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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召見王在晉

  「王在晉。」

  朱由校手上拿著內廷剛剛沏好的杭州龍井,手指不斷敲打在茶杯上,口中毫無感情的說了一句。

  底下的王在晉低眉順眼的向上看了一眼,發現朱由校正閉著眼睛品茶,忙道:

  「臣、臣在。」

  朱由校輕輕「嗯」了一聲,不知對茶還是對人。

  「魏忠賢向朕推薦你,朕倒想聽聽你對朝廷開源節流有什麼獨到的見解。」

  說著,朱由校在卧榻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茶杯放下,從一旁拿起三本國開始一頁頁的翻看。

  見皇帝不再想喝茶,魏忠賢趕緊向門外一揮手,打了個眼色。

  這邊偏殿,三名司禮太監邁著小碎步走入西暖閣,一個奉茶而去,一個端上了一碗養氣補血的棗茶,最後那個則是將一把椅子輕輕放在暖閣。

  朱由校示意他起身,眼神仍不離手中那本三國。

  待王在晉起身坐在椅子上,魏忠賢也就不再趴著,上前兩步,站在朱由校身後,向前者打了個眼色。

  王在晉沒想到皇帝一上來就會開門見山的問這個,腦海中整理了下思路,小心翼翼道:「若朝廷要開源節流,首先要保障民生。」

  「為何?」見朱由校沒有吭聲,魏忠賢輕聲問。

  王在晉順勢說道:「開源節流的根本,還是在百姓能否安居樂業,只有百姓活得下去,他們才會去考慮發展生產。」

  「百姓恢復工、農生產,如此,大明才能富強,所謂『下貧則上貧,下富則上富』,便是這個道理。」

  「荀子·富國說:明主必謹養其和,節其流,開其源,而時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餘,而上不憂不足。」

  聽到這裡,朱由校呵呵一笑,拿起棗茶淺嘗一口便即放下,忽又問道:「具體如何實施?」

  聽到這話,王在晉心中興奮。

  皇帝這番話問出來,說明就是聽進去自己方才所言,有戲!

  他片刻不敢耽擱,忙道:

  「想要具體實施,朝廷首先要有控制力,眼下廠衛剛剛起任,在京畿的影響大不如前,此處,需得仰仗魏公公。」

  「其次,我大明國內資源有限,鹽鐵茶馬礦,皆是暴利,這些早被各地商人瓜分,皇上需要將之收回。」

  「是否需要清丈田畝?」劉僑聽的一臉懵逼,隨口問道。

  王在晉連連搖頭:「不可!首先清丈田畝,勢必會引起各地鄉紳不滿!「

  「臣建議,朝廷開源節流第一步,是要查到如今京畿各處,百姓手中到底有沒有餘糧,或是到底有多少餘糧。「

  「除此之外,各部院有司存銀,太倉糧儲,此為國本,皇上不可不查,需要盡在掌握才是。」

  「臣建議先在京畿等處實施,以觀成效!」

  話音落地,朱由校一聲沒吭,手中拿著的三國也是突然掉到地上,嚇得暖閣眾人紛紛伏跪。

  「嗒、嗒、嗒……」

  朱由校的指甲敲打在桌案上,良久,才是拿起微涼的棗茶輕抿一口,淡淡說道:「魏忠賢,擬旨吧。」

  「著王在晉掛左都御史銜,起兵部左侍郎,總督直隸各處糧儲、河道、漕運、軍屯等務。東廠、錦衣衛協助行事。」

  聞言,魏忠賢、劉僑忙道:「奴婢(臣)領旨!」

  王在晉沒想到皇帝如此信任自己,愣了片刻,才是疾呼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對了。」朱由校將喝光的棗茶碗交給一旁太監,問:「王在晉,朕聽說你在萬曆四十六年時寫了本《遼事實錄》,如今怎麼樣了?」

  王在晉心中一顫,小心地說:「回皇上,遼事實錄一書,臣還在編寫,未及近半。」

  朱由校點了點頭,起身在暖閣中走了走,負手望向屋外夕陽,說道:「這是本好書,書名就改成《三朝遼事實錄》。」

  「萬曆、泰昌,還有朕的天啟一朝,該寫的不該寫的都寫進去,朕不怪罪。」

  這本三朝遼事實錄到底有沒有東西,還要看王在晉寫了些什麼,不過就後世韃清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有讓建虜害怕的觀點的。

  不然錢聾為什麼要著急忙慌的把這本書給禁毀了?說白了,還不是做賊心虛。

  「謝過皇上!」

  王在晉本來擔心,自己這遼事實錄一書寫的太過真實,會引起皇上猜疑,卻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走出西暖閣的他如沐春風,整個人都變得精神百倍,彷彿煥發了人生的第二春。

  其實也是,能遇見這樣一個果斷不怕事的皇帝,這是很多人的災禍,卻也是一些人的福氣。

  良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王在晉覺得自己很幸運,在四十幾歲的時候,遇見了這樣一個好皇帝。 ……

  劉僑和王在晉退下后,魏忠賢仍在暖閣侍立,這時,朱由校伸了伸懶腰,說道:

  「忠賢,帶一隊人馬到圍場打獵,不用聲張。」

  魏忠賢點點頭,一下子就明白皇帝是想悄悄的打獵,他陪著朱由校走到東暖閣穿戴戎服,一邊自責道:

  「都是奴婢不好,上次狩獵喊了西李選侍和鄭貴妃,壞了皇上的興緻。」

  提起這兩個人,朱由校冷哼一聲,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忽然嘆了口氣:「唉,朕真是恨不得她們都死了才好。」

  魏忠賢聽這話后心裡一驚,眼珠子轉了起來,卻也是賠笑:「皇上說的是,這兩個女人攪亂後宮,是該死。」

  「不過皇上,奴婢有一事不知該不該提。」

  聞言,剛穿戴好戎服的朱由校看了魏忠賢一眼,後者忙低下頭不敢對視。

  「忠賢,你和朕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明說?」

  魏忠賢聞言哽咽了幾下,引得朱由校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說道:

  「忠賢,朕知道你忠心,有什麼話說便是了。」

  「奴婢,奴婢是為了皇上憂心。」魏忠賢哭了出來,「這朝中上下,沒幾個是對皇上真正忠心的,他們有些人可是盼著皇上得不了好兒。」

  「奴婢平日在東廠,不能在宮中陪著皇上,後宮也需要一個輔佐皇上的人不是。」

  朱由校聞言皺了皺眉,「客氏最近怎麼樣了?」

  「皇上自打御極,就再沒見過她,她可傷心著呢,說是皇上再不去見見她,就要被趕出宮去了。」

  說著,魏忠賢摸了摸鼻子。

  「嗯,客氏是朕的乳母,不能薄待了她,這後宮也確實需要個人輔佐朕。」

  朱由校說完,徑直走出了東暖閣。

  魏忠賢聞言心下一喜,樂顛顛的跟出去,邊走邊道:「皇上,客氏跟了您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封個奉聖夫人吧。」

  「奉聖夫人?」朱由校聞言驀地回頭看了魏忠賢一眼。

  這一眼,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氣勢,嚇得魏忠賢登時腳步一頓,心中慌張不已。

  須臾,朱由校笑了笑道:「先不說這事兒了,朕在暖閣待了一天,早就悶得很,先去圍場。」

  見朱由校自顧自走了,魏忠賢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皇爺對客巴巴不是很依賴的嗎,按理說客巴巴主宮闈,這該是順理成章之事,為何今日皇爺態度卻是這樣。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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