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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終日逍遙

  以黑犀為坐騎的白裙小姑娘,當下胸口起伏不止,氣喘如牛。她竭力令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魏頡稍加思量,覺得並沒什麼謊報名姓的必要,便坦言道:「我姓魏名頡,字正氣。」

  「哇啊!」身穿潔白羅紗裙的俊俏小姑娘又驚聲叫了出來,「你……你爹,可是大禹王朝狼煞大將軍魏魁?!」

  魏頡心下雖然疑惑不解,但到底還是點頭「嗯」了一下。

  立時有滾燙晶瑩的熱淚從白裙小姑娘的眼眶裡掉落,她涕泗橫流、梨花帶雨,哽咽著說道:「太好了,終於被我在這兒遇到了……真的太好了!」

  魏頡更是迷惑萬分,試探著問道:「什麼太好了?」

  騎乘黑犀的小姑娘臉上掛有瑩潔透明的淚珠,嘴角卻逐漸上揚,她變得滿臉笑意,注視著那個茫然失措的青衫劍客,用十分親昵的聲音說道:「魏哥哥,跟我走吧!」

  魏頡被她這一聲「魏哥哥」叫得懵了,全然做不得回應。

  但見白裙小姑娘揮動了一下衣袂兩袖,霎時間,有五彩斑斕的絢麗煙霧從其袖口中飄蕩而出,很快將方圓十丈左右的地方都籠罩了起來。

  魏頡只淺淺地吸了一口彩煙,立刻便心神飄忽,慢慢失去了所有意識……

  不知沉睡了多久,魏頡從迷濛黑暗中悠然醒轉。

  眼睛尚未睜開,鼻子已猛地嗅到了一股極其沁人心脾的馥郁濃香。

  「這是什麼香啊?從來沒有聞到過。」魏頡心裡思索著,緩緩將兩眼睜了開來。

  此刻的他,正躺在一張柔軟無比的床上,那是一張足可容納十幾人酣睡的巨型床鋪。

  寬敞空闊的大屋裡,掛滿了粉紅色的薄紗綢緞,周圍的氣氛委實妙不可言。

  金猊香爐里飄出絲絲縷縷的濃香煙霧,更給這間屋子增添了不少朦朧玄幻之美。

  魏頡冷不丁瞧見自己的血靈劍朝天闕和定心佛珠都被摘下並掛在了西首的牆壁上面,準備下床去拿取。

  「吱呀」一聲,屋門被推開了。

  有一名身材堪稱驚艷無倫的白衣女子,邁著婀娜多姿的誘人步伐,從外頭緩步走入了屋內。

  魏頡兩眼發直,片刻也不願再挪開視線。

  只因眼前這位女子的美貌容顏,實在是生平僅見。

  一張杏仁小臉,五官精緻得絲毫不像塵世凡人,皮膚異常白嫩,彷彿輕輕一捏,即能掐出-水來。滿頭濃密柔順的秀髮,便似有墨黑瀑布從頂上傾瀉而落。身段綽約,體態裊娜,美得不可方物。

  有仙人之容的白衣女子慢悠悠地走到了床邊,巧置豐-臀,緩慢地坐在了魏頡的面前。

  「你……」魏頡盯著眼前女子那張澹凝冰靨般的俏臉,鼻間聞著麝香般的氣息,不由得心搖神馳,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不是神仙卻勝過天宮仙娥的絕美女子嬌笑一聲,從床頭拿過一隻由純金打造的酒壺,用甜膩酥軟的嗓音邀酒道:「魏哥哥,稍微喝一點兒吧。」

  魏頡頓時心湖蕩漾,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了酒壺,心下咬牙道:「就算這裡頭裝的是摧骨裂腸的斷頭毒藥,我也須喝了,大不了再用九幽之氣保命便是。」於是大義凜然的揭開壺蓋,仰頭將壺中酒水一飲而盡。

  清酒入喉,有荔枝的爽甜之味。

  進得腹中,有辣椒的刺熱之感。

  魏頡向來酒量奇佳,號稱是千杯喝不倒,萬杯喝不醉,怎想一壺清冽美酒飲盡,頭腦居然就變得有些昏沉了。

  白衣女子用那對翦水秋瞳凝視著呼吸發燙、心如擂鼓的魏頡,柔聲說道:「我叫沈腰,是這座盈盈島的主人。」

  魏頡聽了這個名字,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島主人那如夏日楊柳般細瘦的腰肢,輕咽了下口水,低聲問道:「那個吹笛子的小姑娘是……」

