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法陣內忽傳出一陣刺耳的轟鳴。響聲過後,陣心那個光球光芒猛然間大盛。
與此同時,在光球的表麵,接二連三地延伸出許許多多細密的絲線,如水蛇般無聲無息地遊向他,好似一張巨大而恐怖的大網,籠罩向他這條小小的魚。
昊魘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霎時間襲上了他的心頭。不遠處的柳回春也若有所感,連忙回頭,結果正對上昊魘那雙赤色眼眸。
這一刻,昊魘的驚恐她似乎也能感同身受,因驚懼引起的殺氣在強烈危機感逼迫下,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
柳回春開始漸漸感受不到自己的動作了,整個心神仿佛都陷入到一片殺戮的海洋裏,腦海中隻一個聲音在支配她所有的行為:“殺!”
同樣的,她也再聽不到靈芙兒接連被她用刀狠狠劃傷,卻咬牙硬挺時的痛苦呻吟。
柳回春不能聽到這呻吟聲,但南山卻能——
因為他一直都在關注靈芙兒這邊的動靜!!!
時間倒回到前不久。
南山發現自己的靈肉在被陣法徹底碾碎後,雖然肉體化成一團血肉,但魂魄卻在外圍血肉的包裹,亦或者說是滋養與保護下,竟開始漸漸重新凝結起來。於是他在經曆了短暫的昏迷後,又再次恢複了清明的意識。
其次恢複的就是他的聽覺。他發現,不僅自己的魂魄在破碎重組後變得比以往更穩固,就連聽覺也遠勝過之前所感。整個世界在他麵前一下子煥然一新。
幾乎在聽覺恢複的刹那,南山感到虛空中某個方向上有一個東西在向他發出渴望的召喚,隨後他的心神便不由自主地朝那裏飄去。
不知過了多久,漂浮的他忽然撞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觸及的刹那,他並沒感受到絲毫疼痛,反而有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愉悅,就像久別故土的魚兒重回到了家鄉,那感覺似乎是某種令人安心的歸屬感。
那究竟是什麽?
南山心裏閃過了一絲疑惑。與此同時,一陣巨大而嘈雜的符咒聲忽響起在他的耳畔。
竟是蓬萊子的聲音!
但未及有所反應,南山緊接著就感到了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吸力,將他一下子拖入了某個巨大深淵裏。然而,奇怪的是,他心中並無絲毫的害怕。
耳畔蓬萊子的聲音越來越響,但很快他就感到哪裏有些不對勁。那個一直回響的聲音似乎並不是聲音,而是由一個個玄奧手勢組成的法訣。而他之所以能如此真切感受到它們的存在,憑借的不是聽覺,竟然是意識!
雖然南山無法看到那些眼花繚亂的手勢,但心裏就是自然而然地浮現了這一幕幕畫麵。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而且不僅如此,他似乎還能洞徹、明悟那些法訣的妙用——似乎是某種能讓神魂與肉體合二為一的法門。
等等!
神魂與肉體合二為一……
南山忽然全身一顫,因為他終於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定然在那座石像的附近無疑!
同時,他也隱約猜到蓬萊子的用意——他是想給自己的魂魄,找一具更強大的肉身!
