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宮斗的第一百五十四天宮斗的第一百五……
純妃的事情傳開之後, 宮裡頭為此悚然。
純妃雖然沒死,可幽禁在景仁宮哪裡是什麼好事,吃齋念佛一輩子, 這和出家當尼姑有什麼區別。
皇后得知此事時, 不由得低聲嘆息,「她倒是好命。」
劉嬤嬤自然聽得出皇后說的她是誰,除了嫻貴妃, 誰能夠讓皇后如此困擾,她不意地說道:「娘娘, 奴婢嫻貴妃娘娘沒什麼, 哪裡就好命了,這回不是瞎貓碰死耗子罷了。」
「呵,天底下哪裡那麼瞎貓。」皇后從喉嚨里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她撥弄著手腕的佛珠, 「純妃讓人調換了弓,這事誰不知, 連本宮都被瞞在鼓裡。她倒是命好,竟然能碰巧趕,及時制止了。」
她說到這裡, 頓了頓, 又道:「如今宮裡頭都在說七阿哥是有福氣的,不然的話,嫻貴妃怎會那麼及時出現?」
「這都是沒有的事。」劉嬤嬤著急地說道, 「誰會信這些閑言碎語。」
萬歲爺就會相信, 皇后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心中嘆了口氣,對劉嬤嬤說道:「罷了, 罷了,如今純妃鬧得事情這麼大,嫻貴妃那邊想來對七阿哥也會更加重視,咱們還是先別出手,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劉嬤嬤滿心不甘地答應下來。
皇后道:「咱們不必想太,如今永瑞和永琮都還小,萬歲爺就算有意立永瑞為儲君,可現在永瑞才幾歲,到真正立儲君的日子還長久著,未必就沒有扳回一局的機會。」
「娘娘說得極是。」劉嬤嬤一想,是這麼個道理,因此,便也不再提起這件事。
緊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宮裡頭得到了難得的平靜。
但顧倩倩知道,皇后並不會放過對永瑞和她下手的機會。
隨著永瑞年紀越大,皇后就會越發視他們為眼中釘,肉中刺。
乾隆十二年十一月,這個月月初,朝廷前就傳來一個對顧倩倩來說不太好的消息,富察傅恆被調任回京城了,而且升任為戶部尚書。從乾隆五年入朝到乾隆十二年,他一躍成為了一品大官。
顧倩倩得知這消息時,都不禁感到詫異。
「當真打聽清楚了?」她側頭對小竹子問道。
「千真萬確的事,今日富察大人就要走馬任了。」小竹子回答道,語氣很是肯定果斷,這要是沒有確認清楚,他不敢來告訴她們娘娘。
「他可真是本事大。」即便是敵人,是對手,顧倩倩都忍不住對富察傅恆的能力誇讚了一句,要知道如今乾隆對皇后的情分早已消散得差不,餘下的只有敬意,在這種情況下,富察傅恆能陞官,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畢竟是富察家出來的。」寧貴人笑著輕聲說道,手中落下一子,「富察家世代為官,富察大人又是這一代的中流砥柱,背後靠著富察府,行事有人指點,自然升得比旁人快。」
顧倩倩不以為然,她看了棋盤寧貴人剛下的一子,說道:「那也是他真有本事,能夠扶得起來。換成其他人,就怕什麼都指點好了,人家未必有出息。」
寧貴人驚詫地看著顧倩倩,似乎有些訝異顧倩倩竟然會為富察傅恆說好話,顧倩倩笑了笑,唇角帶著笑意,「怎麼?本宮說這樣的話很稀奇嗎?」
「倒不是。」寧貴人唇角噙著一絲笑意,「奴婢只是以為娘娘應該很不喜歡富察大人。」
「本宮是不喜歡,但抹黑一個對手可不是一件好事。」顧倩倩閑閑地拿起一枚棋子,從容落下,「若是輕視敵人,那付出代價的就會是自己。」
寧貴人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此時此刻。
翊坤宮卻是難得熱鬧。
在去戶部走馬上任前,富察傅恆跟乾隆求了情,想先來翊坤宮皇后。
