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軒轅臨天
月光如水,映照著的整條街道都像是夜間銀灰色的淮水江上一般。
寧靜而悠遠。
街道上寂靜無比,只剩一行四人的腳步聲和他們窸窸窣窣說話的聲音。
「唉不是我說喪氣話,陛下要是還不同意怎麼辦?」青冥抓抓腦袋問道。
「這怎麼能不同意,民心所向,一個君王,總不可能與天下百姓作對。」華陰皺了皺眉說道。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青冥說著看向一旁默然不說話的軒轅楓,等著他決定。
「那就抓他的軟肋。」軒轅楓涼涼道,暗夜中,南宮涼還是看到了他眼底的陰冷。
「你的意思是……挾持?」青冥心領神會。
南宮涼看著打啞謎的幾人,沒做聲,也沒問什麼,但心下的謎團卻也漸漸地清晰。
但卻是一手拿摺扇敲打著手,心下微動,看了看軒轅楓看似平靜的側顏。
柔和的月色給他的側顏鍍上了一層光暈,亦如初見那一晚。
皎潔,透亮,一如既往的詭秘,冷峻而稜角分明。
回府後,軒轅楓送南宮涼回棠宸殿便去正殿處理政事。
初起估么著也知道了軒轅楓即將成為太子的事,想來南宮涼這打聽打聽,「主子,這平寧王要被立太子了啊?」
南宮涼點點頭。
初起沉默了一會兒,試探的問道,「主子,你說這平寧王這麼受寵,怎麼現在才被封為太子啊?」
「你真的覺得,軒轅楓受寵嗎?」南宮涼嗤笑一聲。
初起更是摸不著頭腦了,南宮涼又補充道,「明兒能不能被封為太子,還是兩說呢。」
初起好像明白了什麼,但還是抓抓腦袋,「那這東興皇,想把皇位傳給誰啊?」
「有時候,查不到,就是查到了。」南宮涼意味深長的說。
初起一皺眉。
「軒轅臨天。」
南宮涼紅唇輕啟,緩緩的道出了這四個字。
軒轅臨天乃是已故華妃的兒子,隱逸山林許久,這軒轅臨天,怕才是軒轅敬最愛的兒子吧,光聽名字就能猜個七八分了。
溪雲走近說道,「剛剛軒轅楓派了一隊身手矯健的死士,但倒不是殺人,像是……劫持什麼人。」
南宮涼瞭然的點點頭,閑閑道,「前段時間,不是讓你們查軒轅臨天的蹤跡嗎?現在,在軒轅楓之前找到他。」
「主子這是要,威脅誰?」溪雲問道。
南宮涼疲憊的搖搖頭,「不是劫持,而是救他,趕緊照做,一定要以禮相待,溪雲你去領隊。」
溪雲猜到了什麼,還是領命出去了。
初起試探的問道,「主子這是要……」
南宮涼沉默了好久,突然笑起來,那聲線聽起來都有些苦澀,「我想給他留一個兄弟。」
她不自然的撥弄著手中的摺扇,最終輕輕地笑了起來。
也許,他知道后,並不會領情。
可人生在世,總不能只是一個人,她太明白,那樣的生活,太累。
有是很久的沉默,才又道,「你說,我這樣到底對不對?」
初起略一沉吟,朗然笑道,「主子,比起天下,我們更希望您能幸福。」
她看得出來,主子喜歡軒轅楓,而平寧王也很在乎主子,主子孤寂了這麼多年,這樣也不是壞事。
南宮涼默然笑了笑,「我很謝謝你們。」
初起看南宮涼笑了起來,心下明快了幾分,至少此刻,主子是朗然的,便笑道,「日沉閣上下大多都是孤兒,若無你,怕是都暴屍荒野了,沒什麼可謝的。」
說完,依然笑著,眼中精光微閃。
只是……主子和即將做太子的平寧王,乃至東興皇,真的有可能嗎?
