,欲圖大事不可過於慈悲。」
馮錫范白眉微軒,驀地轉過身來,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端起茶杯仰脖喝光,沉吟問道:「德貴,你向來足智多謀,可曾瞧出鄭克塽與朱術桂大潭山密會,意欲何為?」
中年文士名叫馮德貴,表字元緒,是馮錫范的堂侄,擔任戶官左曹掌管海商貿易,為人最是奸詐狠毒,貪財重利敲骨吸髓,被走私海商私下喚作馮剝皮。
馮德貴向來以叔父智囊自居,聽馮錫范溫顏垂詢,習慣性捻了捻烏黑長髯,笑道:「鄭克塽年已十三,到了為所欲為的叛逆年齡,事事都想自己作主,自不甘心被總制大人挾持充當鄭阿斗。下官瞧他與寧靖王一起到大潭山遊玩是假,藉機商議如何擺脫總制大人控制是真!」
國姓爺鄭成功以大明忠臣自詡,向來厚待大明宗室,撤退到台灣許多僥倖逃生的宗室皇親跟著過來,地位最高的便是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孫,被南明隆武帝封為寧靖王的朱術桂。
朱術桂表字天球,號一元子,是大明第十代遼王,曾奉命在鄭成功軍中任監軍,鄭成功收復台灣便渡海前往投奔。
按大明宗藩制度藩王不得過問地方軍政,鄭成功自居臣子身份,對朱術桂極是禮敬,逢年過節都要親自到寧靖王府賀節,軍政事務也時有諮詢。
朱術桂恪守藩王本份,從不隨意指手畫腳干涉軍政,在明鄭官員中卻有莫大影響力,並不是一無是處的造糞機器。
鄭克塽與朱術桂相互勾結必有圖謀,馮錫范雖沒有掌握真憑實據,敏銳感覺兩人攜手游山肯定不簡單,聽了馮德貴言語正合判斷。
嘴角驀地現出冷笑:老夫掌控朝政布局多年,陸師各鎮無不凜然遵命,區區老頭稚子哪有資格與自己手談布子。
只是不曉得鄭阿斗下一子會落在何處,著實期待!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