  「那個也是我。」沈腰溫言道,「我練有一套名叫『玉身大法』的功夫,可隨意變換身材容貌,不論是豆蔻少女還是八十老嫗,我都能變。」

  「哦,原來如此。」魏頡有點尷尬地詢問道,「那個,沈島主,你為何要喊我……魏哥哥?」

  沈腰淺笑了一下,回應道:「我以前就是這麼喊你爹的,我喜歡如此喊他。」

  魏頡猛吃一驚,雙目瞪得溜圓,嘴巴大張大啟,下巴都有點合不攏了。

  「你爹他,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沒有之一。」盈盈島島主沈腰沉重地嘆了口氣,「我早在十年前便對他一見傾心了,可惜他……唉!」

  魏頡身為魏魁的獨生子,自然知曉眼前這名出俗女子為何要哀聲嘆氣。三年前,有著「狼煞」之稱的大禹王朝先鋒大將軍魏魁,為了守住北方少咸山碎肉城,不惜自我兵解,以性命鎮退了天燭國著名將領耶律巫沉率領的狼蠻族甲士大軍。

  瞧著沈腰那副明眸含淚的凄楚模樣,魏頡的一顆心也跟著緊緊揪了起來。

  「十年,我為了做你爹的『賢內助』,跑去南海修鍊了整整十年,將幾百座島嶼上的靈氣盡數吸干,才勉強算是摸到了『九階塵仙境』的門檻。」沈腰滿臉俱是憂愁的神色,「當我滿心歡喜,準備去助你爹北伐天燭的時候,意外得知了他兵解少咸山碎肉城的消息,我十年來的一切努力,頃刻間化為了東流之水!」

  魏頡聽到這兒,心道:「想不到沈島主她竟有陸地塵仙的修為,難怪這等霸道……」正想著,身穿順滑白綢的沈腰猛地撲了上來,一把將眼前之人緊密抱住了。

  這一下當真非同小可,魏頡驚得渾身劇顫,他試圖掙脫懷抱,卻半點兒也動彈不得。

  「沈……沈島主,你自重啊!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話未說完,嘴巴已被一隻冰肌玉掌給捂住了。

  「魏哥哥,你和你爹實在長得太像了!」沈腰的嗓音溫柔嫵媚且動人心旌,「我為了這一天,為了這一刻,已足足等了十三年了,我再也等不及了!」

  魏頡破天荒頭一遭的與此等絕世美女在床榻之上密切相擁,加之飲了些熱辣酒水的緣故,神志混亂到了極點,竟鬼使神差地伸出雙臂摟住了身前女子的纖纖軟腰。

  沈腰將捂人嘴巴的玉手揭了下來,再度環抱住了魏頡的身體。

  男女對視。

  沈腰微微一笑,雙手捧住了魏頡那張甚為白凈清俊的臉,湊近過去,對準魏頡的嘴巴,將她那兩瓣映日絳唇輕柔地貼在了上面。

  弱冠之年的青衫客,登時便覺一股強烈窒息之感,驀然間腦海里一片空白,甚至連自己身處世間何地,自己姓甚名誰都遺忘了個乾乾淨淨。

  陸地塵仙的「嘴上」功夫,如何叫人能夠抵擋得住呢?

  二人顛鸞-倒鳳,忘乎所以,渾不知天地為何物。

  過了良久。

  魏頡再度醒來時,已被披穿好了那件碧青色的合身衣衫。

  他從榻上坐起,面前是同樣披好了雪白薄紗衣物的盈盈島島主沈腰。

  媚眼如絲的沈腰先將那串紅豆色的定心佛珠戴回了魏頡的脖子,隨後又從自己的纖細手腕上摘下了一隻翠綠色的晶瑩玉鐲,遞了過去,笑吟吟地說道:「此玉鐲名為『神京』,別看它體型小,裡頭蘊藏了南海群島極其豐富的靈氣,對你的修行頗有幫助。來,我這就教你『元神出竅』的法門,等你學會了,便能以元神的形態隨意出入其中。」

  青衫魏頡靠著三尺玲瓏心的至高悟性,不消多時便成功學會了將肉身與元神徹底剝離開來的高深技巧。

  一點金光閃動,元神從眉心間悠然飄出。

  成功進入了神京玉鐲的內部。

  艷陽高照,在一片無邊無垠的汪-洋海面之上,有數百座大大小小的奇異島嶼,每一座俱是靈氣十足,顯然對修行裨益甚佳。魏頡飄然而掠,在南海諸島上遊玩了足足半日有餘,終於捨得離開玉佩,重新返回了原身之中。

  但見床榻邊立了一個巨大的烤架。

  上頭擺了好大一隻金盆,下頭則是一叢熊熊燃燒的火焰。

  有趣的是,火勢雖盛,卻並無濃煙飄散。

  仔細一看方才發現,原來烤架最底下沒有木炭之類的物事,催生火焰的竟是一條活生生的小型蛟龍!