這東興與南安也好,臨北與南安也好,那都是好幾輩子的恩怨了,國與國之間的仇視已經深入骨血,怕已經不是主子與平寧王能改變的了。
且不說兩人根本改變不了,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她想,兩人也都不會走出下一步。
不是兩人的感情不夠深,而是,兩人身上都肩負著太多太多,他們都是上位者,身上都扛著天下大義,他們很明白,上位者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會關係著江山社稷,關係著千千萬萬的人命。
有時候,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就是這樣。
情有獨鍾,陰差陽錯,愛而不得。
當天夜裡,山林中一處不起眼的茅草房外,一陣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來者何人?」白衣男子一邊持劍殺敵,一邊怒喝道。
奈何對方人手眾多,白衣男子身受數刀,最後連舉劍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白衣男子剛剛擋下前面的一劍,後面殺氣淋淋的一刀襲來,白衣男子根本無還手之力。
突地,林間一領頭黑衣人破空而出,三隻飛鏢挾內力而出,「嘭」的一聲,敵人的劍斷成兩半。
來者不是溪雲有是誰?
茅屋前,兩方勢力僵持不下。
「對方什麼人?不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嗎?」軒轅楓的人怒喝。
「這話,怕是應該我說給你聽吧!」
主子吩咐過,若是可以,可以偽裝成軒轅敬的人。
對面的人互相看看,不再多說,直接拔劍相向。
劍拔弩張的氣氛讓所有人都嚴肅起來,溪雲只顧應敵,卻不妨後方,後面的人突襲了軒轅臨天,眼看就要迎空劈下,溪雲擋開前面一劍,再也騰不出手。
溪雲狠狠撞了軒轅臨天一下,軒轅臨天向一邊倒下去,溪雲生生用左臂擋了一刀,霎時間血光四濺。
「所有人,撤。」一時間,溪雲額角上的汗都沁出來了,但還是硬著頭皮下令。
對方有十幾人,這次只從閣里調了五人,加上自己才六個,就算日沉閣里的殺手再矯健,也抵不過這麼多人,只得快速撤退。
五人瞅準時機,一起跳進夜色,溪雲帶上軒轅臨天,齊放煙霧彈,濃霧之中,再也看不清方向。
五人的方向截然不同,一時之間,軒轅楓的人不知道該追那一隊。
「追,分頭追。」一人說。
「我們人不多,要是分開追,怕是會被逐個擊破。」
為首之人略一沉吟,「那就追一個。」
說罷,朝著一個方向追去。
其實,若是尋常殺手,直追一個,乃是正常選擇,但他們哪裡知道,為了方便辦事,溪雲挑的,都是輕功卓絕的人。
溪雲和軒轅臨天在掩護下,迅速來到了一處早就置辦好的宅子。兩名黑衣人在宅子前接應著。
兩人一進屋,溪雲眼前就陣陣發黑,單膝跪地,以劍撐地,口吐鮮血。
「沒事吧。」軒轅臨天將溪雲扶起來。
不小心碰到了手腕,許是長久在外,軒轅臨天也會一些醫術,便替她摸了摸脈象,誰知一摸便摸到了坤卦。
「姑娘功夫這麼好!」軒轅臨天撒了手,輕笑道。
溪雲危險的看著她,眼神微眯的看著他,面紗下的唇很是危險的笑了笑。
軒轅臨天隔著黑面紗都看出了她的殺氣,笑道,「若是要殺我,怕是姑娘不會救我了,就是想殺,你家主子也不會同意吧。」
無論是為了什麼,總之他目前來說,還是有用的,性命起碼不成問題。溪雲冷哼了一聲,徑自走去藥箱前拿葯。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打開藥箱開始找葯上藥,豪氣干雲的掀起袖子。
許是在日沉閣整天無人性的訓練,每天和男人們廝混在一起,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也弱化了,成天打打殺殺的,日沉閣里的女人都能當男人使了。
至於日沉閣里的男人嘛,初起說過,日沉閣里的女人當男人使,男人當牲口……
「姑娘還真是……特別。」軒轅臨天看著這副場面,很是難以置通道。
溪雲抬頭瞅了他一眼,沒說話,似是還沒太明白。
軒轅臨天也不再糾結,淡淡問道,「需要幫忙嗎?」
一隻手傷了,一隻手很難包紮的樣子很彆扭,再說剛剛人家還捨命給自己擋了一刀,於情於禮都該幫忙。
溪雲想了想,自己挨這一刀也與他有關,一伸手等伺候。軒轅臨天嘴角微抽,舉步過去幫忙。
邊包紮邊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近來平寧王即將被封為太子的事他也略有耳聞,父皇一向偏向他他是知道的,不過他向來對皇位沒興趣,所以早早的隱逸山林了,不想還是……
