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的第十一天
既然大豬蹄子都已經免了她的請安,顧倩倩可不會傻到跑去翊坤宮去給皇后請安,這個時間點兒過去,那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原是如此。」顧倩倩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半夏等人瞧得有些眼花目眩,伺候著顧倩倩梳洗后,又送了她上了輦子。
眼瞅著顧倩倩的背影漸漸而去,半夏和翠衣這才不捨得收回眼神。
她們二人回了養心殿去收拾東西,就瞧見同樣是在養心殿伺候的辛夷正陰沉著臉,指使著小宮女整理床褥。半夏和翠衣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都露出無奈的神色。
她們這幾個一等宮女是同一批在萬歲爺身旁伺候的,三人中,辛夷的模樣最為嬌艷,也最是受寵,故而,辛夷便不免起了幾分想攀龍附鳳的心思。
辛夷也一直自以為萬歲爺對她是有幾分心思的。
可昨夜,嫻妃娘娘一到,萬歲爺對辛夷是瞧都不瞧,早起時,辛夷上來殷勤伺候,萬歲爺更是連多看一眼都不曾,反而還讓辛夷她們動作小些,不要驚擾了嫻妃娘娘。
比起這番用心,先前辛夷自恃的那些「受寵」,簡直可笑。
半夏和翠衣二人都沒多說什麼,橫豎這辛夷要是敢起什麼小心思,碰破頭的人,只會是她。
這養心殿她們幾個一等宮女之中競爭也很激烈,能少一個對手,自然是好。
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乘坐著輦子,顧倩倩微微垂著眼瞼,閉目養神。
可偏巧碰上了老熟人。
「這不是嫻妃妹妹嗎?」高貴妃似嘲若諷的聲音傳來,彷彿綿裡帶刺一般,將顧倩倩刺得回過神。
她睜開眼,瞧見對面輦子上坐著的高貴妃,擺了擺手,「停下。」
小太監們站穩了腳步,將輦子放下,顧倩倩從輦子上下來,對著高貴妃福了福身,「妾身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顧倩倩是和高貴妃有仇,可正是如此,她才不會隨便將把柄送到敵人手中。
高貴妃份位比她高,見她不行禮,便是犯了宮規。
顧倩倩清晰地感受到高貴妃的眼神如毒蛇一般從她的額頭一直打量到她的腳,那眼神尖銳,彷彿毒蛇在端詳著自己的獵物,盤算著該從何處下口,才能咬死獵物。
「起身吧,妹妹倒是禮數周全。」輦子里傳來高貴妃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多謝貴妃娘娘。」顧倩倩站起身來,身板挺直,如同松竹一般。
不遠處,幾個侍衛巡行而過,瞥見高貴妃和嫻妃二人碰面,為首的侍衛長頓時嚇得額頭冒汗,領著侍衛們快步走過,生怕被牽扯入娘娘們的爭鬥當中。
在宮中,明哲保身是最聰明的做法,娘娘們爭鬥,他們這些侍衛,要是被捲入其中,說不定就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侍衛長加速離開,其他侍衛們也不好多逗留,這些侍衛還年輕,不曉得宮廷內鬥爭有多險惡,難得有碰見娘娘們的時候,忍不住拿眼角的餘光往娘娘們所在的地方瞧去,待瞧見輦子旁邊站立的狐裘美人時,不少人眼神都晃了晃,有些心神搖曳。
高貴妃手捧著手爐,語氣輕飄飄,「今兒個沒瞧見妹妹去翊坤宮請安,本宮還以為妹妹仗著自己得了幾分寵愛,便不把皇後娘娘,不把宮廷禮數放在眼裡了呢。」
顧倩倩蹙起眉,「姐姐怎會這麼想?莫非妹妹在您心中就是這樣的人,今日萬歲爺免了妹妹的請安,還吩咐奴才們不可打擾妹妹,故而妹妹一覺睡醒,便已經晚了。想著萬歲爺的好意不能推卻,這才沒去。姐姐這話的意思,莫不是想說萬歲爺不把皇後娘娘,不把宮廷禮數放在眼裡?」
顧倩倩眨了眨眼,一臉疑惑不解的模樣。
高貴妃捧著手爐的手指曲起,心頭怒氣滋生,真真是好個伶牙俐齒的嫻妃。
