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眾生心，歸我心，滅魔！
昊魘感受到一股空前強大的氣息，排山倒海而來，未及反應，便被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大力彈開，踉蹌幾步後才狼狽地收住腳。
氣急敗壞的他想拿靈芙兒作為要挾，然而那些包圍昌禾的奇異光點忽分出一部分，包裹住靈芙兒的身體，守護似地將她送至安全地方。
至於那兩柄即將砍下的長刀，此刻也在光點的包裹下寸寸斷裂，化成煙霧飄散。兩妖兵目瞪口呆，而那兩小家夥趁機掙脫出他們的束縛，歡呼著衝向他們的娘親。
昊魘此刻又怒又懼。他並未感到昌禾動用氣機，眼前這一幕幕的奇怪場景讓他心中莫名生出恐懼，衝著眾妖魔大吼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昌禾。
此令一出，場中所有妖魔舍下眾百姓與蓬萊閣弟子，紛紛氣勢洶洶地朝昌禾撲來。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昌禾並不慌張，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輕輕拭去嘴角鮮血，徐徐抬起了一手。
昊魘終於預感到了不妙，雙目死死盯著昌禾的一舉一動，如一條洞穴中隨時準備捕殺獵物的蛇，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蟄伏、窺視與等待。
昌禾抬手這個動作，很是簡單輕鬆，但卻給昊魘帶來強烈的震撼與壓力。他依舊未感到昌禾的氣機流轉，然而一股毀天滅地的威壓卻瞬間席卷全場。這讓昊魘心底直打了個哆嗦。
昌禾抬起的手忽然五指緊握又迅速鬆開，周圍所有光點也隨他這個動作立刻聚成一個刺目的球，又驀地爆散，轟向所有攻來的妖魔。
霎時間，場中一片鬼哭狼嚎、叩首求饒之聲，僅幾名實力較高的妖魔僥幸隻受了輕傷。昊魘依舊巋然不動，但全身卻已被微微顫抖起來。
眾百姓及蓬萊閣弟子本來都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此刻見昌禾大帝絕地反擊，大展神威，幾乎同時從地上躍起，為之呐喊助威！
昊魘的臉色很是難看。不僅因為那些卑劣可惡的人族在挑釁他一代魔君的威嚴，更因為方才那個還被他踩在腳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此刻正轉頭冷冷注視著他。
“就隻剩我們了，”昊魘終於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自負霸道，“我雖不知那些光點究竟是什麽，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殺死我的！”
昌禾沒有回答昊魘的話，而是將目光慢慢掃過場內。
他的視線最先落到巨坑中心那四堆骨架，緊接著是地麵那一具具曾是無辜百姓的魔化人屍體，然後是場中所有劫後餘生的幸存者的臉上。
他忽然想到靈芙兒險受淩辱的那一幕，那兩幼童的悲慘遭遇，以及自己前不久所受的足下之辱……
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平靜，千年前無數與昊魘有關的回憶被他強行一點點地從腦中刪除。此時誰都能感受到，在這平靜之下，一股強勢到吞天滅地的憤怒正悄然醞釀，即將爆發！
這一刻，所有的妖魔，包括昊魘在內，俱都被這股滔天威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昌禾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意識裏便再次浮現了一個個光點，遠比肉眼所見要清晰。
這就是精神之力，剛才昌禾正是依靠它們，擊潰了大批的妖魔，救下了靈芙兒與那對可憐的母子。
這些光點不屬於他一人，而是來自場中所有人族！
原來之前就在昌禾用意念讓砍刀停在半空時，他忽然感受到了周圍那些光點的存在，並讀懂了這些光點的含義。
這些光點色彩斑斕。有的是紅色，代表著某百姓對眼前此景的憤怒；有的是藍色，其中包含對那兩孩子即將麵臨命運的悲傷；也有白色的光點，那代表著祈禱，祈禱奇跡能在下一刻出現。
讀懂光點的刹那，昌禾便領悟了精神之力的終極奧義，那就是——
投鞭斷流，眾誌成城！
不錯，他個人的精神之力是很渺小的，但如果是，千人萬人的精神力呢？！
麵對昊魘的狂妄自負，昌禾忽然淡淡一笑，睜開了眼。
他忽仰頭看天，大吼一聲：
“眾生心！”
下一刻，奇異的一幕出現了。
所有大唐子民在這一刻都聽到了他的召喚，也讀懂了他的遭遇與渴望。
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工作，有的從睡夢裏驚醒，轉頭望向了安易城的方向。
然後，閉上眼，低下頭，為那些遭受無妄之災的百姓默哀。
祈禱、憤怒、悲傷、焦慮……
無數渺小的光點自他們眉心凝聚，隨著他們低頭的動作，徐徐升上廣袤的蒼穹，最後齊齊飛向昌禾廟。
昌禾廟內的眾人也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無比震撼地看著此刻“繁星”滿天的壯觀景象。
他們仿佛預感到了什麽，紛紛心潮澎湃起來。歡呼聲一下子又變成了安靜，他們無不在屏息凝神地靜待那一刻的到來。
眾妖魔不知為何，此刻竟開始渾身顫抖起來。昊魘微微皺了下眉，悄悄退後半步，但麵上依舊強撐著傲氣。
昌禾舉指於空，又喝一聲：
“歸我心！”
這正是“指箭破”的起手式，看似普通的一招，但卻在下一刻，引動天上所有繁星瓢潑大雨般朝他指尖聚來。
圍觀的人族不約而同地瞠目結舌，緊攥拳頭。
昊魘暗道不妙，下一刻便想溜走。至於其餘妖魔，早已先他一步，屁滾尿流地開遛了，身後帶起一道道衝天的煙塵。
昌禾抬了下眼皮，掃了眼昊魘所逃方向，嘴角徐徐勾起一笑：
“滅魔！”
昌禾大吼一聲，朝昊魘猛地一指點去。霎時間，一道耀眼到極點的光束朝他急速追去。
昊魘想閃躲或施展分魂術，卻發現自己的氣息已被牢牢鎖定，始終無法擺脫身後那一指。
無奈之下，他隻能將所有分魂重新凝聚，集中力量防禦直指他眉心的那一指。或許唯有如此才能逃過這詭異的一擊。
他瞬開全身防禦時，那些因剛才施展分魂術而分開的光芒竟也同時再次凝聚，朝他眉心襲去。
“可你擋得住麽？”昌禾冷笑搖頭，“雖不能殺你，但本座難道還不能把你變成個白癡麽？要知精神之力對精神意識最為致命！堂堂魔君淪為一個癡傻幼童，那應該很有趣！”他不無惡意地如此想。
一道絢爛極光在昊魘眉心一閃而沒，他隻覺自己的防禦寸寸破碎，然後意識忽然陷入了黑暗。
意識消失前，他依稀聽到女兒悲痛的精神呼喚，以及那個遲到的令他死不瞑目且悔恨無比的真相！
天邊此時露出一抹曙光，映照著昊魘無聲無息倒下的屍體，將他身後的陰影埋葬。
昊洵是在父親遇難後，才猛然記起那件極要緊的事。千年前，她昏迷前的遺憾便是未能將此事說出，再醒來時又被師父封印了記憶，這才拖到現在才想起。
回溯人魔之戰，昊洵驚訝發現，整場戰役的發端便是因為那件事。
隻要想到這些，她心中就會生出無窮無盡的責備。若是當年她能晚一點昏迷，或許眼前的慘劇將不會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