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要人
第五十七章要人
翌日清晨,懷墨染便被清脆的喊叫聲吵醒,迷迷濛蒙的睜開眼睛,入眼是良辰慌張的神色,她斂眉,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嗓子似被刀片割了一般的痛。
「藏心,快去請郎中,娘娘發燒了。」良辰火急火燎道,見藏心得令離開,她方轉過身來,看到懷墨染醒了,她忙上前,欣喜道:「娘娘,你醒啦,你等一下,郎中這就來了。」
懷墨染只覺得渾身無力,身上似被馬車狠狠碾壓過一般疲憊,她伸出手,喃喃道:「扶我起來。」
良辰忙將她扶起,尋了靠背為她墊好後背,順帶將被衾掖好,良辰這才去桌前倒水,懷墨染接過水,仰頭一口喝掉,立時,那騰騰燃燒的五臟六腑被澆灌了一個激靈,「第一次覺得白開水好喝。」
稍稍活過來一些的懷墨染訕笑道,良辰接了茶盅,又去桌前為她倒了一杯,然面色已經從焦急轉為慍怒:「太子真是的,獨留娘娘在這裡,連個丫鬟都沒有,若不是因為我醒得早,指不定誰都沒發現您呢!」
她憤憤不平的說著,再看面色通紅的懷墨染,眼圈微微一紅,將茶盅端給懷墨染,忍不住責怪道:「娘娘也真是的,昨夜要奴婢陪你演戲就演戲唄,完了還不把我叫醒,連藏心藏劍都不帶著,萬一出了差錯怎麼辦?」
懷墨染知道她生氣,接了茶盅乖乖喝了下去,而後笑眯眯道:「我不是看你總跟著我,一直也沒好好休息么?你好不容易睡著了,我又怎麼忍心吵你?至於藏心藏劍,我讓他們留下來是有任務的,是為了我自己啦,何況,有太子在,我能有什麼事情?」
「能有什麼事情?」良辰本就難過,看懷墨染漫不經心的說出這些,立時如被點燃的炸藥桶般瞪大了眼睛,沒好氣道:「您都病成這樣了,還說這種話?」說罷,她轉了臉,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匆匆趕來的美景和一干丫鬟,叉腰啐了一口道:「太子再過分,總歸沒有休了娘娘,您還是這太子府的女主子,那輪得到那些丫鬟無禮?」
美景微微一怔,她凝眉望著此時母夜叉般的良辰,突然覺得這個姐姐有些陌生,她不由加快腳步,跨入門內后,福了福身子道:「娘娘,美景沒有侍候好娘娘,還請娘娘責罰。」
懷墨染凝眸望著慍怒瞪著美景的良辰,想起她們曾經姐妹情深,而今卻因為自己而產生分歧,她心中有些歉疚,語氣便比昨夜柔和了許多:「是我自己不要你們侍候的,怨不得你們,良辰也是擔心我,並無責怪你們之意,都起來吧,我沒什麼,無非發點燒,一會兒便好了,你們都散了吧。」
良辰要說什麼,但懷墨染微微一笑,她立時閉了嘴巴,滿面不甘心,美景抬眸望著她時,她依舊冷著一張臉,說不責怪,誰信?
丫鬟們見太子妃不責怪,心中高興,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開玩笑,一會兒指不定太子便會過來,要是看到院子里空無一人,她們還有命么?
美景微微揚臉,眾人便忙碌起來,有的端了茶壺準備換水,有的出去取水,有的準備洗漱用具,有的去銅鏡前,將妝奩打開,準備讓懷墨染挑選今日要戴的頭飾,所有人都有條不紊的做著該做的事情,然而,良辰卻氣哼哼道:「你們耳聾了?還是眼睛瞎了?」
美景忍不住蹙眉,面上帶了一抹怒色,望向懷墨染,她以為懷墨染會出言制止良辰,孰知她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端著一杯水慢慢品著,如品著上好的西湖龍井般有滋有味。
良辰柳眉倒豎,望著一干因為她的喊叫而愣在那裡的丫鬟們,繼續道:「娘娘說了,要你們滾出去,另言之,娘娘這幅模樣,能梳妝打扮么?你們在銅鏡那裡轉悠什麼?娘娘沒病的時候你們去哪裡了?現下病了,你們裝什麼狗?」
眾人立時「撲通」一聲跪下來,異口同聲道:「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饒命。」
「這是怎麼了?」突然,一道溫柔的聲音傳來,旋即,一襲白衣勝雪的瀟瀟便在百里鄴恆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她依舊面紗遮面,一雙水盈盈的眼睛靈動溫潤,望著跪了一個房間的丫鬟們,目光詫異。
她身邊,百里鄴恆黑著臉凝眉望著床榻上病怏怏的懷墨染,眼底帶著幾分怒火,怒火中又夾雜了幾許憂慮。
懷墨染卻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后,便作勢要下床行禮。
百里鄴恆剛要說話,瀟瀟卻在他之前出聲道:「墨染姐姐,你身子不爽,便不要行禮了,恆他可是會心疼的。」
百里鄴恆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瀟瀟偏過臉來望著他,他蹙起的眉立時舒展,沖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而後轉過臉,目光冷淡道:「懷墨染,你怎麼這麼不注意?」
良辰剛要說話,懷墨染卻突然道:「良辰。」
良辰將話生生壓了下去,她咬唇望著懷墨染,懷墨染將手中茶盅遞過去,良辰看得出她面色雖溫和,眼中卻有責怪,遂不敢再多說什麼,只乖乖接過了茶盅,放到了圓桌上,而後又回到榻前,如普通丫鬟一般斂眉螓首,一言不發。
美景自始至終都觀察著她們兩人,她看得出,懷墨染是真的對良辰好,心中有些欣慰,同時,她也越發內疚,內疚自己因那一次囂張,而失去了這個女子那溫柔細心的袒護,能做她的奴婢,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她不知道,卻知道這種幸福,自己羨慕不來。
「說過了,姑娘喚我『墨染』便好,喚我『姐姐』豈不是折煞了我?」沉默片刻,懷墨染才淡淡道:「至於我的病,死不了,太子若覺得麻煩,可以不過來,我懷墨染還沒脆弱到沒你便活不下去的地步。」
懷墨染就是懷墨染,要她硬生生壓下自己的怒氣,在別人面前裝柔弱,憑什麼?反正如今他用得上她,又會拿她怎麼樣?
