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呸
第一百四十四章呸
窗外雷雨聲漸歇,風卻越加的大了,一陣疾風夾雜著細碎雨點掃進來時,兩盞琉璃燈突然便滅掉了。一時間,御書房內昏暗許多,每個人那半明半昧的臉上,神情各異,猶如他們此時的心思。
東籬捂住心口,努力的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然而,百里鄴恆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傷口,這持續了將近一夜的纏鬥,加上不斷流血的傷口,此時的他,已經沒了多少力氣。
當他無數次想爬起來,卻無數次又跌坐下來之後,他突然便放棄了,他只是愣愣的看著不遠處的小靈兒,一張面色難得的多了幾分溫柔。
這麼多年來,自從她喜歡上百里扶蘇之後,這是第一次,他覺得她離他很近,也不會推開他,遂他突然便匍匐著身子,一點點 .
0的爬了過去。
懷墨染望著此時倔強的東籬,看著他身下那拉出的一道道血跡,突然便有種想哭的衝動。這個男人,這個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為了能夠靠近自己心愛的女人,此時此刻是那樣的卑微。她望著安靜躺在那裡的小靈兒,突然覺得,縱然是這個死人,也要比她幸福的多,因為,這世上有人將其視作唯一。
此時,一臉得意的百里戰成終於放心的繞過案幾,提著劍便衝到東籬的身邊,他抬起劍,準備再給東籬補上一劍,懷墨染卻擺擺手,淡淡道:「父皇,算了。」
百里戰成雖然有些不悅,因為懷墨染這說話的語氣,根本就不像是在勸他,更像是在給他發號施令,然而他的命畢竟是懷墨染救下的,遂他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收了劍。
東籬並沒有抬頭去看懷墨染,好似她會這麼說,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繼續緩緩的向前爬行,待終於爬到小靈兒身前時,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唇角帶了一抹滿足的笑意。他撐著身子坐起來,而後將小靈兒緩緩搬到自己的腿上,望著懷中再也沒了呼吸的小靈兒,有那麼一刻,他想大吼一聲。
然而,他不想浪費最後的力氣,遂他只是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唇邊揚起一抹冰涼的笑意,而他的眼底,早已經被淚水潤濕。
男兒不流淚,只因未到傷心時。懷墨染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句話,因為此時,東籬就在驗證這句話。他緩緩垂下首來,而後將帶了些鬍渣的下頷輕輕蹭到她的臉頰,喃喃道:「小靈兒,你不是說,長大后的哥哥總是鬍子拉碴的,沒有以前好看么?其實哥哥只是覺得,這樣的自己能多得到你一些關注。」
他低低的說著,聲音喑啞纏綿,同時更緊的擁緊她,好似害怕自己微微一鬆手,她便會掙脫他,轉而投到另一個人的還不走中似的。
懷墨染不由有些心酸,她將目光緩緩投向此時依舊在做著最後掙扎的百里扶蘇,心道,這個沒有心的男人,難道看不到自己的娘子已經這樣,看不到自己的好兄弟已經這樣了么?他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小靈兒,不怕的,黃泉路上,哥哥也陪著你……陪著你……」
「小靈兒,我一定會求閻王,下輩子,讓我遇不到你,讓你也遇不到百里扶蘇的……」
「……」
東籬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他坐在那裡,緩緩閉上了眼睛。
懷墨染緩緩蹲下來,她望著此時面容安詳的東籬,第一次知道,原來在這種情況下死去的人,還可以這般安詳。
百里鄴恆緩緩蹲下身子,見她一臉的傷悲,忙輕輕拍拍她的頭安慰道:「墨染,死對他而言,或許是個解脫。」
解脫么?也許是吧。懷墨染微微頷首,而後再次將目光投向百里扶蘇。此時的後者已經被劉公公一腳踢飛,將太師椅都撞了個粉碎,就當他準備起身繼續的時候,劉公公的劍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五皇子,您還是小心一點吧。」這時,劉公公一臉得意揚揚的望著斗敗的百里扶蘇,陰陽怪氣道。
百里扶蘇冷哼一聲,嘲諷道:「哼,你這個陰陽怪氣的閹人,少在這裡小人得志!若不是因為懷墨染他們兩個,你們兩個早就已經死無葬生之地了!」
百里戰成望著到了此時還嘴硬的兒子,眼眸中閃過一抹狠厲,他提劍氣勢洶洶的走上前,冷聲道:「不知死活的傢伙!到了現在,你還不給父皇跪下來磕頭認錯,反而在這裡耍嘴皮了,百里扶蘇,你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長了么?」
百里扶蘇卻毫不畏懼的抬首望著此時盛怒之下,極具威嚴的百里戰成,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揚眉淺笑道:「如果我跪地求你的話,你會饒我一命?」
他問的玩味,卻讓百里戰成感覺好似被羞辱一般。