他快有將近兩年沒見姐姐,心裡頭想念得很,山西離著京城遠,就算送信到京城也得十天半個月,再加他初到山西,即便是皇后的親弟弟,到了外地也得卧著,為了處理好山西的事,富察傅恆連著一整年都沒休息好一天過,就連年時,不能回京,只能讓人送年禮回府。
「瘦了。」皇后眼眶泛紅地看著富察傅恆,她伸出手『摸』了『摸』富察傅恆的臉,「山西那地方是不是很苦?」
「苦倒是不苦,就是累了些。」傅恆笑著說道,「我倒是不覺得自己瘦,反倒是姐姐去憔悴了不少,可是心疾還不好?」
「這種病哪裡能輕易治好。」皇后無奈說道,她不是不打算治好自己的身體,就算再恨嫻貴妃和七阿哥,皇后也知道為他們氣壞自己的身體是不值當。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是一回事。這一年多來,著本該被打落塵埃的嫻貴妃備受寵愛,又聽著乾隆稱讚永瑞的那些話語,皇后心如刀割。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扁鵲再世,幫不了她。
因此,皇后的心疾是時好時壞。
「姐姐,可是那個女人!」富察傅恆眼中『露』出憤恨的神『色』,他素來面如冠玉,有君子之風,可發起怒來,是委實嚇人得很。
皇后沒說話,但顯然是默認了。
傅恆冷笑一聲,「我就知道那女人絕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山西的時候我還聽說純妃因為她被幽禁了。」
「先不提她了。」姐弟難得重聚,皇后並不想說起這些不開心的事,她對傅恆說道:「你這兩年沒回來,永琮大了不少,他還經常問起你這個舅舅呢。」
說到侄子,傅恆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體貼地順著皇后的話岔開了話題。
在翊坤宮陪著皇后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富察傅恆才從翊坤宮裡出來,他了下時辰,已經不早了,卯時三刻,這時辰去戶部也差不了。
傅恆剛走幾步,他邊走邊漫無目的地看著這兩側的風景,紫禁城似乎並沒有太多變化,就如他離開的那一天一般。
從拐角走過,傅恆剛收回眼神,就碰了迎面走來的顧倩倩。
兩人都沒意料到會在這個時候碰見對方,一時間,腳步都放慢了下來。
但既然迎面碰了,便沒有裝作不的理由。
顧倩倩先笑著開口:「傅恆大人。」
「奴才皇貴妃娘娘。」富察傅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他抱著拳給顧倩倩行禮,即便是一品大臣,到皇貴妃是同樣要行禮請安,
「傅恆大人不必禮。」顧倩倩笑道,「本宮剛才聽說你回京了,沒想到轉眼就到了,可見還真是有緣分。」
「奴才剛剛從翊坤宮出來。」富察傅恆說道,神『色』疏冷。
言外之意就是這地方本就不大,碰見是很正常並不怎麼值得稀奇的事。
顧倩倩對他的冷臉並不在乎,笑道:「原是如此,本宮正是要去找皇後娘娘,就不傅恆大人你聊,先告辭了。」
她說罷,沖富察傅恆微微點了下頭,抬頭便帶著人往翊坤宮走。
身後跟隨的太監宮女都陸續跟。
富察傅恆側身站住宮道一側,低著頭,狹長的眼眸中晦暗翻湧,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敲擊著腿側。
在顧倩倩走了之後,宋集安低聲說道:「這一兩年來,貴妃娘娘可真是越發讓人不敢直視了。」
無論是樣貌還是氣勢,如今的嫻貴妃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辱卻無力反抗的嫻妃娘娘,現在,宮中誰人不知皇貴妃比皇后更有權勢,更加受寵。
傅恆的眼中掠一絲暗芒,他了眼宋集安一眼,道:「今日內務府事畢,到富察府來尋我。」
