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愛的方式
聽說梁韻晟的皮膚燒傷高達35%,做了皮膚移植手術後又感染了,再加上他本身就吸入了大量的濃煙,醒來的機會很渺茫。
她所在的病房到重症監護室的距離並不遠,傅靖已能下床走動,可她一次也沒去看過他。
蘇恒推門進來時,她正出神地盯著飄動的窗紗,聽到聲響,呆愣地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又漠然地看向窗外。
蘇恒大步走過來,把她從床上提起來,疼的傅靖皺眉:“放開我。”
她的聲音不冷不熱,軟綿無力。
“傅靖你也知道疼麽?你知道被火炙烤的滋味麽?”,蘇恒的眼眶紅了,很恨卻無處發泄,“那不是烤架上的牛羊串,那是活生生的人,一個愛了你十八年的傻子!”
傅靖麵無表情地流眼淚,不辯解,瘦的皮包骨的手腕在蘇恒的手心裏執拗地掙紮,卻怎麽也逃脫不了鉗製。
蘇恒冷哼一聲,嘲諷輕笑:“躺在重病監護室生死不明的又不是你,你有什麽好委屈的?你不是巴不得他早點死麽,如今這樣,不正合你心意。”
傅靖憋著淚,抽出靠枕砸向他,帶著哭腔控訴:“出去!”
“當初要複仇的是你,如今把他從火海裏背出來的也是你,傅靖,你到底想怎樣?非要折騰死他你才滿意?”
蘇恒的話,字字戳心,傅靖頭疼欲裂,她回答不上來,她愛梁韻晟,可他欠了她三條人命;她恨梁韻晟,可她從來沒停止去愛他,他活著,她想去報複,他死了,她比誰都難過。
他們就像公用一顆心髒的連體嬰,共同一副身體不一定長命百歲,但分開一定會死。
傅靖淚流滿麵,她什麽都不想麵對。
蘇恒把她從病床上拖下來,傅靖抓著門把手固執的不肯鬆開,卻抵不過蘇恒一根根地掰開她的指頭,車在馬路上飛馳,停在山丘連綿、綠樹成蔭的路邊。
拾級而上,映入眼簾的是無數的墳塚。
蘇恒把她拽到一座墓碑前,傅靖的腦袋磕在冰冷的石碑上,他逼著她去看那些石碑上的字,一個字一個字的戳給她念。
【吾之子梁思靖梁憶靖】
“傅靖,你知道這裏麵葬的是誰麽?是你的孩子!不管是八年前那個來路不明的孩子,還是三年前那個意外死亡的孩子,他都以父親的身份安葬了他們,你隻知道你飽受喪子之痛,你有想過那也是他的孩子麽,他承受的疼痛絕不比你少一分!”
“你好好看看這些字,他握著手術刀一筆一劃地刻的不是石碑,是他的心!你詐死,他就真的以為你死了,如果不是我攔著,他早就命喪此地。”
“傅靖,做人要講良心,我不知道你跟梁韻晟的過去如何,但這幾年梁韻晟為你做的夠多了,你用視頻誣陷他丟了工作,他不怪你;你對李詩雅百般折辱,他是打了你,可如果他不打你,你以為以李詩雅博取同情的能力,你能全身而退麽?李詩雅死了,所有人都覺的是你把她推下去的,他來求我,求我把李詩雅的病例給他,他為了救你,連作為醫生的底線都丟了;你詐死後,他魔怔般每月都飛上海找你,可你呢?傅靖,你可以不成熟,但你不能一輩子犯錯讓別人替你頂罪,不是所有的委屈都可以哭出來,他冷傲寡言並不是不知道痛,他是人,是會痛會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
傅靖麵無表情地說:“我沒讓他做這些。”
蘇恒的聲調提高:“對!你是沒讓他為你做任何事,可他愛你,他娶了你,你犯多大的錯,他都要替你扛著,為了你,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傅靖的手搭在冰冷的石碑上,眼淚簌簌滾落,卻沒發出一點聲響,那裏麵葬著她的兩個孩子,沒有成形的胚胎。
蘇恒拖拽著給她穿上無菌服,推搡著她進到重症監護室。
“如果你要報仇,就拔掉他的氧氣罩,如果你愛他,就喚醒他。”
她跌坐在地上,聽到門落鎖的聲響,重病室裏隻有儀器運作的聲響,她視線模糊的看向病床,她的梁韻晟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麵。
傅靖抱膝坐在地上,凝視著他,卻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