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人失蹤了
玉鳴坊裏混亂成一片,現在正是午後,還不到接客的時候,坊裏的姑娘們都聚在一處,丫鬟小廝們也湊在一起烏烏泱泱的議論著,方姨娘在一旁小聲道,“要不先讓姑娘們散了罷。”
穆炎涼點頭,“你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要影響了生意,這裏自有我來處理。”
等一幫子鶯鶯燕燕都散了,穆炎涼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亭台的周圍,這是玉鳴坊後院一個露天的亭子,建在一處水榭上,四麵都是水,唯有一條小擺渡船往來載人。亭子的四周掛滿了白紗幔,層層疊疊足有三四層之多,是坊裏姑娘們練舞的所在,風一吹,白紗幔輕揚而起,古樸優雅的琴聲配上曼妙的舞姿,著實讓人賞心悅目。可今日晌午,卻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穆炎涼問抱著古琴的中年男人,“梅先生,你仔細回憶一下事情發生之前的情景,所有聽到的看到的都要告訴我。”
梅先生點點頭,思索了半晌才說道,“今日一大早,知憶姑娘就來尋我,說要再練習幾遍晚上火把節要表演的舞蹈,我們就一起來了這裏。中途她跳到一半時我不知怎的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時亭子裏隻有我一個人,知憶姑娘已經不見了,這張布條兒就是在琴下麵發現的。”
布條兒此時被穆炎涼拿在手裏,何牧之湊上去看,禁不住吃了一驚,激動的抱住穆炎涼,“教主,原來你這麽有錢!”
布條兒上寫著:黃金千兩,兩日後,城郊梅園。
穆炎涼把他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養一個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汝默問,“梅先生如何能確定知憶姑娘是不見了,而不是自己離開了?”
梅先生回道,“用來擺渡的木船還停在原處,知憶姑娘總不能自己劃到對岸再把船憑空推過來罷。”
蕭汝默又問,“可還有別人看見?”
梅先生搖搖頭,“那個時辰別的姑娘們都在睡覺,園子裏再沒有別人了。”
亭子裏四麵懸著白紗幔,並沒有坐的地方,何牧之站的累了,往地下一坐撐著腮幫子發起呆來,穆炎涼皺眉踢踢他,“起來。”
何牧之揚起一張無害的小臉,“我累了。”
“地上涼,起來。”
“可是我累了麽。”
穆炎涼提著他耳朵捏捏,“你不是神算麽,來算算到底是誰在作怪。”
何牧之真從袖裏摸出個龜殼來,在地上演算了半天才說道,“禍起西南,教主,你是不是得罪西域哪個國的人了?”
穆炎涼雙眉一挑,“西域那麽多國,你說的是哪一個?”
何牧之被他看得心虛,隻得道,“西南方的都有可能。”
嚴翎柯“嗤”的一笑,伸出食指點在他腦門上,何牧之便站不起來了,他蹲在地上揮舞著手臂喊,“教主救我!”
蕭汝默拉過嚴翎柯,“翎兒,別鬧。”
嚴翎柯嫵媚風流的眼尾一挑,“與其聽一個江湖騙子胡言亂語還不如去查一查那布條兒的主人是誰,我可沒功夫在這兒耗著。”
何牧之委委屈屈,“我不是江湖騙子。”
穆炎涼對蕭汝默道,“別的先不論,知憶的安危卻不能不顧,你回教裏找雲歸取一千兩黃金來。”
何牧之一聽,雙眼瞬時發亮,抱著穆炎涼的腿道,“教主我也想去,我還沒見過那麽多金子呢。”
穆炎涼低頭,何牧之盤腿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腿,隻揚起一張充滿希冀的小臉目光灼灼的看自己,他彎下身子捏捏他的臉,“不許去,你跟我到周邊查查有沒有可疑的人。”
何牧之不幹,晃著穆炎涼的腿,“讓我去看一看麽,求你了教主,教主你可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穆炎涼覺得自己再不答應他的話可能自己的褲子就要被拽下來了,於是穆教主一手按著自己的褲腰,一手打發走蕭汝默和嚴翎柯,“罷了,你們先帶著小九和十一去周邊排查罷,特別是最近才出現的新麵孔。”
等人走了,穆炎涼提著何牧之的耳朵說,“還不起來?”
何牧之蹭蹭兩下爬起來抱住他,“教主抱我。”
穆炎涼抱他起來,在他耳邊問,“你到底是來報恩的還是來抱怨的,這到底是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
何牧之不答,隻埋在他胸前蹭了兩蹭,聲音小小的,“教主……”
穆教主還挺吃這套的,於是欣欣然抱著何牧之出了玉鳴坊。
日月明教的銀庫修在了前山一處天然風蝕洞窟裏,裏麵排列著一個一個的木箱子,木箱打開是一列列閃著光的金銀錠。陸雲歸數出了一千兩金子交給穆炎涼,憂心忡忡的問道,“事情有眉目了麽,要不我也入城罷?”
穆炎涼搖頭,“不用,我和汝默、翎柯應付得來,你管好教裏就好。”他忽然皺皺眉,走了兩步把將大半個身子都探進木箱的何牧之揪出來,順手在他翹在箱沿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做什麽?”