「是。」宋集安答應了一聲。
即便有一兩年沒見到富察傅恆,但宋集安依舊是對他忠心耿耿,這一兩年來,他在內務府的日子得並不差,這其實有些出乎宋集安的意料,畢竟在他來,自己的靠山富察大人走了,皇后又自顧不暇著,根本無暇照拂他,自己的處境應該很艱難才對,何況富察傅恆還佟佳烏木是死對頭。換做他是佟佳烏木,定然會毫不留情地斬草除根。
可是佟佳烏木卻沒有這麼做。
不但沒有,甚至還跟先前富察傅恆在內務府時一樣對待他。
這就很是古怪了。
宮中規矩嚴苛,宮女要出宮難於登天,可對於太監們,尤其是內務府的太監們,出宮不是一張條子的事情罷了。
宮中下鑰前,宋集安就出了宮,直接去了富察府。
書房內,燭火明亮,富察傅恆讓宋集安把這一兩年宮裡頭髮生的所有大事都從頭到尾給他講述一遍。
他在山西,即便有意留意宮中情況,卻也只能知道一爪半鱗,有些時候等他知道結果,事情都已經過去好些個月了。
宋集安是個能耐人,竟然眉頭也不皺,就從頭到尾把情況給他講的清清楚楚。
這越聽,富察傅恆的眉頭就皺得越深。
前前後後發生了這麼事情,但嫻貴妃和七阿哥卻一直能夠獨善其身,就連管理後宮,嫻貴妃從沒有紕漏,要對付如今的嫻貴妃,似乎比之前更加困難了。
著富察傅恆緊皺著的眉頭,宋集安心裡是深有感觸。
擱在幾年前,誰能想到連皇后和富察府都奈何不了嫻貴妃呢。
「大人,奴才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宋集安忐忑地說道,他低著頭,垂著眼,但語氣是清晰可聞的遲疑。
「有什麼便直說,跟了本官這麼年,你怎麼膽子卻變小了?」富察傅恆難得調侃了一句。
宋集安訕笑了一下,這不是情況不了嘛?更何況人都是會變的,聽說富察大人在山西擔任巡撫期間,不知抓了少貪官污吏,手段狠辣果斷到連酷吏都為之側目,宋集安可不敢惹惱了富察傅恆。他這麼說,才稍稍放下心來,「奴才想問下大人您打聽這些事,是不是想對付貴妃娘娘和七阿哥?」
富察傅恆沉默片刻,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沉『吟』著說道:「嫻貴妃如今已經成了一個威脅,若是不除她們母子,皇后如何立足?」
連宮權都落到了嫻貴妃手中,這皇貴妃可比皇后還風光了。
「奴才並不覺得您對付嫻貴妃有何不妥,只是奴才想,此事您應該從長計議,縝密謀划,貿然行事,對您和皇後娘娘都沒有好處。」宋集安真心實意地勸說道。
富察傅恆眯起眼睛,著宋集安,他的眼神幽深,如一口深井,讓人揣摩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到了這般地步?」
宋集安微微點了下頭,苦笑:「這兩年,長春宮裡的釘子都被拔了,奴才想要再安『插』人手進去,可是人剛到長春宮沒多久,就被送到奴才屋子裡,說是給奴才當徒弟,讓奴才好生教導。」
即便時隔日,再回想起在自己屋子裡送出去的眼線時,宋集安一樣感到頭皮發麻。
富察傅恆閉了閉眼睛,他越發感到處境的艱難,本來以為他升任戶部尚書,要幫著姐姐拿回宮權,對付嫻貴妃不是一句話的事,現在看來,他真的低估了紫禁城的局勢。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著辦的,這兩年佟佳烏木那個老匹夫做的怎麼樣?」傅恆追問道。
……
回京半月後,傅恆越發意識到京城這兩年來的變化有么大。
宮中和宮外都是互相影響的,這無法避免,即便是先祖皇帝早有說過後宮不得干政,可是這條規矩的界限並不清晰。
因為嫻貴妃受寵,烏拉那拉氏這兩年來家族子弟都少不了得到些許好處,其中她阿瑪和幾個哥哥最受照拂,尤其是最小的哥哥榮祿,年紀雖然不大,可如今已經是領侍衛內大臣,這個位置就相當於宮中侍衛的頭領,非是乾隆心腹,一般不能擔任。
以榮祿的年紀出任此等官職,足可見乾隆么重用。
傅恆在了解到這些情況后,便悄悄取消了本來的計劃,他決定徐徐圖謀。
