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她和江水(1)
南宮涼這才閑閑的抬頭,勾唇一笑,隔著面紗,看不清她的臉色,可周身煞氣甚是明顯,起身抬頭涼涼道,「回去告訴那老頭,南宮涼,不受任何人威脅。」
南宮涼轉回身,拿起江山的一顆棋子,放到棋盤上,轉身便走了。
江山看了看棋盤上的局勢變化,眼底風起雲湧,這一子,雖沒能扭轉乾坤,但這一子,讓棋局變成了平局。
涼兒還是涼兒,心細如塵,論揣摩人心,朝堂傾軌,怕沒能比得上她了。
還是年少時的經歷,讓涼兒心性變得有些寡淡,一去多年,便也深沉了許多。
南宮涼去了王府里她小住的院子,但也少有人知道烈王府里有這麼一個她的院子,畢竟,未婚的姐姐住在弟弟的府邸里,到底是不佔理的,更何況是如此高調的皇家。
南宮涼去了院子不多時,就來了一個熟客。
「涼姐姐。」一道甜甜的女聲傳進來。
南宮涼當即放下手中的書,看著進來的人,「淮清,快坐。」
江淮清立馬坐到了南宮涼的身邊,很是乖巧。
莫說本就是表姐妹關係,打小就認識。單是烈這麼一層關係,南宮涼對這個弟媳就是十分的滿意。
「怎麼,還不打算成婚?」南宮涼開口調笑著這個臉皮薄的妹妹。
果然,那本就泛紅的面孔變得更加艷麗,江淮清小聲嘀咕道,「涼姐姐,你別打趣我。」
南宮涼輕笑了一聲,她發現,和淮清聊天總是能十分的開心。
「放心,等你嫁過來,有我在,給南宮烈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出去沾花惹草。」南宮涼將調笑進行到底。
這下,江淮清的聲音更是小的聽不清,「就知道涼姐姐最疼我了。」
等嫁過來,這南宮涼便是江淮清的小姑子了,試想,誰不想有這麼一個通情達理的小姑子?
「對了,這次,你怎麼也跟著表哥來了?不過,這樣也好,可得常來住。」南宮涼泡了兩杯茶,遞給江淮清一杯,開口問道。
「哦,你怎麼跟哥哥父皇一樣,都催著我來南安住,看起來這麼恨嫁的樣子。」江淮清絞著手帕紅著臉說道。
「早晚的事,先來府里立立威信也是好的。」南宮涼倒是正經起來。
這江淮清,長年被保護的太好,一來南安,雖也有烈護著,可總不是長久之計,這內廷后宅之事,也是極為繁瑣。
「嗯,表哥也真是的,也不怕舅舅忙不過來,要不把你送回去?」南宮涼倒是起了玩心,逗起這小丫頭。
「涼姐姐……」江淮清跺著腳嗔道,又緊接著說,「父皇近日身子還算是康健,再說,宮裡還有二哥哥幫襯著,沒關係的。」江淮清倒是一股腦就說出來了。
但總歸是很快反應過來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二哥哥,一直是涼姐姐不可言說的禁忌。
南宮涼倒是很快呼了一口氣,淡淡道,「無妨,都是往事了,現下這樣,挺好的。」
江淮清看著她也沒有生氣的意思,便也試著開口,「可是二哥哥好可憐啊,也沒有誰,願意缺了一塊……」
「那你們不會怪我嗎?」南宮涼看著江淮清問道。
畢竟,當年,導致江水失憶,她占著主要責任。
江淮清很是瞭然,撅了噘嘴無奈道,「又不是你的錯,誰都有自己的那點事情,其實二哥哥這樣真的挺好的,二哥哥前些年老是喜歡和大哥哥搶東西,這幾年便才看出來兄弟情濃了許多,唉,其實你不知道哦,小時候啊,我兩個哥哥可好了,從來不爭搶,忘了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好像是南安前些年政變之前。」
南宮涼更是不說話了,她草草的送走了江淮清,看著漸漸爬上枝頭的月亮,想著她,和江水。
南安政變,就大概是她第一次回南安的時候,那時候,大概也是江水失憶的時候。
其實,有些情愛之事,她之前也不是很明白,聽著江山說著江水失憶前的經過,她也只是輕嘆一聲,傷了腦子,性情大變。
可自從認識了軒轅楓,她好似是能漸漸的懂了愛,也能看透當年的一些事,情至深處,愛極,卻也不捨得生恨,便成了性情大變。
多年前,南安政變,她本是極為厭惡那個地方,卻不知怎麼的,父皇突然就能聯繫到了她,她之前還很奇怪,但現在想了想,怕也是皇伯伯,也就是她師父,不願意看到南安皇城血洗,便將她勸了回去。
當時,師父說,
落葉,總是會歸根的。
你,也總是會回去的,
這天佗宮,不會是你的容身之所。
她當時在朝除了老丞相之外,並沒有什麼勢力,便突地就想起年幼時期,那個結識了的小男孩,也就是南宮烈,找到了他。當時,他見了她,還是和年有時候一般的高興。
當時,她以他們皇室的身份,再加上日沉閣龐大的江湖勢力,向一些朝臣施壓,父皇當年也是明裡暗裡的幫著,就那麼恩威並施的情況下,她血洗了南安朝堂,剪除了當年榮家一黨,幾乎所有的勢力,就只剩下榮家的直系一脈。
但江湖畢竟是江湖,雖天高皇帝遠,但手也沒有那麼長。
可市井之間的傳聞,是越傳越神話,好似,她便是天生的神仙一般,能有扭轉乾坤之力,其實不是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時候,多少次的九死一生,她都是一個人強撐過來的。
有一次,她去刺殺一個榮家極為重要的人,但當時,南宮烈卻被對方捏在手心裡,她雖然成功了,但是,等她把南宮烈送進安全的地方之後,她受了不少而且也不輕的傷,後面的殺手,卻是之多不少。
精疲力盡之時,她遇到了江山江水。
那時候,他們對彼此的記憶只停留在兒時,只是有莫名的熟悉感。
他們不認識,她卻很是有安全感的倒在他們面前,輕輕地說了一聲,「救我。」
昏迷了片刻,醒來之後,卻只看到了江山,彼時以為天色很暗,她意識又不是很清楚,也就以為只有江山一人救了她。
可很久以後,江水終於朝她歇斯底里,「為什麼,憑什麼,明明當初是我先決定救你,明明當初是我先抱的你,明明當初我和哥哥是一起的,難道,只是因為你睜開眼睛的第一個人是哥哥不是我嗎?」
南宮涼耳邊有一陣細響,外面突地下起了濛濛細雨,南宮涼眼底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漩渦,像是要把暗夜一起卷進來,連同她的喜怒一起湮滅。
那天,也是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場雨。
許是先入為主是人的本能,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江山,便自然而然的感激,關係也較為親近些,再加上江山為人是和煦,江水卻是戰場上的煞神,周身一股邪魅的戾氣,雖然也是親近的很,但總歸是有個親疏。
那一天,他向舅舅遞了想迎娶南安涼公主為妃的奏摺,本以為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可她卻沒同意,舅舅自小便和母親關係要好,自是疼她這個外甥女,便一口否決了。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底止不住的戾氣,他滿眼紅血絲,臉上的水漬滾滾而下,不知是滂沱的雨水,還是止不住的淚水。
他抓著她的肩膀瘋了一樣的質問,江山和舅舅怕他傷到她,便聯手將他制住,不想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他們一個沒抓住,他撞到了殿前的九龍柱上。
血水伴著雨水,淌了一整個前殿。
搶救了一個晚上,才將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
醒來之後,便什麼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