果不其然,蓬萊子隨後幾句傳音入密的說明,印證了他大部分的猜測。當然,也證明南山猜錯了部分事實。
蓬萊子的打算,並非是想將南山的魂魄直接融入到那具皸裂的石像中,因為那具石像早在大帝石化當年,就已喪失了大部分的活力,也正因如此,能與他魂魄契合的絕不可能是它。
所以,蓬萊子的真實意圖實際上是,將包裹他魂魄的那團肉球徹底融入到石像裏,從而讓石像吸收那團肉球裏的活性與能量,恢複成可以承載靈魂的真正肉體。隻有這樣,南山才有可能借助這座石像,實現真正地複活。
這次融合起初進展得很順利,但進行到一半後,南山心間忽多出些許類似隔閡的異樣感覺。這感覺就像自己拚命想把某件東西往布袋子裏塞,雖然那布袋子容積很大,可就是強塞不進去。
隨之配合的法訣也因此第一次出現了滯澀,南山能感受到蓬萊子額間滾落的滴滴豆大汗珠,可是這倔強的老頭子依舊強撐著,任由凝結在他傷口上的血塊,再次隨著他揮舞的雙手被牽扯得破裂,最後鮮血直流。
當然,令蓬萊子如此捉襟見肘、大汗淋漓的主要原因還是,此刻的蓬萊子須心分二用,同時也要把控伏魔陣那邊法陣的運行。
此刻的南山,真的很想傳音讓蓬萊子立刻停手,並馬上去治療自己的傷勢、但一想到昊魘的嗜血暴戾與人族的存亡安危,而此刻的廟內似乎沒有一個人能夠幫他,所以南山終究還是把要說出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南山同樣也能感受到了靈芙兒時而瞟向蓬萊子的焦急目光,對她此時心中那種明明很擔憂卻無能為力的無奈感覺,感同身受。小妮子的喉嚨裏許久後才哽出了一個“師”字,最後卻終究和他一樣,聲音戛然而止,選擇了沉默。
南山自然也察覺到了靈芙兒對戰柳回春時節節敗退後的遍體鱗傷,聽到了利刃切割到皮肉上時的“嘶嘶”聲響。這聲響雖聽著很輕微,但不知為何,讓他此刻心中感到格外的刺痛!
所幸他敏銳的感知,再配合聽風辨形,最終推斷出那隻狐狸此刻動作依舊矯若遊龍,並沒有生命危險。否則他也不清楚,接下來的自己會一下子變得怎樣。
南山的思緒很快又飛速掃向步步緊逼的柳回春。但那縷感知一發即收,某種發自心底的恐懼讓他下意識選擇了逃避。他最終沒敢直麵那道綠衣身影。
視線遊離了一圈後,南山紛亂的思緒最終再次集中到了自己體內。饒是他拚命將自己的靈魂,朝著那具如今已吸收肉體精華變得逐漸飽滿、堅硬的石像上擠,但無論他如何用力,那種隔閡感始終分毫不減。更糟的是,這一舉動似乎還漸漸引起了石像的抵觸,剛融入的部分魂魄受此影響,竟然有了被反彈出石像的跡象。
就在他感到茫然無措時,伏魔陣那邊又有了新動靜。
七枚星子凝聚成光球,包裹住從他體內分離出的那道分魂,昊魘不知為何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咆哮著催促柳回春盡快解決靈芙兒,並殺了蓬萊子。
緊接著便出現了柳回春對靈芙兒痛下殺手的這一幕。靈芙兒也是硬氣,舍命護在蓬萊子身前,咬緊牙關,死活就是不肯後退一步。
盡管靈芙兒極力壓抑彎刀入體時的痛苦低吟,但南山依舊還是能將它們聽得一清二楚——那一聲聲微不可聞的慘呼,竟讓他有了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不能,絕對不能!
我絕不能眼看她遇難,看著她就這樣在我眼前香消玉殞!
我必須保護她,就像那一夜她舍命保護我時一樣!
他在心裏如此告訴自己,如此咆哮著,咆哮到撕心裂肺,連天地仿佛也在這一刻崩碎。
就在這咆哮聲中,他猛一用力,然後就覺得那具石像對自己的抵觸似乎少了一分。
下一刻,南山睜開了眼,發現自己竟然有了視覺。而這無疑說明,自己與石像的融合更近了一步!
視覺恢複的刹那,南山無暇沾沾自喜,也無暇打量自身狀況,而是立刻將視線投向遠處的靈芙兒。
隨後,他又飛速掃了眼四周,企圖找出破局之法救下靈芙兒,但廟內的情形令他心情大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