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的第二十一天
「娘娘,怡嬪娘娘的態度實在太過囂張了。」百靈咬著下唇,將御膳房送來的豌豆黃擺在顧倩倩面前,「若是傳揚出去,宮中眾人怕是要笑話娘娘。」
顧倩倩拿起一塊豌豆黃,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臉上絲毫不見怒色,「傳就傳吧,橫豎最後討不到好的也不是本宮。」
「誒?」百靈瞪大眼睛,臉上滿是不解。
杜鵑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多問,她現在看明白了,她們娘娘心中自有溝壑,想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而她們這些人,要做得就是服從,而不是多嘴。
何況,有些事情也不應該由她們娘娘來一一掰開揉碎了講,她們這些當奴僕的,應該私底下觀察,揣摩才是,不然,她們怕是遲早要被其他人取代。
「嫻妃娘娘和怡嬪娘娘在起了爭執?」窗戶外響起李玉刻意壓低了的聲音。
乾隆原本正欣賞著一副唐伯虎的畫,聽見這話,神色頓了頓,高聲問道:「李玉,進來。」
李玉沖著面前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帶著他進了養心殿,「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起身吧,剛才你們在外頭說什麼呢?」乾隆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從畫上收回,隨口一般問道,這些日子沒去長春宮,他不但沒把嫻妃忘到腦後,反而心裡頭日日夜夜惦念著那張花容月貌。
常言道,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就是這個道理。
這幾日因著顧倩倩先前那番話,乾隆不好拉下面子,都是翻得其他人的牌子,可他那日被顧倩倩撩撥的一肚子火,正是惦記在心的時候,哪裡瞧得上其他妃嬪。
何況,那會子,顧倩倩的肌膚是一日比一日嬌嫩,連她自己摸著都愛不釋手,更何況,乾隆這個顏狗。
「小栗子回話說下午未時時分,嫻妃娘娘和怡嬪娘娘在多福亭附近好像起了爭執。」李玉試探著說道。
「起了爭執?怡嬪說了什麼了?」乾隆皺了皺眉,神色有些不滿。
李玉本來還在猶豫該偏向誰說話呢,現在一聽這話,得,不必猶豫,他連情況都沒交代,萬歲爺的屁股都已經歪到嫻妃娘娘那裡去了。
就算是個傻子,這時候也知道該向著誰說話。
「怡嬪娘娘說嫻妃娘娘既有意替萬歲爺開枝散葉,這沾石榴樹的福氣是沒用的,要緊的是——您的疼愛。」李玉說到這裡,頓了頓,橫豎都已經給嫻妃一個人情,索性送佛送到西,「據說當時嫻妃娘娘,很是委屈。」
乾隆眉頭緊皺,這怡嬪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她份位比嫻妃低,卻不但不尊敬嫻妃,還敢對嫻妃這樣說話。
這還是當著眾人的面兒,那若是到了沒人處,豈不是更加囂張。
他有心訓斥怡嬪,又想到嫻妃先前推拒他疼愛這事,眉梢一動,有了個主意。
「朕知曉了。」乾隆將唐伯虎的畫放下,瞧了眼角落裡的琺琅自鳴鐘,「這時辰,好似是該翻牌子了。」
小栗子愣了下,這不才酉時三刻嗎?
哪裡就到時辰了?
他剛這麼想,李玉就笑著頷首道:「回陛下,的確是該翻牌子了,奴才這就去讓劉容過來。」
「唔,也不必了,今晚讓永和宮怡嬪速速過來伴駕。」乾隆隨口說道。
李玉道了聲是,迴轉過身,領著幾個小太監去永和宮傳怡嬪來伺候。
小栗子是滿腹不解,先前他們萬歲爺的語氣不是對怡嬪娘娘不滿嗎?現在怎麼又要翻怡嬪娘娘的牌子了。
不解的人何止是小栗子,其他小太監也是一頭霧水。
唯有李玉心中洞察瞭然,這幾日他瞧著萬歲爺神色厭厭,心中猜測萬歲爺定然是因著惦記嫻妃娘娘的緣故,可是嫻妃娘娘話到說到那個份上,萬歲爺也不好拉下臉,主動去找嫻妃娘娘。
因此,李玉就識趣地給萬歲爺製造了一個機會。
不然,以他向來辦事妥當,怎麼會不知趣地在窗欞下和小栗子說閑話?
