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啞謎(四)
方言看著梁師爺消瘦的身影,並沒有送他的意思。
突然,梁師爺轉過頭,說了一句:「那書生能中舉也算光宗耀祖,屍體已經找人給他修補好,就埋在城外不到兩裡外的山頭,可惜他家裡並無子嗣,不然還能給他娃娃謀個好差事。」
說完,梁師爺也不管方言聽沒聽進去,瀟洒離去。
「有勞費心了。」方言笑了笑,很輕鬆,很開心。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感到開心,總之,這趟路沒白跑,那兩壇酒沒白費。
重新合上大門,方言又回到了樓上。
結果剛上樓,就發現房門敞開,青雀一直在聽他們談話,看見方言回來,主動過去抱住他的手臂,好奇的問道:「公子,你們怎麼在樓下打了這麼久啞謎?」
「打啞謎?哈哈,倒也算是打啞謎。」方言愣了愣,不禁笑了出來,這三個字的確很合適。
重新坐了回去,方言詢問道:「別裝傻,你應該能聽得懂才對。」
吐了吐可愛的小舌頭,青雀清脆的聲音響起:「一點點吧,主要是看你們打啞謎太有意思了。」
「好,你說說。」方言抱過滿月,輕輕撫摸它的腦袋,對著青雀說道。
「嗯……我想想,那梁老頭第一句,應該是想嚇唬你說漏嘴吧?第二句,八成是見沒誆著你,故意把事情轉移到顏雨柔身上的。」歪了歪頭,青雀肯動腦子的情況下,還是很聰明的。
方言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梁老頭說,沒有針對暗香閣的意思,可能是姐姐幫你銷贓,被他們知道了,不過也不會對暗香閣出手,姐姐可不是吃乾飯的。」
青雀繼續開始自己的猜想。
「後來他問你是怎麼把我帶回家的,還問銀子是怎麼來的,說的估計還是這事兒,梁老頭知道李大少是你殺的,也知道銀子在你手裡,問了兩次,莫非是知道曹江洪也是你動的手?」
「至於其他的……」青雀噘著嘴搖了搖頭,「就有點迷迷糊糊了。」
方言看起來心情還是不錯,雖然暴露了身份,可他心裡沒有太多擔心,很耐心的跟青雀解釋。
「這老東西說我拿著顏雨柔的銀子去逛青樓,是想說我拿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行兇殺人。又或許,是猜到張小樹已死,說我佔據別人的身體行兇,之前還不確定,老東西最後一句話讓我確定他已經猜到了,因為曾經有一個厲鬼是中舉后,半路被截殺的書生,我見他冤屈,就刻意去暗示了一下那老東西。」
「原來如此,我就是說梁老頭怎麼突然一下扯到顏雨柔身上了.……」青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擺出了一個好學生的樣子,繼續聽課。
「誤會二字,自然是說給他聽,他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自然是罵我這種事該交給衙門處置,怎能擅自動手,說我不把顏家當回事,是告訴我要對朝廷有所敬畏。」
「我之所以如此氣急的反駁他,就是想告訴他,我若是不動手自己遲早會死,這是被逼無奈,他們既然把頭送上門,那我自然要砍下來,不然除了李大少,還會有其他的大少,否則我如何在伯陽城立足?」
「至於動手太快,他想告訴我,就算我不動手,衙門日後也會對李大少動手,可惜,人我已經宰了。」
青雀兩眼一亮,馬上開口說道:「那公子說的春宵一刻值千金,是多讓他活一回兒,多一份危險嗎?」
「嗯,這你倒說對了。」方言很乾脆了點了點頭,青雀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嬌媚的說道:「哎呀,公子,青雀還以為你真打算和青雀共度春宵呢~」
「咳咳!別打岔,認真聽講!」方言輕咳兩下,裝的一臉嚴肅。
「那老東西說我心急,難成大事,就是想試試我這人對功名權力有沒有什麼想法,所以那幾句話我回答的很實誠,如果動了心思他應該看得出來,既然我沒這方面的想法,他自然不會為難我,畢竟派人來抓也不好抓,我這人孑然一身,真給我逼急了,帶著滿月到處流浪,有事沒事就過來宰幾個人噁心他們一下,這樣對誰都不好。」
「至於後面那些,自然是那老東西為了安撫我,給李大少名正言順找個罪名,也表明這件事他們可以接受,不會過多怪罪,至於說其他人動歪心思,估計是警告我不要隨意出手,這老東西給王家孟家兩個公子求情,這個面子肯定還是要給的。」
