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殘垣
「姐姐這些年,過得可好?」
吳優語感受著,懷中人兒的顫抖,輕輕地,
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背,說:「甚好。」
曾經經歷過的苦難,她不想讓別人知道。
別人知道了又如何,不過是多了幾個同情的眼神,
讓至親之人得知,不過是讓他們心痛而已,
所幸那些苦與痛,都已經成為過去。
現在的她,活的自由,也隨心所欲。
「姐姐,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吳璃落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吳優語拍了拍她的頭說:「一切有我。」
「姐姐,我見過爹爹了,爹爹正在找你,也在調查當年之事。」
「我知道,當年之事,我已處理乾淨,都是貪慾所致不必在意,
父親那裡,我會找時間去跟他說的。」
吳優語神色懷念的說:
「已經成了殘垣斷壁,沒必要去看的。」
「我忘記了太多,想記起來,可以跟我多講講以前,一起生活時的事嗎?」
吳優語點點頭,開始一邊回憶,一邊絮絮叨叨的講著,
在一起生活的,那一百多年的時光。
那時的他們,還是一家四口。
而吳優語每日,除了要學習眾多的知識和醫術,還要學習對能力的控制和運用。
可即使是這樣,每日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甜蜜快樂的,也是歡聲笑語的。
邽塵浩聽著吳優語,斷斷續續的述說,時不時也插一句問一下,
問的都是關於吳璃落的父母,和她幼時的一些事情。
而吳璃落只是靜靜的聽著,一語不發,
她想,她是愛上了這樣的氛圍,就像以前和師傅,在村子生活一樣,
有親人,有朋友在身旁,談天說地,暢所欲言。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有了那長久的壽命后,這樣氛圍,或許只會在他們之間,才能體會到了吧……
想到此處,吳璃落雀躍的心情,忽然低落下來。
一直注意著的吳優語,第一時間發現了她的低落,
伸手攬著她的肩,道:「落落,我在山腳等你,看看就下來吧。」
吳璃落眨巴了好一會兒的眼睛,才緩緩點頭,
認命的往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石梯上爬,
邽塵浩對著吳優語點了下頭,才去追吳璃落。
直到看不見二人,吳優語才轉頭,看向一直陪著自己的雪凰。
她抬手,摸著它拱過來的腦袋說:「翊晨,我只有你了。」
雪凰的小腦袋拱了拱,吳優語的手心,多年的相依為命,
吳優語很清楚,它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而她也清楚的知道,翊晨肯定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
今日一別,便是永不相見。
這是註定,也是命運。
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他們會走到這一步,
當成功到來之時,她也無法停留在這個世界,
只因她已不屬於人族。
只因,她成為了妖族。
可她無論用什麼樣的理由,來安慰自己,勸說自己,
都不能舒緩心中,那一絲絲不斷擴大的疼痛,一下一下的痛著。
吳優語無力的靠著翊晨,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口中不斷的呢喃著:「翊晨,我只有你了……只剩下你了……」
翊晨輕輕揮動著雙翅,擁住吳優語,
輕輕的蹭著她的臉頰,聲音低落而婉轉。
而那,正在一層層爬階梯的吳璃落,卻沒有像吳優語這樣潸然淚下,
可卻不知為何,心中湧現出的,竟是一種巨大的失落感。
那滿是積雪,雪中還夾雜著枯草,與樹枝的階梯,
讓她感到陌生而又熟悉,爬到一半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轉身回頭,
邽塵浩只落後她半步,在她轉身的時候,剛好與她並肩而立。
「怎麼了?」
半晌,吳璃落才開口問:
「木頭,若是沒有到那個地方,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真的會毀滅嗎?」
邽塵浩怔住,同吳璃落一樣望著遠方,他在心中不斷的問自己。
會嗎?也許會,也許不會。
可他並不知道結果,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只是水惗桐的一面之詞。
真假與否,是否有所隱瞞,他們都不清楚,
或許星音和聞人烙是知道的,卻從未與他們提過。
可水惗桐沒有跟他們說謊的必要,甚至沒有隱瞞的必要,
很多事,早晚都會知曉的,
至今,即便水惗桐說出了一些事,
可有些事,不僅沒有得到解釋,反而引來了更多的困惑。
「我們只能選擇相信。」
兩人就這樣站了良久。
其實,邽塵浩是從這山坳,望向了天與山的交接。
而吳璃落卻在努力的,找著山腳下吳優語的身影,
即便是這樣,那份無力感,都在兩人的心中無限擴大。
「木頭,你帶我上去吧,我們快去快回,別讓……別讓姐姐等太久。」
吳璃落說著,拉了拉邽塵浩的衣袖。
「好。」
說罷,邽塵浩攬著吳璃落,迅速的到了山頂。
映入眼帘的,處處都是殘垣斷壁。
被燒焦的木頭房子,就那樣隨意的坍塌著,
平地上斑駁的雪,也沒能掩蓋住那黑色的地面,以及許多碎裂的瓷器。
當年之景,可想是有多麼的慘烈。
即使是沒見過大場面的吳璃落,都能想象的到,更能感受到,那時的壯烈。
心驟然一窒,這是她的家啊!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如果她一直生活在這裡,
她會和姐姐一起長大,有愛她的父親、母親,疼她的師傅、長老,
還有蛇隕教里,所有的教徒。
她微微抬頭,顫抖著呼出口氣,
強忍著,不讓自己淚,從眼中掉落下來,
抬起腳,照著心中的感覺,走向了後山。
吳璃落的腦中,忽然出現了一幅,如畫一般的人間仙境,
爭相綻放的花兒,隨風搖曳,
一處由木架子,和藤蔓搭建的涼亭,亭中還有一個木桌子,
桌子上擺著精緻的點心,桌旁只有兩個凳子,
花香和點心的甜隨風飄來,縈繞在她的鼻尖。
恍惚間,好像看到那花叢中,有一道小小的人影,
輕盈靈動,如蝶兒一般翩翩起舞。
可所見之地,卻是一片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