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求親被拒
他記得,昊洵那天打扮得很美。
一襲淺綠襦裙似乎比往常略窄,越發勾勒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烏黑如瀑的秀發上,精心點綴著數朵不同顏色的花兒,絲毫不顯繁雜,反更平添了幾許清秀動人。
昌禾那日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竟有了一瞬的失神。當總算回過神來時,小丫頭早已溫柔地環住了他的腰,小鳥依人似的伏在他肩頭上。芳唇輕啟,附耳吐氣如蘭,嗬得他耳垂微微發熱發癢。
昌禾猛然間從沉醉中驚醒,剛想推開她,不料又被她隨後的那個問題驚得再次愣住:“昌禾哥哥,你覺得咱倆什麽時候可以成親?”
昌禾一臉茫然地轉過了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超塵脫俗、滿眼柔情蜜意的小丫頭,頓時石化當場。
小丫頭顯然誤解了他的意思,用略帶抱歉的口吻解釋道:“我知道這事有點急,但眼下兵荒馬亂的,我怕哪天你就,你就……”
昌禾半晌後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幹咳了一聲,同時輕輕推開了她。他自然明白小丫頭未說完的那晦氣的四個字,“馬革裹屍”。但是,這四個字與眼下最核心的問題無關,目前這事最關鍵的問題是——她隻不過是個兩三歲的小丫頭,他們之間可能嗎?
小丫頭被他那怪異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慌,尤其當被昌禾推開後,她忽然定定地看著昌禾剛才推她時觸碰她手臂的位置,有些心虛與害怕地囁嚅道:“算了,昌禾哥哥,成不成親,其實也無所謂的。隻要昌禾哥哥能經常陪在洵兒的身邊,如此洵兒便知足了,不敢奢求更多。”說罷,她的眼中明明滿含淚水,卻給了昌禾一個靜美如畫的微笑。
這下昌禾更是瞠目結舌了。他不由自主地又後退幾步,一麵忙在心裏措辭,終於開口解釋道:“其實,這一切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然而話沒說完,便被小丫頭歡呼雀躍地打斷:“這麽說,昌禾哥哥是同意跟人家,跟人家……那定在什麽時候?”
麵對小丫頭那雙正閃著小星星、勾魂攝魄的眸子,昌禾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才能不傷害到她,半晌後,他終於狠下心,決定單刀直入,實話實說。
昌禾再次後退了一步,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回答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看著小丫頭驟然變得黯淡的眼神,他的心也莫名跟著一揪,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洵兒,其實我一直都隻把你當成是我的妹妹,僅此而已。這與可以談婚論嫁的男女之情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小丫頭倔強地昂頭質問,“洵兒,可從來沒把你當親哥哥來看。”
“其實你對哥哥的感情裏,追根究底,並沒有男女之情,”昌禾盡量用溫柔的口吻向她解釋與分析:“你所謂的愛,隻是對哥哥的一種依賴而已,隻是一種純粹的喜歡,而這並不能被稱為是男女之愛的.……”
“哥哥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不管,反正這就是男女之情,”小丫頭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昌禾的話語,“我就是要和昌禾你成親!”
昌禾看著眼前這小丫頭,隻要生起氣來說話時就會不停跳動的腦袋,下意識又想去揉揉,以示安慰,不料卻再次被小丫頭躲開。
耳畔如往常般傳來小丫頭反駁的聲音:“人家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揉!”略與往常不同的是,這次的回答裏充滿了憤怒與哽咽。
昌禾看著眼前的小丫頭,忽然真有種看大姑娘的感覺。他驚訝地發現她那雙一貫平靜如水的眸子裏此刻竟湧現出無限悲傷,與以往的隱藏與含蓄截然相反。
昊洵一遍遍機械地重複著“我就是愛你昌禾,我就是要和昌禾你成親,我此生非你不嫁!”,吼到嘶啞時忽又開始低頭抽噎起來,哭得梨花帶雨。那一臉的悲傷,如此真實的痛苦,好似整顆心都要被這一場壓抑已久的悲痛給徹底撕碎一般。
昌禾心中驚訝更甚。他忽然有種感覺,這丫頭或許是真的愛她,屬於男女之情的那種。
那道似乎永遠隻會靜靜坐在樹下、靜靜數著天上星雲的淺綠身影,是否就是因為自己曾經的刻意疏遠,才會變得如此落寞?可為什麽她總會在每次見到他後,把心中最真實的寂寞與悲傷極好地隱藏,然後對他綻放出那個天底下最燦爛的笑,宛如一朵盛放在荊棘裏的薔薇。
她的隱忍,尤其是她對自己情緒如此完美的隱藏,諸如此類,這些都無不顯露出小丫頭發自骨子裏的成熟。也許她的反駁是對的,也許他一直都看錯了她,也許她真的不僅僅隻是個小丫頭了!
“洵兒才多大啊,這麽小就想著成親,羞不羞?”昌禾強自壓抑著此時心中這種怪異的感覺,用逗小孩子的調笑口吻打趣道,“好了,好了,哥哥還有要事呢!洵兒先去玩吧,改天哥哥再來看你。”
他想就此揭過這件事,但昊洵毫不買他的賬。“洵兒真的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她幾乎就要哭出聲來,“你看我都長這麽高了,昌禾,你看是不是?”
昊洵不再稱呼昌禾為哥哥,而是直呼其名,昌禾無奈一笑。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響亮而激切的聲音。
“稟將軍——”
昌禾頓時臉色大變。他剛想製止那人接下來的話,然而為時已晚:“時辰將到,還請將軍赴約決鬥!”
昊洵麵上露出驚訝之色,她驚恐地望向昌禾,焦急地追問:“什麽決鬥?你要和誰決鬥?”
昌禾心裏歎了口氣,微微一笑:“不過是尋常的比試而已,和一個朋友比試,不會傷到彼此性命的。”但很顯然,他臨時編出來的謊言並沒騙到昊洵,昊洵說什麽也不讓他前去。昌禾無奈之下,隻得打昏了她。
那報信的戰士一臉疑惑地看著昌禾,十分不解他剛才的行為,忍不住問道:“首領,您之前不是要末將待你走後,悄悄把這丫頭放走,讓她跟著你,怎麽現在就將她打暈了?”
昌禾歎了口氣。他原本的計劃的確是這樣,讓昊洵主動隨自己去赴約,自己到時就能用她來要挾昊魘就範了。
為確保這個計劃順利實施,他以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限製了昊洵的自由,隻為不讓她知道任何一點外界消息,尤其是隔河對岸就是她父親統率的魔族大軍的信息。而隻有這樣,小丫頭才不會對他生出一絲戒心,並順利地對他生出好感。
當然,他也考慮過用強硬手段,直接劫持綁架這丫頭共同前往,但一來她還是個小女孩,這麽做對她太過殘忍,二來他知道以這丫頭柔弱外表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是絕不肯就範的。
但最終他改變了計劃。
促使他改變這一計劃的,是小丫頭表白被拒後的悲痛。從她爆發的那場大哭裏,他深刻感受到了昊洵對自己的真情實感。而他卻如此殘忍地拒絕了她。
愛有多深,傷往往就會有多痛。所以這一刻,他忽就有些心軟了,他怕小丫頭會承受不住,在得知自己被欺騙和利用後的二次打擊。
而且,人族未必會輸,他們還有最後一張底牌——女媧娘娘留下那個七星伏魔陣。既如此,他又何必讓這小丫頭也卷進這場腥風血雨裏?
因此,他最終選擇了擊昏她,並打算讓心腹將這丫頭平安送出,嚴令手下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她的安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小丫頭最後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尾隨他來到了約戰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