「之前我其實沒鬆口,說他們要遭到社會毒打自然是不想放過他們,最次也要給他們打成終身殘疾,植物人更好不過,不過看那老東西臉色這麼難看,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那老東西待我還算不錯,所以我才改口,會給他們一個教訓,但不會太過嚴重。」
「至少對於他那邊,這是最好的結果了,說實話,之前沒看出這老東西花樣這麼多,今天可是讓我刮目相看了。」方言頓了頓,突然笑著說道:「他讓我應付好顏雨柔,這句話是真心的,沒什麼花樣!」
「難怪公子談完話后心情如此舒暢,這樣一來也無不擔心被衙門尋上來滋事了,公子好厲害。」青雀美目彎成一道月,輕輕拍了拍手掌。
「厲害?我若是厲害也不至於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方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到現在他都沒猜得那兩人到底是什麼意圖。
「他們?是誰?」青雀有些好奇的問道。
「嗯……不能說,不能說。」方言一副很神秘的樣子,惹的青雀一陣不滿,不過很快,青雀就想起了一個問題。
「公子,植物人是什麼?」大眼睛眨了眨,好奇方言為什麼有這麼多新鮮辭彙。
「植物人……嗯.……應該就是木僵加上丟魂吧。」方言用很通俗的語言解釋了一下。
「原來如此,公子,那你這樣不是比殺了他們更難受?」
「哈哈,但至少保住了命不是?」方言笑道。
兩人就繼續討論起了詩詞,把這事情忘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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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為止,太和宮鬼差死一百三十一人,傷四百二十三人。索命官死四人,傷九人。蘭將帥首次出現,朝南鬼將大人受傷,斷一臂,呂大人輕傷,和蔣歆對換一拳。」
盯著符紙上的文字,艷鬼看見最後一條,眼中有一股難以掩飾的怒火。
隨手一揮,符紙在空中燃成灰燼。
她已經來伯陽兩個月。
前五十天,她幾乎每天都在躲避蘭將帥的追殺,根本算不到也猜不到下一支箭矢會從什麼地方將她穿胸而過,若不是修行的功法適合保命,她可能已經死了幾十次。
就算是這樣,艷鬼絲毫沒有回去的想法,她知道,用自己一條爛命拖住蘭將帥是絕對不虧的,這正是這樣,才讓太和宮在戰局上有一個極大的優勢。
她也想過,為什麼蔣歆會讓蘭將帥去保護這麼一個小子?莫非是老糊塗了?如果不是老糊塗,就說明這個叫方言的人,很重要,對整個玄冥宮都很重要!
來殺方言,只是單純認為這小子壞了呂大人計劃,他該死!可如今,她的想法完全轉變了,這個小滑頭身上一定有秘密,既然這麼護著他,那就乾脆殺了他,讓玄冥宮心疼去吧。
呂大人也親自傳音,說那方言有古怪之處,讓她務必在他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直接殺掉,以免夜長夢多。
十天前,艷鬼就察覺到,蘭將帥的氣息消失不見,她很謹慎小心,知道很有可能是設下圈套,等自己去鑽,所以耐心等待了許久。
又過去多日,直到今天,宮裡終於傳來了消息,她才確定蘭將帥是真的回了玄冥宮,既然如此,她要看看,這伯陽城誰能攔得住她!
整個伯陽城有點能耐的,無非也就是青鸞,兩人可以算是老相識了,打過不少次。
青鸞這女人,殼硬的和只烏龜一樣,每次自己能佔據上風,可偏偏殺不死她,這讓艷鬼很是苦惱。
但現在自己並不是要殺青鸞,而是要殺一個普通書生,就算聽說方言已經開始修習幽魂決,可兩個月能學多少?
找准了方向,她決定調息好自己體內的冥氣就去,被蘭將帥追殺了五十天,身體沒傷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越早完成任務,就可以越早回去支援戰局。
艷鬼褪去長裙,站在一處無人的河道間,本來潔白光滑的身體上,很明顯有幾處猙獰的傷痕,甚至肩頭還有一處貫穿傷口,很明顯,這都是蘭將帥的傑作。
忍疼坐下,冬季的河水已然冰冷刺骨,可艷鬼感受到的不是寒冷,而是舒適,只留了一個頭在外面,艷鬼開始緩慢運轉功法,只有在這種環境下,傷口才會痊癒的極快,並且對她的修為也大有益處,這或許就是她平日里喜歡泡黃泉水的原因。
青鸞對於艷鬼的實力評估,是建立在蘭將帥已經傷了艷鬼的情況下,但她也無法完全預料艷鬼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