第一批人應當是皇兄的人,但這一批,定不是父皇的人,那他就猜不出了。
溪雲頓了頓,思量著該怎麼回答。
「姑娘要是不方便,就不必說了。」軒轅臨天淡笑道。
他不知心裡一種什麼感覺,就是覺得,應該是沒事的。
「我不方便說,但是我可以保證,我們不會害你。」溪雲淡淡道。
又頓了頓,「我們並不限制你,留下的人也是保護你,也不會利用你威脅誰。」
這一下,軒轅臨天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也不再糾結,略一沉吟,問道,「還不知怎麼稱呼姑娘。」
溪雲想了想,「我沒什麼名字,你可以叫我雲姑娘。」
軒轅臨天點點頭,似是想起一事,「還不知如何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呢。」無論是出於何目的,人家救了他,總歸要謝謝。
溪雲想想,淺笑道,「以後若是認出了我,就裝不認識如何?」
「為了你的主子?」軒轅臨天問道。估么著雲姑娘是跟著她家主子的,想來也是怕給主子找麻煩。
「好,沒問題。」軒轅臨天爽快的答應,又接著問道,「你家主子,在軒轅楓身邊?」
若非如此,她不會如此要求。
溪雲並沒有說話,因為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錯的。沉默了許久,溪雲挑眉問道,「你,不想當皇帝嗎?」
直直地看向他的眼,不容他迴避。
軒轅臨天笑道,「不想,就是想,我也不是那塊料,皇兄比我更適合當皇帝。」
那笑,就像是夜空中,暗到黑夜的星子,閃閃發光,雖很難注意到,但是給予人希望的曙光,讓溪雲不禁生生的看痴了。
她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純粹的笑容,毫無防備,毫無野心,猶如孩童般燦爛。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虛偽,想想有緊接道,「有時候,沒有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尋常人家都做不到,何況是帝王之家,皇恩浩蕩,可帝王的心,總是偏的。」
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哪邊幹活,哪邊保養還是很清楚的。
所以,帝王總是偏心於自己那個最心愛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溪雲回了回神,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調笑道,「你倒是看得開。「
軒轅臨天笑了笑,「當皇帝有什麼好的啊,一輩子被禁錮在那間狹小的天地,一點都不自由,我倒更喜歡跟自己心愛的女子一起飄搖過過小日子,沒有明爭暗鬥,沒有算計。」
這下溪雲笑了,這人啊總是這樣,有的人廢了好些功夫都艱難,譬如軒轅楓,譬如南宮和升,而有些人,生來就有放縱的資本,卻不稀罕,譬如主子,譬如他。
她以前不懂,現在也不懂,也不想懂。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溪雲聊道。
軒轅臨天砸了咂嘴,說道,「娶妻,結婚,生子,不也美哉?」
「你有心愛的女子了?」溪雲瞅了瞅他說的這麼連貫,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般,順口一問。
「恩……」軒轅臨天想了想,笑道,「以前倒是沒有,不過現在有了。」
溪雲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頭怒視,心想,這軒轅家的人,都這麼不要臉嗎?
溪雲受了調戲,忍者心中之氣,拍拍身上的灰塵,只能裝作沒聽懂,怒吼吼的離開了。
臨走前語氣十分不佳道,「藥箱里有創傷葯,你自己處理吧,我要回去復命了。」
軒轅臨天看著離去的背影,怔了老半天,旋即笑笑,「我這是怎麼了。」
他這是怎麼了。
其實,他剛剛是要想調笑說以身相許的。
他此生還從未見過,如此女子。
話到嘴邊又覺得太過唐突,便忍住了。
不過看樣子這樣還是輕浮了些。
默默地走到凳子旁邊,忽然間看到剛剛她處理傷口,遺落下的,一塊淡紫色的染血的袖口。
紫色神秘而優雅,就好似月光下,刀光劍影之中,那人凌空而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