何牧之拉了拉自己蹭的打皺的衣擺,“我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好東西。”
穆炎涼皺眉,“你想要什麽就跟我說,不許自己亂翻,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何牧之點頭,乖乖的出了銀庫,看著陸雲歸按下機關鎖了兩道石門。
火把節是幽州城入冬後迎來的第一個盛大的節日,全城的百姓在這一天都會走上街頭點起篝火,迎接冬神的到來。
嚴翎柯自是沒有什麽心情的,他蹙眉走在擁擠的人潮中,意態閑閑的看街兩邊燃起的火焰。蕭汝默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幽州是邊塞的一座城池,會有很多來自西域各國的商人聚居在此,他得了穆炎涼的叮囑,細心觀察著每一張異域麵孔。
蕭汝默皺皺眉,攥著嚴翎柯的手不覺緊了幾分,嚴翎柯不滿的看向他,“幹什麽?”
“翎兒,那邊有個男人總是在看你。”
嚴翎柯看過去,火把燃燒的火舌跳躍著,有一個人隱在光與暗的夾角裏看不真切,隻一個恍惚,那人就不見了。
“你也太多心了,我這麽好看,多看我幾眼不是應該的麽?”嚴翎柯的下巴劃出一道驕傲的弧線,留給蕭左使一個火光照耀下柔美精致的側臉。
蕭汝默縱容的笑了笑,“是,我的翎兒這麽好看,我自然得小心看著,莫被人拐了去。”他斂了笑意,目光又看向那個角落,方才那人看著嚴翎柯的目光,貪婪中帶著垂涎,就像沙漠中餓了許多天的狼看到了食物一樣。他又看向嚴翎柯,不管那人是不是擄走知憶的人,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那種目光絕對是危險的,他一定要護得嚴翎柯周全。
隔著兩條街道的主街上,這裏正在進行火龍和舞獅表演,有許多小孩子穿梭在其中追逐打鬧,何牧之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看來看去,隻恨不得自己也跑上去玩鬧一番。穆教主黑著臉,一手提劍,一手拽著何牧之的腰帶不讓他亂跑。
何牧之回身抱住他,“教主教主,我也想去。”
“不許!”穆教主要崩潰了,“你看看那些都是些幾歲的小孩兒?你能和他們比?!”
何牧之還要再說,就見遠處的高台上升起了兩盞孔明燈,一輛花車緩緩駛來,新花魁怡箏站在花車上款款起舞,杜若花瓣紛紛揚揚灑下,許多人歡呼著喝彩著追隨花車一路行去。
何牧之邊走邊揪下頭發上的一片花瓣,“那是新選出的花魁?”
穆炎涼點頭,“怡箏的舞也是很好的。”
何牧之忽然鼓起腮,滿臉不高興,“教主經常看她們跳舞麽?”
穆炎涼回道,“並不是,隻是看過一兩次罷了。”
何牧之將手裏的花瓣碾的稀碎,“教主不要看她們的,以後我給你跳。”
穆炎涼挑眉,饒有興趣的問,“小牧還會跳舞?”
何牧之驕傲,“那是。”
穆炎涼笑得一臉高深莫測,“莫不是脫衣舞罷?”
何牧之一呆,羞憤的一頭紮進穆炎涼懷裏,“教主,你是怎麽知道的……”
穆教主臉一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磨牙的聲音。
花車行進到路的盡頭,就是巍峨的城府,那裏早已搭好了兩個高架,舞獅一路躍上去站在頂端翻騰、撲跌,隻聽鼓聲越來越急,鼓點最強勁處舞獅躍起,從口中吐出一個巨大的彩球,彩球被蹬上半空,瞬時燃燒起來,火光映的整條街都亮如白晝。
在一片喝彩聲裏,何牧之也興奮的拍手大喊,在穆炎涼身邊蹦來蹦去,“教主你看!”
穆炎涼被他鬧的沒法,隻得抬頭去看,這一看之下他卻皺了眉,一隻黑色的長箭不知從哪裏射出,射中火球後阻擋了火球原本下落的方向,竟直直衝著一棟茶樓飛了過去。
兩條街之隔的蕭汝默也看到了飛過來的火球,這裏是最繁華的清平坊,茶樓並不是獨立的小樓,而是與周圍的酒肆客棧連成一片,一旦茶樓燃起來,必要牽連街上所有的建築。他來不及多想,奪過一邊賣糖葫蘆小販的木樁扔過去,木樁與火球撞在一起,火球被擊的向反方向墜落,“轟”的一聲落進人群裏。
火把節本就容易發生火患,望火樓上的瞭望兵早就發出了信號,潛火隊來的很快,這才避免了火勢的蔓延。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為防止事態變得更嚴重,節日慶典被取消,官府出動了官兵清理街道,大街上很快變得空空蕩蕩。
穆炎涼帶著何牧之趕來,何牧之第一次被抱著飛簷走壁從四層高的小樓上飛躍而下,臉色嚇得煞白,緊緊抱著穆炎涼的脖子。
穆炎涼沉聲問,“看清了麽?”
蕭汝默搖頭,“事發突然,並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射過來的。”
除了茶樓,這條街上的大部分店鋪都是日月明教的產業,穆炎涼陰沉沉的盯著已經被撲滅的火球,突然笑了,“看來他們已經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何目的,回玉鳴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