  此時白衣島主沈腰推門而入,微笑道:「魏哥哥,這麼快就回來啦,玩得如何?」

  「南海諸島,風光瑰麗無限,晚輩當真是長見識了啊!」魏頡咧嘴笑道。

  沈腰巧笑一聲,走近了烤架,從那隻黃金大盆里撈出了一樣物事。

  魏頡定睛一瞧,心下奇道:「哎,這不是我的朝天闕么?怎麼……」

  沈腰用羊皮毛巾拭乾了血靈劍上的水漬,將之拿給了坐在床上的魏頡。

  青衫年輕人手握金劍劍柄,習慣性的拔劍出鞘,霎那間,有錚錚龍鳴之聲發出,駭人心魄。

  「這……」魏頡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柄變得有些生分了的血靈寶劍。

  沈腰扭腰坐至了魏頡的身邊,說道:「這血靈劍胚本就是舉世稀少的寶物,現在我用秘術『煉龍之法』為其額外附加了一層『龍氣』,如此一來,此劍下可斬凡間君王,上可殺仙界神明!」

  魏頡聽她這般說,轉頭看向了那條沐浴在烈焰中的赤色小龍。伴隨島主沈腰一聲呼喝,那條小龍立即吸盡周身所有火焰,掠起飛到了床榻之上。

  瞧著趴在床上模樣頗為乖馴的小赤龍,魏頡忍不住說了句:「好可愛啊它。」

  「你喜歡啊?那我把它送給你好了。」沈腰又輕聲念誦了幾句咒語,赤龍即刻邁動它那十分短小的四肢,一溜煙爬到了魏頡的懷裡。

  魏頡摸了摸小龍身上軟軟嫩嫩的鱗甲,小龍大概覺得挺舒服,也跟著用腦袋蹭了蹭魏頡的肚子。

  「行了,我已讓它改認你作主人了。」沈腰又推出了一小團彩霧,將赤色蛟龍裹挾起來送入了神京玉鐲之中,「它現如今還甚是年幼,修為尚淺,你且讓它多吸收些海島上的天地靈氣,待其完全長大,便可有睥睨眾生之威、橫掃千軍之力了!」

  語畢便即從軟榻上站了起來,她伸手揉了揉魏頡那顆青絲如黛的腦袋,聲音寵溺地說道:「魏哥哥,我走啦,以後你要保重自己哦。」

  「沈島主,你要去哪兒?」魏頡急切的問道。

  沈腰淡然一笑,道:「我留在人間的心愿已經達成了,所以,我要飛升啦!」

  魏頡之前從刀聖關昭與刀神古道的口中,有明確地聽過「飛升」這一辭彙。

  雖然親耳聽過,卻也對之極為陌生。

  飛升,何為飛升?

  又要如何才能飛升?

  眨眼間,沈腰已然掠出了那間寢屋,魏頡也趕忙大踏步追了過去。

  屋子坐落於盈盈島的山巔至高處。

  走出屋外,整座湖中小島的絕好風光景緻一覽無遺,恍若置身仙境上方。

  此刻,白衣隨風飄蕩的小島島主沈腰,正腳踩七彩雲霧凝聚而成的階梯,一步步地往天空蒼穹行去。

  在離地高足千丈的時候,她用響徹天際的聲音大喊了一句:「我——願——飛——升!」

  四字一出,一道璀璨至極的白金色劍氣陡然間從西方掠至。

  一劍。

  輕輕鬆鬆便破開了天門。

  無數仙界靈氣、天宮機緣,從那扇威嚴雄偉的金色巨門中灑落,散入了廣袤無垠的人間大地。

  沈腰朝著西方打了個招呼,聲音遠遠地飄傳了出去:「多謝啦,我這三年,沒白耗!」

  話音甫畢,白衣仙子沈腰在那一團絢彩異常的濃霧的托舉下,以華麗曼妙的神人姿態。

  來到了瓊霄三十三重天之上。

  榮登仙籙,飛升成聖。

  ————

  天宮。

  飄然亭內。

  有無上劍仙兩名。

  一人著風流青袍,手握仙劍「白綾」。

  一人著素雅白袍,手握仙劍「青蓮」。

  天下天下,唯有持劍的劍仙最不能以常理而論。

  只因劍仙殺力無雙,一劍輕則劈山斷江,重則天崩地裂!