那句話,是特地說給萬歲爺聽的。
怡嬪正在用晚膳,她今日在多福亭雖說給嫻妃好一頓沒臉,可她心裡頭卻一點兒也不高興,反而有種鬱悶憋屈的感覺。
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清炒藕片,思量著該怎麼尋個機會教訓嫻妃,這個季節的藕片新鮮清脆,正是當季,可怡嬪半點兒沒嘗出滋味,也算是牛嚼牡丹,白瞎了這好蓮藕。
怡嬪用了幾口就沒什麼胃口,剛要叫人把膳食給撤了,就聽得外頭傳來喧鬧聲,她怔了怔,剛要問是怎麼回事,嘉妃金氏的心腹宮女秀禾就領著李玉來了。
「李公公。」怡嬪見到李玉,就跟貓見了老鼠似的,眼睛都在發光。
「奴才給怡嬪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李玉滿臉笑容地行了禮。
「快起來,李公公伺候萬歲爺辛苦,何必這麼多禮。」怡嬪格外殷勤地說道,李玉笑著道了聲是,但還是行了禮。
怡嬪不懂規矩,他可不能不懂規矩。
怡嬪滿臉期待地看著李玉,「李公公這會子來,可是萬歲爺有什麼事不成?」
「怡嬪娘娘,萬歲爺宣您去伴駕呢。」常穗道。
怡嬪早已猜到李玉來意,聽得確實是這事,臉上笑意更深,「原來是此事,那勞煩李公公稍後片刻,本宮這就去換一聲衣裳。」
「娘娘,萬歲爺那邊急著要見您,您看,是不是……」李玉露出遲疑的神色。
怡嬪粉面飛霞,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就這麼去也行。」
她欣喜若狂,直接就跟著李玉坐了鳳鸞春恩車走了,連去給嘉妃說一聲都不曾。
常穗回去稟報時,聽見上頭嘉妃冷冷笑了一聲,「不過是被萬歲爺傳召去伴駕一次,也值得她這般高興,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天生的賤骨頭。」
常穗不敢多言,這嘉妃和怡嬪同住在永和宮,兩人雖然都是高貴妃這邊的人,可在這宮裡,親姐妹都尚且要反目,何況嘉妃金氏和怡嬪柏氏非親非故。
況且,嘉妃金氏也一直瞧不上怡嬪柏氏,嘉妃雖是高麗進獻的貴女,但在高麗也是達官貴族人家的女兒,而怡嬪柏氏的出身嘛,就很上不了檯面,不過是江南一個普通人家的庶女,宮中有傳言,怡嬪柏氏是柏家按著揚州瘦馬□□出來的方式教導出來的。
當然,這種傳言十有**是有心人捏造出來攻訐怡嬪柏氏的,但空穴來風,必定有因,怡嬪的教養規矩,的確小家子氣。
嘉妃咒罵了一句,依然覺得不解氣,她心中嫉妒難平,為的是怡嬪的確受寵。
桌上的晚膳擺了滿滿一桌,但嘉妃卻毫無食慾,閉著眼睛,不知道想什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永和宮外竟傳來鳳鸞春恩車的響動聲。
嘉妃並沒有睡下,聽見聲響立即睜開了眼睛,推開窗欞一看,便瞧見怡嬪匆匆從鳳鸞春恩車下來,小臉蒼白,上頭滿是冷痕,一路急匆匆地往宮裡頭走。
她眉梢一挑,剛才的怒氣轉瞬間被喜悅替代,立即起身,朝外走去,正好迎上了怡嬪。
嘉妃也是個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方才怡嬪前去伴駕沒到她那裡說一句,她這會子明知道怡嬪出事,卻故意前來阻攔怡嬪,臉上還特地露出關懷的神色,「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不是去伴駕嗎?」
怡嬪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竟直接朝著後殿奔去,顯然此時是氣糊塗了。
嘉妃怔了怔,唇角勾起,喊住伺候怡嬪的宮女木棉,「怡嬪娘娘出了什麼事了?」
木棉心裡暗道倒霉,她怎麼就走慢了一步,叫嘉妃娘娘攔下來,今晚怡嬪丟了這麼大的臉,定然心中惱怒,可她也不敢不回嘉妃的話,低垂著頭,「回嘉妃娘娘的話,我們娘娘被萬歲爺呵斥,心中煩悶,還請嘉妃娘娘莫要見怪。」
嘉妃眼裡的喜色如潮水般蔓延開來,原來是被萬歲爺呵斥,這才去了幾時,怡嬪可真是夠丟臉的,「怡嬪妹妹是做了什麼事?哎,她小小年紀,怎麼這麼不知輕重?」
「萬歲爺是因著怡嬪娘娘和嫻妃娘娘起爭執的事。」木棉斟酌著字詞說道,剛說完這句話,她就感覺剛才心情還不差的嘉妃周圍的氣氛突然冷了下來。
嘉妃臉上毫無喜色,唇角下撇,綳著張臉,「你說什麼!」
「那個賤人,賤人!」怡嬪氣沖沖地將博古架上的古董嘩啦啦地砸了一地,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打糊,她從未受過此等屈辱,今夜她連承寵都不曾,就直接被萬歲爺呵斥回宮學規矩。宮中哪個妃嬪發生過這種事!
宮女們哆嗦著肩膀,聽著怡嬪噼里啪啦將屋內擺設全都砸了。
「起身。」嘉妃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她定定地看著木棉,「今夜的事,有多少人知曉?」
「養心殿人人皆知。」木棉低聲說道。
嘉妃呼吸一滯,這要是只有怡嬪的人知曉,這事還能糊弄過去,可鬧得人人都知曉,就說明萬歲爺是特地給嫻妃撐腰,幫嫻妃討回公道。
萬歲爺,幾時對一個女人這樣上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