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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遼東動靜

  營中,朱由校煩悶地將塘報扔在桌上,壺裡的茶水,起初還是溫熱,看過塘報后卻早已冰冷。

  隨行的官校正要將茶水拿了去熱,卻被皇帝制止,徑自倒在杯子里,一飲而盡。

  朱由校感受到這股涼意從口至喉,才覺得舒暢許多,冷哼道:「神宗皇帝早就准了各藩宗室子弟所請,閑著沒事兒乾的,可以參加科舉改變困境。」

  「可他們呢,到現在連一個進士都沒有。參加者寥寥無幾,這是朝廷沒給他們活路?」

  「這是他們咎由自取,過慣了頹廢的日子,走不出來,也不想走出來!」

  皇帝震怒,眾隨行文武都面面相覷。

  其實這話確實也對,朝廷早發現宗室子弟眾多,中下層的宗親甚至連養活自己都很難做到。

  為了緩解他們的困境,也做出了相應努力。

  萬曆十八年,萬曆皇帝正式規定「名糧諸宗及無名糧庶宗」可以參加科舉來改變困境。

  萬曆二十二年,萬曆皇帝又准許宗室之中除將軍、中尉外的宗室子弟放棄爵位,並以儒士的身份參加科舉考試,考中者可以獲得出身資格。

  萬曆三十四年,萬曆皇帝進一步放寬限度,諭將軍、鎮國、輔國中尉以下的宗室,俱得與生員一體應試。」

  「進士出身者,二甲選知州,三甲選推官、知縣。其以鄉舉出仕者,亦照常除授,俱不得選除京職。」

  萬曆一朝,確定了除親王和郡王外,其他不願受封的所有宗室成員皆可以放棄宗室俸祿,參加科舉。

  中式者根據其出身資格授官;但同時也規定了不願意放棄俸祿參加考試的仍然由朝廷作養。

  這是很人性化的規定,但萬曆皇帝三十多年的努力,至今卻收效甚微,其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大多數的宗室子弟,不想放低身段與生員應試。

  過了二百多年養尊處優的日子,大多數宗室子弟已經習慣了這種特殊的身份和地位。

  由於不得出仕和從事四民之業,宗室子弟大多不學無術,在與普通寒門仕子的同榜競爭中沒有任何優勢。

  相比於混吃等死的日子,通過參考科考出仕的過程是漫長而艱苦的,歷經十年的寒窗苦讀,讓很多宗室子弟望而卻步。

  大多宗室子弟寧願繼續頹廢下去,也不願意走科考之路。

  這時,一名錦衣衛走入大營,低聲說了句什麼,朱由校聽后冷笑幾聲,道:

  「你去告訴寧藩宗室朱慎,伊藩宗室朱統,朕知道他們想報效朝廷,不想無所事事,朕給他們機會。」

  「諸多宗藩子弟,吃不上飯,沒有田地,但是想一展才能、報復的,都可以從事工、商,參加科考。」

  「朱慎、朱統做個表率,考個進士出來,給朕,也給天下人看看!」

  「就從洛陽開始實行,以觀後效!」

  「遵旨!」官校得了諭令,即轉身離開,出了大營翻身上馬,直奔往京師而去。

  這名官校退走沒有多久,朱由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營外又來一名專傳急報的較事,進門即道:

  「陛下,東江毛文龍探得奴騎動向。」

  朱由校蜷著雙腿,將自己身子縮進毛質細密的皮草中,微微怔了怔,旋即接過這份急報看起來。

  隨著目光上下游移,眉頭也緩緩蹙起。

  毛文龍報的,就是這七月里遼東發生的事。

  東江軍密探滲入后金軍得知,努爾哈赤亦從關內漢奸密信知曉西南叛亂之事。

  獲悉大明皇帝御駕親征,為西南戰事所拖,努爾哈赤隨即召集后金諸貝勒大行議事,前幾日終才決議,召集大軍南下。

  這次奴兵的目標,正是毛文龍所在的皮島。

  對后金來說,瀋陽未能佔據,廣寧功虧一簣,全都是拜毛文龍在後偷襲所賜!

  探聽關內目光聚焦西南,京畿兵力抽調一空,努爾哈赤自然想趁此機會,一舉拿下東江,順便一起收拾了朝鮮,以免除後顧之憂。

  毛文龍的奏疏上語氣十分緊急,他在奏疏上寫,這次奴兵不比尋常,幾乎是傾國而來。

  東江軍苦於兵事,近來才剛有好轉,根本抵擋不住奴兵如此聲勢浩大的反撲,如果朝廷不儘快支援,新收復的義州,怕又要再丟。

  義州一丟,大明與朝鮮的聯繫就此切斷,東江軍還要一直退回島上。

  朱由校剛剛看完,熊廷弼、洪承疇、孫承宗的奏疏幾乎在同時送抵大營,所說的都是遼東戰局。

  熊廷弼、洪承疇於遼陽召集諸將,升帳議事,統合意見,主張趁老奴不備,調遼東軍大張旗鼓地進攻撫順,為東江軍減輕壓力。

  兩人也在疏中言明,此番只為牽制,不做長久之功,一旦老奴折返,大軍隨即退回,再度固守,以應萬變。

  為防遭朝臣彈劾,這份奏疏為遼東經略洪承疇、遼東巡撫洪承疇聯合署名,功罪一體。

  至於孫承宗,則是聽取了寧遠兵備僉事袁崇煥的意見,提議可以趁機大築城防、招募新軍,執意緩戰。

  這兩種意見,在傳到朱由校這邊之前,就已在京師引起軒然大波,文臣之間即又爭得不可開交。

  「築成、擴軍,以遼人守遼土,這個孫承宗…」朱由校將奏疏扔到地上,冷笑道:

  「真按他的意思來,朕這內帑到底夠不夠用,還是兩說!」

  東江鎮面臨巨大危機,義州全境陷入戰火,與屬國朝鮮之間的聯繫,更關係到朝鮮對東江軍糧餉和軍械方面的供給支援,萬不能有失。

  這時,戚金站出來道:「聖上,臣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講!」

  皇帝說完這個字,戚金忽然後悔了,他分明聽出皇帝話中強忍著的怒火。

  但話已出口,他只得硬著頭皮,一舒己見。

  「誠如帝師所言,似有幾分道理。」

  「但臣以為,一味空耗國力修城,再招募兵馬駐守,這不是『復土』,這是棄土。」

  「真到了那時,關外就將空城遍布,百事不辦,戰未能戰,守亦羞稱,只能淪為韃虜笑柄。」

  「還請聖上三思!」

  望他半晌,朱由校又往貂裘里縮了縮,有些無奈,道:「你說的不錯,甚合朕意。」

  旋即,朱由校望向來人,道:「先生不是老說那袁崇煥是個能人么?」

  「那好,朕給他表現才能的機會!」

  「你回京,告訴魏忠賢,叫他擬一份旨,發往寧遠。就說后金出兵威脅東江,為今之計,唯有依仗袁崇煥出師直搗遼、沈虎穴,使奴酋調回攻朝鮮、東江之兵回援!」

  待這較事領命急匆匆離開,朱由校冷哼一聲,復又望向身旁一名錦衣衛百戶,淡淡道:

  「朕料定那袁崇煥必不會直接出兵,你明日再出發,直接去寧遠,傳朕口諭,催袁崇煥進兵,讓他儘快渡河!」

  言罷,朱由校更往裡縮了縮,直至蜷成一個小球,嘆氣道:

  「朕這個意思出來了,魏忠賢也該知道怎麼做了——讓他再給熊廷弼、洪承疇擬一份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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