就算是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他就不相信他找不到嫻貴妃和烏拉那拉家的破綻。
然而,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富察傅恆還沒動手,翊坤宮先出事了。
十二月初,八阿哥永琮突然發起高燒,高燒不退。
當天早上,顧倩倩等人在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卻見皇后遲遲未至,眾人臉上都不免浮現出詫異和錯愕的神『色』。
這麼年來,皇后可從未出過這等紕漏。
請安遲到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那就是不尊重太後娘娘,不孝不順,這年頭這麼頂帽子扣下來,即便是皇后也有的是苦頭吃。
以皇后素來縝密謹慎的行事作風,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出來的人。
「皇後娘娘今兒個怎麼還沒來?」寧貴人眼眸一掃,輕聲問道。
眾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覷下,竟沒人敢說話。
這倒是,誰不知道情況,貿貿然替皇后開口解釋,說不定吃力不討好呢。
太后的臉『色』很是難看,就在這時,劉嬤嬤卻是及時出現了。
劉嬤嬤一進來,就在殿內跪下,「奴婢給太後娘娘請安。」
「劉嬤嬤,」太后沉著臉,問道:「皇后可是出什麼事了?」
她到底還是給了皇後幾分顏面,沒直接開口訓斥。
劉嬤嬤面容浮現出苦澀的神『色』,「皇後娘娘無礙,是八阿哥,八阿哥發熱了,娘娘嚇壞了,正請太醫,一時就忘了給您請安的事,故而便派奴婢來給您賠禮道歉。」
知道事出有因后,太后的臉『色』和緩了不少,但她又很快皺起眉頭,「八阿哥怎麼好好的就發起熱來了?」
「這奴婢不清楚。」劉嬤嬤說道,眼角的餘光卻是不由自主地朝著坐在上首的顧倩倩看去。
顧倩倩心中冷笑,感情這是出了什麼事都要推到她頭上來啊。
她『露』出關切的模樣,道:「這莫非是照顧的人疏忽?燒的可厲害?」
劉嬤嬤對她是恨之入骨,她這般假模假樣,心中更是恨得滴血,可還得壓抑住情緒,道:「謝貴妃娘娘關心,但此事還不清楚,不可妄作定論。」
顧倩倩體貼地頷首,「劉嬤嬤說得有道理。」
太后看著她們兩人對話,突然起了心思,道:「嫻貴妃哀家去瞧瞧?」
顧倩倩怔了怔,轉過頭瞧見太后那不容拒絕的表情,頓了下笑著道了聲是。
劉嬤嬤暗暗抿著嘴唇。
還沒到翊坤宮,只是在門口,顧倩倩都能聽見裡頭『亂』糟糟的聲音,孩子的哭泣聲,宮女太監們來回奔走的腳步聲,皇后慌『亂』的聲音,諸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聽得人心都跟著『亂』了。
「太醫,太醫怎麼還沒來!」皇後邊拿帕子給八阿哥永琮擦著汗,著永琮通紅的小臉,轉過頭便對著宮女們呵斥。
當她瞧見太后和顧倩倩走進來時,神『色』一瞬間很清晰地流『露』出恨意來。
顧倩倩心道,果然不愧是主僕,這反應都是一模一樣。
「不是說請太醫了,怎麼這會子太醫都還沒到?」太后語氣不善地對著宮人們質問。
宮人們忙解釋道:「已經派人去請了,就是不知為何耽擱了。」
這說曹『操』曹『操』到,宮人們剛剛解釋完,幾個太醫就趕到了。
他們額頭上滿是汗水,到太后和皇后便要行禮,皇后這時候心急如焚,哪裡有閑心思讓他們行禮,直接呵斥道:「不必行禮,快給八阿哥看。」
「是,是。」太醫們這時候都慌得不行,皇后怎麼吩咐便下意識地照辦。
等走到床榻旁,八阿哥通紅的臉,蒼白的嘴唇,他們心裡頭就是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