百里戰成冷哼一聲,目光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著他道:「不,但朕至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
「死都死了,全屍不全屍的,有什麼區別?反正我又看不到。」百里扶蘇弔兒郎當的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在那,一手緩緩撫弄著另一隻手,明明他該高揚起下頷望著百里戰成,卻大有一種睥睨著後者的感覺。
這感覺讓百里戰成甚是覺得侮辱,在他的眼中,任何想要挑釁他的人都該死,何況百里扶蘇還是個一心想要了他的命的人?遂他提起劍,當下便準確的挑了百里扶蘇的一根手筋。
「啊!」百里扶蘇自然沒料想到百里戰成會突然發難,他的一隻手軟嗒嗒的垂了下來,似是沒了生命的枯木一般,而那鑽心的痛令他再也無法淡然處之,一張臉刷的慘白,同時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百里戰成望著滿面抽.搐的百里扶蘇,一雙明亮的眸子里滿是興奮,在這種時候,他甚至感到了報復的快感,而完全忘了此時被他挑斷手筋的,是他的兒子。
百里扶蘇咬牙怒瞪著百里戰成,見其此時滿臉興奮,不由哈哈大笑,冷聲道:「百里戰成,你這個老變態,殺人狂魔,我沒有親手殺了你,真是太可惜了!」
百里戰成眼眸微眯,再次凌厲的出劍,百里扶蘇另一隻手上的手筋也立刻被挑斷。
百里扶蘇咬緊了牙,渾身因那痛而劇烈的顫抖著,然而,他卻依舊不甘示弱的怒瞪著百里戰成,咬牙切齒道:「你個殺人狂魔,你不得好死,你一定會被自己的兒子親手殺掉的,到時候,你會比死在我的手上還慘!啊——」
又是一聲凄厲的喊叫。
這喊叫聲,讓懷墨染甚至都雨鞋厭倦留在這裡。而此時將劍刺入百里扶蘇腹部的百里戰成,卻依舊冷笑著說:「你休要在臨死前再挑撥離間了,這世上,恐怕只有你一個人,如此膽大包天了!」
說著,百里戰成拔出長劍,一股鮮血立時自百里扶蘇的體內噴射而出。而百里戰成卻眨也不眨,再次快狠準的將劍刺入百里扶蘇的體內,百里扶蘇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他只能狠狠的瞪著百里戰成,那淬了毒的眸子,似要將後者給活活燒死。
百里戰成卻一點不為所動,而是提起長劍,竟然毫不留情的將劍刺入了百里扶蘇的右眼中。
這一幕,縱然是懷墨染看了,也覺得太過殘忍。
「啊——」凄厲的慘叫聲,痛苦的傳遍整個皇宮,百里扶蘇此時已經成了一個血桶,周身無數傷口都在汩汩冒著鮮血,而他的那隻眼睛,更是鮮血橫流,將他那張白凈的面容變成了一片血海。
懷墨染緩緩攥緊拳頭,望著此時一臉興奮的百里戰成,突然便想殺掉這個男人。當你看到一個好人報復一個壞人的時候,或許你不會有半分同情,可當你看到一個壞人報復另外一個壞人,那個弱者還是他的親兒子時,說不心痛,不憤憤不平,那絕對有問題。
百里鄴恆此時何嘗不是這種心理?他雖然素來都冷漠寡淡,然而他的內心,最渴望的便是溫暖的親情,可是,在這爾虞我詐的無情帝王家,他從沒有擁有過這種簡單的尋常人家的溫情,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心存那麼一點善念,那麼,他便會被猛如虎的父皇和親兄弟給撕成碎片。但即便如此,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他還是感到異常的憤怒。
百里戰成卻好似玩夠了一般,他將長劍遞給一邊的劉公公,而後笑眯眯道:「好兒子,舒服么?」
百里扶蘇用僅剩下的一隻眼睛死死地瞪著他,似要將他射穿一個窟窿。
「好兒子,這可都是你自己造的孽!不要怪父皇,怪只怪你太貪心,太心狠手辣了!」百里戰成面對那樣的目光,卻坦然自若,好似此時百里扶蘇這恐怖的模樣,根本不值一提。
百里扶蘇突然想起自己那溫婉而又薄命的娘親,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詭異而恐怖。鮮血流進他的口中,將他那原本潔白的皓齒染成血色的猩紅,令此時的他更加的猙獰可怖。
而這時候,百里戰成終於有些抑制不住,他向後退了一步,轉身,雲淡風輕道:「不要這麼看著我,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百里扶蘇緩緩開口,他指著百里戰成的背影,良久,終於努力吐出一個字來:「呸。」話音剛落,他便躺在那裡,張大嘴巴一動不再動。
這一場狂風暴雨般的謀朝篡位的大戲,終究就這樣悲哀的落下了帷幕。百里戰成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百里扶蘇一眼,好似躺在那裡的,用生命的最後一刻對他做出鄙夷的,並不是他的兒子,而只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刺客。
不出一會兒,有人來報,所有南疆大軍均被剿滅,街上的喪屍,也已經全部倒地,被當頭刺死,這場雨過後,所有的恐懼終於結束,而百里扶蘇的死,卻永遠的烙印在了懷墨染的心上。這一刻,她與百里鄴恆已經下定了決心:總有一日,他們定要腰斬這個老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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