百里鄴恆面色一冷,剛要發怒,瀟瀟輕輕低咳,他立時壓下怒火,望著跪了一地的人,冷聲道:「還不都給我滾出去?」
「是。」
眾人離開,良辰不得已也只得跟著離開,懷墨染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百里鄴恆心中焦急,立時上前一步,然他生生止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良辰第一時間代替了他,關切而小心的為她順氣。
「沒事了,良辰,幸好有你在我的身邊。」懷墨染輕笑道,她沖良辰眨巴眨巴眼睛,眼底滿是俏皮,似是告訴她這是自己的小小陰謀,良辰本有些慍怒,卻在這一刻為懷墨染感到心酸,她守在懷墨染榻前,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而百里鄴恆聽到那句話,也不好再讓良辰離開,他努力壓下怒火,沉聲道:「你身子不好,身邊只留良辰一個人的話怎麼行?今日起,便讓美景也陪著你吧。」
懷墨染卻搖搖頭,淡淡道:「我怎麼好意思和太子搶人?不過良辰一人跟著我,的確很累,遂我想跟太子要一個人。」
百里鄴恆面露狐疑:「誰?」他實在想不到,這太子府還有懷墨染看上的人。
懷墨染輕輕一笑,目光不懷好意的在一旁乖巧不語的瀟瀟身上掃了一眼,「我看著那鶯鶯蠻機靈的,只是不知道瀟瀟姑娘願不願意忍痛割愛。」
瀟瀟微微一愣,百里鄴恆立時大怒,他凝眸望著懷墨染,以為她這樣做只是要羞辱瀟瀟一番,若瀟瀟不肯讓,她定要諷刺瀟瀟小氣,若瀟瀟肯讓,她縱然什麼也不說,傳出去別人也會以為瀟瀟在這太子府中的地位比不得她,否則,怎麼她想要誰,瀟瀟便能將誰給她?
其實百里鄴恆真的多想了,因為懷墨染比任何人都更厭惡這種繞彎彎的羞辱方式,而太子府的人,經過這半個月,誰還會覺得他寵愛太子妃比寵愛瀟瀟姑娘更甚?
「懷墨染,你莫要欺人太甚!瀟瀟她身邊就那麼一個用的順心的丫鬟,你怎麼忍心開口?這太子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個丫鬟小廝,難道不夠你挑的?」百里鄴恆見懷墨染依舊無視他那慍怒的目光,遂他怒吼道。
懷墨染卻看也不看他,而是含笑望著瀟瀟道:「瀟瀟你莫要誤會,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真的很喜歡那個丫頭,再者說了,誰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心頭肉,我縱然有九條命也不敢想些有的沒的的。」
「懷墨染!」百里鄴恆氣急敗壞道。
瀟瀟忙拉著百里鄴恆的胳膊,柔聲道:「恆,莫要生氣。」
百里鄴恆憤恨甩袖,轉過臉不願再多看懷墨染一眼,只是冷冷道:「我們走吧,看她牙尖嘴利的模樣,大概這病也是假的,白費了你的關心。」
瀟瀟卻拉住百里鄴恆,輕聲道:「恆,你答應我的,不會生氣。」
懷墨染只是冷冷笑著望著他們二人,百里鄴恆沒有說話,瀟瀟柔聲道:「墨染姐姐既然喜歡鶯鶯,也是那個丫鬟的福氣,我給你便是。」說罷,她轉身喚道:「鶯鶯。」
鶯鶯怯怯的躬身走了進來,瀟瀟悠悠道:「從今日起你便跟在墨染姐姐的身邊罷,幫我好生照顧她,知道了么?」
鶯鶯「面色大驚」,旋即跪倒在地,凄切道:「姑娘,鶯鶯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惹得姑娘不悅了?鶯鶯會改,還求姑娘莫要將我送給別人。」
瀟瀟俯下身,將鶯鶯攙起來,柔聲道:「你就像我的妹妹,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只是墨染她喜歡你,我只好忍痛割愛,放心吧,姐姐心善,你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鶯鶯抽泣著說了許多話,瀟瀟溫言軟語安慰著,好似她真的很疼這個妹妹般,直到後來,懷墨染覺得黃花菜都要涼了,她才依依不捨將鶯鶯推到懷墨染身邊,然後稱身體不適,百里鄴恆便忙扶著她離開了,可巧的是,他們出去時,郎中正好跟著藏心來了。
百里鄴恆望著那郎中,只是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更加陰沉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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