  而此時此刻,在亭中正對峙著的兩人,更是劍仙中的劍仙。

  傳說中的無上劍仙!

  分別是「劍聖」嬴秋的二弟子和大弟子。

  杜擘,與李太清。

  自拜師第一天起,他們便開始了這樣的「對練」,只比技藝高低、劍法深淺的對練。雖然不分生死,堪堪點到為止,但由於他們的修為劍道實在太過高強,以至於每次打鬥都會造成極其恐怖的破壞損耗。

  仙界物資豐盈不比凡間,卻也仍是禁不起他們三天兩頭的肆意摧殘。

  眾神主宰為了減少天宮內部的損失,特地為他們修建了一座名為「飄然」的巨型亭子。該亭有至尊法陣結界加固,能夠抵擋住莫大的劍氣衝擊,不損不壞。

  兩名身材修長、氣質超脫的無上劍仙,巋然立於飄然亭中,皆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無需多言,隨時都可開戰。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倏然間便將動手戰鬥之際,一個甚是甜軟膩人的嗓音從不遠處飄了過來:「李郎!」

  李太清聽到戀人的呼喚聲,立時收束起了周身散發出來的磅礴劍氣,師弟兼友人的杜擘也緊跟著將所有劍氣都聚攏回了體魄之內。

  「纖兒,我在這兒!」李太清當即歸劍入鞘,朝著聲音傳來處招手高喊道。

  只見一名身穿藍衣的高挑仙女,邁著輕盈如蝶的靈活步子,快速來到了飄然亭這邊。

  這座仙人居住的天宮裡,能夠令李、杜兩位超凡大劍仙說收手就收手的,恐怕五根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浩霞仙子」周雲纖自是其中之一。

  她蹦跳著來到了道侶李太清的身邊,小鳥依人的拉住其一條胳膊,邊搖邊問道:「李郎,想我了沒?」

  無上劍仙李太清一臉愛意地看著身旁的周雲纖,語氣極是溫和,他柔聲笑道:「想啊,都快想煞我啦!」

  杜擘大聲咳嗽了一下,皺著眉頭挑破點明道:「喂,你們半個時辰前還膩在一塊呢!」

  周雲纖狠狠打賞了杜擘一個白眼,接著對愛人說道:「我也好想你呢,李郎!」

  李太清伸手輕颳了浩霞仙子的粉雕鼻頭一下,「纖兒就是為了問這個才過來的么?」

  周雲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嘟嘴道:「是,也不是……師父他老人家最近又送了一個女的飛升上來,你可聽說了嗎?」

  李太清「嗯」了一下,道:「聽說了,好像叫沈腰是嗎?」

  「對,聽名字就狐里狐氣的。」周雲纖撅著嘴巴道,「李郎,你覺得她長得如何?與我相比哪個更加美貌些啊?」

  李太清哈哈一笑,大手一揮,朗聲道:「不怎麼樣!和我家纖兒一比,那是有雲泥之別了!」

  周雲纖聽得甚是受用,甜滋滋地說道:「李郎最好了,我也覺得那個姓沈的長得不好看!」

  站在旁邊的劍仙杜擘「呵呵」了一聲,譏諷道:「我瞧著倒是不錯,單論容貌,比起周大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浩霞仙子猛一跺腳,扯著嗓子辯駁道:「你胡說!」

  杜擘也學她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搖頭晃腦的說道:「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沒點數么?」

  周雲霞氣得要死,使勁兒拽了拽李太清的胳膊,手指著杜擘叫道:「李郎,你看他!」

  李太清出言安慰道:「哎呀,纖兒,杜兄那是開玩笑的。」

  周雲纖知道李郎今番已不會幫自己出氣,一把撒開其胳膊,抬起玉琢般的手掌就沖前方擊去。

  杜擘側身躲開第一下威力無窮的「天仙狂醉掌」后,小聲嘀咕了一句:「容貌上有所不及,脾氣上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了。」說完便施展仙家神通,駕著佩劍白綾疾速離去了。

  周雲纖聽到了他最後的那句話,理所當然的惱羞成怒,大吵大嚷著疾追而去。

  李太清見到這等熟悉的情形,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招手高叫道:「纖兒,等等我!」同樣腳踩仙劍青蓮,縱開了寬厚的層層雲海,順著二人的軌跡追趕去了。

  天上,有劍仙三名。

  終日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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