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期望著,另一種生活
第六十章期望著,另一種生活
世人皆以為,太子得了個聰明無雙的娘子,即使她是殘花敗柳之身,但憑藉高超的手腕和美貌的臉蛋,依舊成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成為太子的新寵。
然這些也只是世人以為罷了。就好似世人眼中,皇上最疼愛的便是太子,皇上與皇后伉儷情深云云,然這皇家宮闈,尋常百姓又能知道多少呢?大多不過是他們的杜撰,權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整個太子府都知道,太子妃不過是個擺設,縱然蒙過幾次恩寵,也權是太子殿下想換換口味而已,而她一旦惹怒了殿下,結果便是像現在這般——太子不聞不問,視她如空氣。儘管如此,他們明面上依舊不敢忤逆她,至少現在,她還是太子府的當家主母。
遂,留在太子府的懷夫人,也沒有人敢有絲毫怠慢,只是可憐的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正遭受著怎樣的痛苦。
轉眼已經過去五日,這五日,懷墨染的風寒好了許多,而那郎中據說得了太子的口令,每天午膳前都會來為懷墨染把脈,確保她的身體無礙。懷墨染很少與那郎中說話,倒是良辰一直追著他討教醫術,懷墨染在旁邊看了,心中又好笑有感動。
她怎麼會不知道良辰所想,她雖然自詡身子骨硬朗,然這副身子的確太過羸弱,加之超負荷的工作,她的身子就像是郎中所說,虧損太多,再不好好休養,莫說是達到在現代那般英勇了,怕是連普通女子的身子都比不得。遂良辰牟足了勁想學些醫術,留在她身邊,也好好好為她調養身子。
這世上有人這麼關心自己,她懷墨染還憑什麼傷害自己的身子?想明白這一點后,懷墨染不再急著回山莊,而是好好修養著,而重紫山莊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偶有一兩個情報,說的不過是她預料之中的事情,費不了多少心神。
三皇子百里曄軒自那日之後便沒來過,然他每日都會讓人送些補品來,好似這太子府沒有似的,下人們雖不敢嚼舌根子,但是每個人看懷墨染院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懷夫人每次來懷墨染房間,都能遇到別人送東西來,起初她以為是太子送的,後來拉了那送東西的人,想問問太子為何沒有過來,卻得知他們是三皇子的人。
此時,暖爐烘烤著的廂房中溫暖如春,緊閉的窗戶外冷風呼嘯而過發出的嗖嗖聲卻似鬼哭狼嚎,使得房間中的幾個人,分明身上溫暖異常,卻總覺得周身涼風瑟瑟,沒來由的覺得冷。
攀枝鏤花香爐中,放著郎中精心配製的安神香草,與沉香混合在一起后,裊裊香氣便帶了幾分特別的味道,良辰問那郎中,這奇怪的香氣是什麼,郎中卻始終不答。
懷墨染此時斜倚在床榻上,正百無聊賴的撥弄一縷髮絲,花梨木桌前,懷夫人斂眉抱著一杯茶盅,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無奈的嘆了口氣。
良辰端了葯來,苦澀的味道瞬間蓋住房間內的淡淡幽香,懷墨染眉頭一蹙,臉上帶了些女子的嬌嗔:「又要喝這勞什子葯!」
良辰笑眯眯道:「娘娘,良藥苦口,而且這是最後一帖葯了,李郎中說明兒開始,娘娘便能不用再喝這貼葯,改喝補藥了。」
懷墨染扯了扯唇角,無奈道:「拜託,補藥不也是葯?」
良辰瞪大眼睛,不依不饒的叉著腰,等著懷墨染將苦藥喝下去,同時義正言辭道:「那能一樣么?五皇子是男人,主子也是男人,那能比么?」
「噗!」終於,懷夫人將一口茶噴了出來。
良辰忙上前為她拍背順氣,「夫人,您小心點,這茶有些燙。」
懷夫人搖搖頭道:「沒事.……只是你這丫頭說話也忒肆無忌憚了,仔細讓別人聽了去,去太子面前參你一本。」
良辰立時笑眯眯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娘娘會幫奴婢的。」
懷夫人無奈的看著她們主僕二人,語重心長道:「你們兩個太善良沒有心機,太自由沒有規矩,找遍這太子府,也就你們兩個好欺負的,昨兒來的那三個女人,哪一個不是笑裡藏刀深不可測的?你們也跟著人家學學,到頭來等太子登基了,你們這樣只會遭人詬病。」
良辰幾乎要憋笑出聲,因為她實在沒法將懷墨染與「沒有心機」「好欺負」幾個詞聯繫在一起,這普天之下,大概除了太子,誰也欺負不了她家娘娘了,至於心機,哼,她家娘娘聰明著呢。
懷夫人借著良辰的話打開了話匣子,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她望著因喝了葯而蹙起眉頭的懷墨染,再次規勸道:「墨染,你也莫嫌為娘啰嗦,你啊,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人,怎麼還能這樣小孩子氣?要學會討太子的歡心,更要學會與那些側妃妾室什麼的相處,我知你不歡喜太子身邊有女人,然縱觀天下,有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要學會習慣。」
