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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這趟差北鎮撫司接了

  「這還不明白?」

  「分管科舉事務的主考官、同考官,哪一個沒有親舊應試,哪一個沒有門生故吏?」

  「生員中誰個懂得如何疏通關節,我等家境貧寒,恐怕就是想依樣畫葫蘆也沒那個資本哩!」

  「朝廷此回設了二十名同考官,主考不敢說,同考們捉十個都砍了,肯定有清流枉死,可要是隔一個一砍,就定有漏網之魚!」

  「考官們一個個不是貪財受賄,就是結納權貴,這些內情大家早就是知道,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

  「聽說同考官李元薦在府中秘密兜售試題,在貢生之中都傳開了,這才有他們提前擺宴慶賀一說!」

  黃華堂越聽越不對勁,這幫讀書的怎麼越說越邪乎了,這再說下去就不是科舉腐敗的事了,怕是要演變成一場浩劫。

  這些個風言風語在民間流傳倒還沒什麼,可要是傳進了宮裡,以那位爺的脾氣,不查個水落石出那是沒完。

  到了那個時候,好好的一場會試,就變成災禍了!

  如果說貪財受賄,交結權貴是法不責眾的話,可李元薦兜售試題這事要是真的,那就相當嚴重了。

  提前買賣試題,這比科考舞弊還要令人頭皮發麻。

  根據黃華堂一直以來的經驗來看,這種事如果李元薦真的做了,那就絕不會只是他一個。

  後面肯定有藏的更深的在推波助瀾,查起來又是一樁大案!

  想到這裡,他頓覺背後發毛,輕聲問道:「敢問這李元薦是何許人?」

  這一問,正瘙著人群中一名士子心中的不滿,他舒心的長吁口氣,洋洋自得道:「若問別人,我或許只略知一二,可若說李考官,再無人比我知他更深的了!」

  這番話,彷彿說的不是在評論兜售會試考題的考官李元薦,倒像是在說做了什麼豐功偉績的大人物。

  雲五色在旁冷哼一聲,不足為怪。

  自古以來流傳至今的,不是都把那些精通關節路徑,通門熟路的人視作幹才而恬不為怪嗎?

  黃華堂好像是在這士子話中聽出了什麼意思,猶豫片刻,不敢相信地聳聳眉毛,問道:

  「怎麼,足下與同考官相熟?」

  「正是,在下李之令,同考乃我族叔,我便是汝等口中的貢生,家中正擺宴席,高朋滿座!」

  「啊,失敬失敬……竟然是同考官的親戚!」黃華堂小心翼翼地拍著馬屁,來了一套捧殺。

  然後試探性問道:「不知足下是不是已經拿到此回會試的試題?」

  李之令被誇的飄飄欲仙,又被眾人注目,心中有些志得意滿,根本沒聽出黃華堂這話里藏的刀子。

  「在下自然是已經知道,所以才會這般成竹在胸!」

  「人生有如此際遇,實在難得!」黃華堂大笑幾聲,轉臉問李之令同桌几人道:「想必幾位也都如此了?」

  見這幾名貢生紛紛點頭,黃華堂心中暗暗高興,想不到自己運氣這麼好,看一次砍頭,居然捉到這一群不打自招的大魚。

  果然,見到這裡有貢生,剛才還是義憤填膺的生員們一下子全都蔫了,想必也是知道自己招惹不起。

  黃華堂卻是在這種場面如魚得水,他奉承著李之令道:

  「足下好福氣,同考官這樣的族叔,想必能在日後帶你在官場少走許多彎路,真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在下羨慕不已,若日後有幸能到官場,還望幾位不要忘卻今日一面之緣哪…!」

  雲五色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身邊這個人,隨即心中冷笑,暗暗坐到一側,心中打定主意再不信任這些唯利是圖的商人。

  商人,皆諂媚小人也!

  「今年會試足下是必中無疑了!」黃華堂好像沒留意到生員們厭惡的眼神似的,還在侃侃而談。

  倒是貢生們,盡都大笑起來。

  李之令叫黃華堂坐在身邊,道:「那是自然,此回考題為何,我早已瞭然於心,只等大考,便就金榜留名,進士及第,不在話下!」

  經一番客套,貢生們早將這視利唯高的商人看做了自己人,一行人正要起身離去,黃華堂便就起身,高聲喊道:

  「店家記著,這位李兄弟今日的全部開銷都由我來付!」

  雖說李之令這樣的人並不在乎這點錢,可這畢竟人前顯貴,有人爭著搶著給你付賬,這難道不是倍兒有面子嗎?

  他大笑幾聲,先出了茶館。

  「老弟莫要生氣,為兄是要干票大的,今晚便去尋你,如實告知。」

  黃華堂付賬后,路過雲五色時低聲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換上那副諂媚笑容,追了出去。

  雲五色愣了片刻,隨即沉思。

  貢生們走後,茶館內恢復如初,歡騰依舊,生員們繼續高聲譴責,路邊行人還是絡繹不絕,裡面的聲聲討伐,未曾激起外頭的半點浪花。

  黃華堂出了茶館左右環顧,追上去悄聲道:

  「老弟能拉兄弟一把嗎,兄弟是蘇州聚興號的掌柜,如今生意不好做,還需指點一條明路。」

  李之令心情甚好,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滿眼蔑視地看了一眼遞來的聚興號牌子,卻是沒有回話。

  走了半條街,李之令見這商人還在顛顛跟著,才是笑道:

  「這也不難,看你肯不肯出手了。」

  黃華堂滿臉的驚喜,忙問:「當真?」

  李之令輕聲回道:「話已說了,信不信在你,錯過了這次,再等下次時機可就又變了。」

  貢生們隨身左右,漸漸將兩人圍在裡面,黃華堂和李之令的聲音越來越小,手上動作也愈發頻繁。

  至於到底說的什麼,就連最外頭的一個貢生也聽不見了。 ……

  「許爺,你在這兒!找的我好苦!」

  北鎮撫司衙門,許顯純甫一進門,就見到一個商人模樣的人起身朝自己迎來,趕緊後退幾步。

  見到來人,他才是鬆了口氣,笑道:「黃東家!你這麼著急來北鎮撫司,是有急事兒?」

  說話間,坐在椅子上觀賞一副字畫。

  黃華堂上前用手蓋住了字畫,望著許顯純投射過來的眼神,說道:「這次的事,辦好了能讓許爺留名青史。」

  許顯純嗬嗬笑了一聲,將他的手打落,繼續欣賞著自己的字畫,垂首道:「這個爺不稀罕,你回吧。」

  「那要是能讓錦衣衛壓東廠一頭呢?」

  聞言,許顯純手上動作一滯,依舊低著頭,嗓音卻是變得有些奇怪,問道:「壓多久?」

  「辦成了這趟差,今年內錦衣衛必定壓東廠一頭!至於明年,就得看掌使您的本事了…」黃華堂笑了,笑的就連許顯純這個錦衣衛指揮使都有些心悸。

  堂內寂靜片刻,許顯純放下字畫,冷冷道:

  「你不必再去東廠了。這趟差,北鎮撫司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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