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魔君現身

  聽到“主上”二字，靈芙兒與緊守在石門處的弟子都是渾身一震，然後不由自主地轉頭順著莫離的目光望去。


  但見不遠處窗外，一道身形魁梧的明黃色身影越來越近，由數名魔化人背靠背馱著。那人神態傲然地站立在數背之上，血色月光照亮了那人麵上淡漠陰冷的表情。


  難道這名身樣高大威武的男子就是魔君，莫離言語中無比敬重的那位“主上”？眾蓬萊閣弟子紛紛如是猜測。


  靈芙兒第一眼看到那男子時，就覺得他甚是眼熟，可一時就是怎麽也想不起。這震驚隻持續了片刻，她全部心思便又都轉到身受重傷的師父身上。


  靈芙兒眼珠一轉，一個箭步衝上前，就想趁著莫離行禮分神之際，奪過師父的身體。否則若錯過這個絕佳時機，那“死老鬼”怕真就要變成鬼了。


  豈料莫離早有防範，事先布好了一道屏障，恰巧那屏障就擋在她的必經之路上，結果靈芙兒猝不及防之下，頭上立刻被撞出了一個大包。就在靈芙兒咬牙咒罵莫離“奸詐”時，莫離口中的那位“主上”已臨近窗前。登時便有數名魔化人神態恭敬地蹲下身子，甘作一級級向下的台階，支撐著那男子一步步地穿過窗子，最後踏足昌禾廟的地麵。


  明黃服色男子進入廟宇的刹那，不知何故，廟裏廟外的所有魔化人都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連門外那些百姓，也在轉頭看到這男子後，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這些百姓麵上的表情忽變得極為古怪，仿佛全都認得這人，而且還和他很熟似的。


  靈芙兒正為師父的安危憂心不已，尤當看到地上躺著不動的老頭子瞳孔開始渙散時，氣得她恨不能把莫離那狼心狗肺、吃裏扒外的東西碎屍萬段。就在她怒氣升至極限、即將暴怒發飆時，廟裏廟外那驟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她再次情不自禁地抬起了頭。


  順著眾人驚詫的目光望去，靈芙兒再次有些納悶地回頭，結果正對上黃服男子那雙妖異赤紅的眼眸。


  那男子掃了眼一旁肅立的莫離，點了點頭。然後，他目不轉睛盯著廟外那些百姓，麵上忽流露出一種看著很古怪的滿足神情。那表情仿佛是在品嚐什麽極品美味，紅舌微舔一下唇。


  他此刻的怪異眼神將廟外那些百姓看得心裏發瘮，眾人忍不住把脖子縮了縮，彼此靠得更緊了。而奇怪的是，那男子似是對百姓們的驚恐表現十分滿意，舌忍不住又舔了下嘴唇。


  靈芙兒在看到這人的那雙熟悉眼眸時，不由渾身劇震，因為她終於想起此人是誰了。


  怎麽可能是他？他不是應該在唐宮的麽，怎麽出現在了這裏？靈芙兒一臉難以置信，暗想。


  但當她注意到廟外百姓們的反應，聽其中一人下意識叫出個“聖”字時，心中這個猜測立時便由不確定變成了肯定與確信。那人想喊的怕是“聖上”吧，她心想。


  血色的月光下，那人相貌威武，身材高大魁梧。他行走間自有一股威武不凡的氣度，絕非凡夫俗子可比，若非那個人誰能有這等氣質？最讓他顯得與眾不同的是那雙赤色眼眸，這雙眼睛讓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神秘莫測的氣質。靈芙兒就是從這雙眼睛的氣息，一下子辨認出來人身份的。


  靈芙兒下意識瞥了眼陣中，正好看到南山一臉不敢相信的眼神，似乎也在為那人會出現在這裏大感意外。


  就在下一刻，她看到南山那雙幾要噴出火的雙眸內精芒一閃，與此同時，令人膽戰心驚的恨意噴薄而出，似能吞沒這世間的一切。


  但很快這股威勢又消弭於無形。靈芙兒不無擔憂地看了眼，陣中那個似乎已漸漸平靜下去的模糊身影。


  當南山看到皇甫北嶽，他的父皇，也是安易城內百姓口中的“聖上”，從窗外走入時，腦海中頓時是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從迷茫與驚訝中回過神來，麵上表情複雜。自小那種根深蒂固的孺慕之情，讓他直到此刻依舊想為父皇辯解幾句，可隨後當猜測被殘酷事實驗證，遠遠聽到莫離尊稱他為魔君時，南山隻能頹然地垂下了頭，心中那絲幻想最終破滅。


  想起蓬萊子昨日向他提及的魔君的那些狡詐陰謀，南山忽有種得知自己被人利用後的憤怒感覺。尤當想到利用他的還是那個他此生最敬重的人時，一股無明怒火當即難以抑製地自心底洶湧噴發。


  這一瞬，他腦海裏情不自禁地就浮現起了，在唐宮與那個人朝夕相處數千個日夜裏，那個人對他的嚴厲教導以及他的奉命唯謹與唯言是聽。但這一幕幕，很快又都被唐宮藏書閣裏那些卷帙浩繁的典籍淹沒得一幹二淨。


  最後，那本《天下郡國地理誌》被無限放大，呈現在他的眼前。一直以來，他都為這本書的突然出現大感慶幸，但直到此刻他才醒悟，那並不是巧合，而是那個人有意為之的。


  或許，這也不是他的幸運，而是他的災難，更是整個安易的災難。他甚至有種感覺，若他沒有翻看那本書，沒有按圖索驥地來到這裏，或許安易城裏的那一場場災難都將不會發生。小橋流水人家，安易這座小城將一如既往地安逸、閑適。


  還有藏書閣裏那些上古時期的典籍，也是父皇，不，應該說是魔君，故意布下的線索。他這麽做的目的，和那本被他刻意丟在地上的書冊一樣，都是想將他引向安易。


  試想一下，上古時期距離現在何等的遙遠，唐宮的藏書閣中又怎會存有這麽多上古典籍？顯然很多都是偽造的，又或者說，是魔君為了實現今天這個計劃，刻意從上古時期保留下來的，以增加他故意留給自己的這些線索的可信度。


  南山的思緒從魔君利用他這事，很快又轉到他與魔君的關係上。


  他暗暗猜測這種聯係究竟是什麽。“難道自己與他存在著某種血緣之親？”南山突發奇想，心一下子就揪緊了。但他隨後想起體內那些對分魂存在克製效果的血液，頓時又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


  南山心中不由大為的輕鬆。因為他實在難以想象，當那個為禍蒼生的魔君成為自己骨肉至親時，他即將麵臨的那個抉擇之難。幸好這種兩難情況並不存在。


  但如此的話，一切又回歸到原來的那個問題:魔君究竟與自己存在什麽神秘聯係？

  根據血液對魔魂所具有的壓製特性判斷，假設是仇敵，但南山又想起了不久前魔君苦勸自己離開安易城時，麵上流露出的那副不似作偽的焦急表情，顯然這個推斷有些站不住腳。因為若是不共戴天的敵人，他又何必要來提醒自己。


  陣外的魔君仿佛感應到了南山仇恨的目光，驀地轉眼朝他看來。目光接觸的刹那，南山發現魔君的身子似乎劇烈顫抖了一下，雙目也由赤色變成了深灰。


  與此同時，更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窗外那輪紅月，仿佛也受到了影響，此刻竟一下子恢複了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