懷墨染喝了葯,又從良辰端的小蜜罐里拿了一顆蜜餞,一邊吃著一邊仔細聽著懷夫人的話,態度似恭敬認真,實則神思早就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懷夫人見懷墨染一臉認真,心中大感安慰,又道:「娘親很早便讓你看過《女誡》,告訴你要三從四德,恪守婦道,莫要與其他男人有任何牽扯,可是你看看……」她指了指那些補藥,滿面不悅道:「雖然你曾經心儀三皇子,可是而今他娶了你姐姐,你嫁給了太子,你們二人雖還是一家人但總要避嫌.……」
說至此,懷夫人落了幾滴淚,哽咽道:「當年我作為妾室嫁入懷家,一天好日子也沒有過過,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小妾,又沒有心計,不知道討你爹的歡心,連帶著你也不受寵愛,如今你好不容易成了別人的正房,若不學會為自己謀划,日後也要受娘親當年的罪,你要娘親怎麼不擔心?」
「這女人啊,就是不能太任性,否則,你失去的不僅是自己的丈夫,還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在懷家,你以為原本就只有你和你姐姐兩個女兒么?不,其他幾位妾室也均懷過孕,只是懷夫人善妒,那幾個女人又太囂張,她們的孩子,都莫名其妙的胎死腹中了……」
「我雖然膽戰心驚的生下了你,若不是你自己爭氣,你還是改變不了被別人賣去當小妾的命運.……為娘不希望你變得和為娘一樣,連保護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沒有.……你知道么?」
懷墨染抬眸,她終究不能無視此時,因說到傷心處而潸然淚下的懷夫人,這個善良而愚鈍的女子,拼盡一切保護著自己的女兒,卻不知她的女兒已經死了.……想至此,懷墨染也不由心軟,她揚了揚臉,良辰立時會意,上前為懷夫人擦淚,並溫言軟語安慰著。
懷墨染柔聲道:「娘,我知道你擔心我,女兒只問你一句話,你覺得這幾月來過的有沒有在懷府好?」
懷夫人微微頷首,喃喃道:「是比在懷府自由得多,也舒適的多,這都是托你的福。」
懷墨染揚眉淺笑:「那便是了,經過這麼久,娘當真覺得女人必須依靠男人么?您不准我去醉月樓,不過是怕我名聲不好,今日我便告訴您,我是醉月樓的幕後老闆,並未做過什麼苟且之事,除了醉月樓,我名下還有一個錢莊,我賺的銀子,足夠養活您和自己一輩子,我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
懷夫人滿面驚訝,著實沒有想到懷墨染竟然還有這兩重身份。
懷墨染繼續道:「娘,太子他……其實有別的女人,縱然有一日他登基,我也不可能是皇后,頂多是個貴妃,我沒告訴您,只是怕您傷心罷了,且如果有一日我入宮做了妃嬪,宮中人多嘴雜,不似在太子府中,丫鬟們不敢言語,到時候娘親見我還要叩拜,那多生分?」
懷夫人不說話了,她望著滿面認真的懷墨染,知道女兒沒有開玩笑,她雖然思想保守固執,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受盡苦頭。聯想起那日百里鄴恆毫不憐惜的拽著懷墨染的衣襟,雖然當時他說是吵架,然現在想來,他的眼神……沒有一分憐惜,那模樣,就好像懷姚頌看她一般。
懷墨染心中大喜,知道懷夫人終於聽進去自己的話了,遂繼續道:「娘,你也說了,做妾,永遠都會被打壓。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那日我殺了那胖子,若不是陰差陽錯,我也絕對不會來這裡的,太子的確於我有恩,我不會欠他的,等還完了恩.……我便準備離開。」
懷夫人和良辰均是一愣,異口同聲道:「你(娘娘)說什麼?」
良辰雖知道懷墨染受委屈,卻不知道她一直存了這個心思,只是懷墨染毫不避諱的將此事告訴她們,她也明白這代表著,她已經是懷墨染最信任的人。
懷墨染輕輕一笑,淡淡道:「我嚮往著另一種生活,期盼著有一日能雲遊四海,像鳥兒一般自由自在,期盼著再沒有牽絆,沒有世俗的束縛,可是娘親,你放心,我永遠不會獨自一人任性逃離,我會求太子放我離開,而他也一定,會放我離開。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證你們不受傷害。」
室內靜寂無聲,懷夫人和良辰均垂首不語,她們眼中有淚,卻不知是為何而哭,直到今天,她們才知道,懷墨染心中的苦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多,若不是這樣,她又怎會如此決然的想要離開?一切,不過是心死成灰。
門外,百里鄴恆怔忪站在那裡,他想衝進去,再告訴她一次,他永遠不會放手,她永遠是他的人。
只是,再告訴一次又如何?那一切,不過是他所想所說,與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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