「本宮可沒這個意思,不過是詫異妹妹今日沒去請安罷了,既然是萬歲爺吩咐的,那定然有萬歲爺的道理。」
「姐姐果然賢良淑德,善解人意。」顧倩倩勾起唇角,笑容如桃花綻放,「怪不得萬歲爺疼您呢。」
高貴妃只覺得她說的那八個字刺耳極了,字字都像是在嘲諷。
賢良淑德,善解人意,這八個字可和她絲毫不挨邊,若是擱在之前嫻妃不得寵的時候,高貴妃定然要想個法子狠狠地報復嫻妃,可現在,高貴妃眼神暗了暗,她垂下眼眸,現如今嫻妃得幾分寵,若是用以前的手段對付嫻妃,怕是反而要叫嫻妃有把柄,到萬歲爺跟前賣慘。
「你也不差。」高貴妃深吸了口氣,才將火氣壓下,她動了動身體,道:「本宮還有事,就不和你多說,改日再敘。」
「姐姐慢走。」顧倩倩微微屈膝,送走了高貴妃。
她從容地坐回輦子,手掌撐著下頜,懶懶散散吩咐:「回長春宮。」
「諾。」太監們答應一聲,低垂著頭,靴子在積雪的宮道上慢慢踩出一個個腳印。
早起時,宮道上已經掃過雪,不過,這雪一直下,道路上難免就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回到長春宮時。
杜鵑和百靈等人迎了出來,杜鵑上手替顧倩倩取下身上的狐皮裘衣,她拿下狐皮裘衣時,邊驚奇地說道:「娘娘這狐皮是從哪裡來的?」
「萬歲爺賞的。」顧倩倩接過丁香送過來的清茶,隨口說道。
「奴婢說呢,這等成色的皮子可不常見,除了萬歲爺那裡,要有這等皮子可不容易。」杜鵑高興地說道,她小心翼翼地將裘衣掛起,「這裘衣暖和,回頭娘娘出入穿著這身,定然不會著涼。」
顧倩倩笑了笑,擺手讓她把裘衣拿下去。
比起這裘衣,她這會子對食物的**更大一些,「傳些早膳吧,今兒個天冷,讓御膳房煮碗餛飩,加一些蝦皮還有小蔥,再要一屜素包子。」
「是。」小竹子連忙答應一聲,帶著小太監們去了。
而此時。
巡邏完的侍衛都跑到茶房裡喝茶取暖。
宮裡頭是沒有侍衛住的地方,為的是男女大防,不過,也收拾了幾個地方給侍衛們休息,但凡巡邏完的侍衛多半都是在這些地方喝茶吃菜。
「你們剛才瞧見那位娘娘沒有?」一個面容稍長的侍衛吃了一顆花生,小聲地對其他同僚問道。
「就是和貴妃娘娘說話的那位。」
「對,對,就是那位娘娘。」那侍衛連連點頭,「那娘娘到底是哪位娘娘?怎麼好似不曾見過?」
「我也認不出來。」旁邊的幾個侍衛搖頭說道。
他們在宮內行走,少不了和娘娘們見過面,宮中哪位娘娘他們不認得,可今兒個這位美人,是真沒印象。
「莫不是最近剛剛承寵的貴人?」有人猜測道。
侍衛長從外頭進來,聽見這話,嗤笑了一聲,「什麼貴人,那是嫻妃娘娘。」
「嫻妃娘娘?!」眾人驚呼出聲,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吧,老大,您別哄我們,我們又不是沒瞧見過嫻妃娘娘。」侍衛們紛紛說道。
他們印象當中的嫻妃娘娘那就是灰色衣裳,板著臉,渾身氣質陰沉,比起娘娘,更像是他們娘,叫人見了便心生「敬重」之情,哪裡像那位美人一般,活色生香,不過一個側影,就叫人念念不忘。
「嘿,你們還不信,不信你們問傅恆,是不是嫻妃娘娘?」侍衛長說道。
眾人朝傅恆看去。
傅恆雖無心插足他們的話題,但他也知道這會子置身事外,會讓這些侍衛覺得他瞧不起她們,為了合群,他點了點頭,「那的確是嫻妃娘娘。」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眾人吃驚不已,如果侍衛長這麼說也就罷了,連傅恆都說是嫻妃,那就肯定不會錯了。
因為傅恆這人認人的本事特別厲害,只要他瞧見過的,就不會認錯。
「這嫻妃娘娘大病一場怎麼跟吃了靈丹妙藥似的,美了這麼多。」那長臉侍衛摸著下巴,低聲嘟囔道。
他話音剛落,後腦勺就挨了侍衛長一巴掌。
「胡說什麼,主子的事,你們少說幾句,傳出去了,都沒好果子吃。」
眾人聽了這話,連忙岔開話題,不敢就此事諸多議論。
片刻過後,養心殿的人來請了傅恆過去。
侍衛們羨慕不已地看著傅恆離開,同樣是侍衛,誰都看得出傅恆前程無量,三不五時就能得到萬歲爺召見,又有個皇后姐姐,將來三品大臣內必定有傅恆一席之位。
「奴才參見陛下。」
傅恆打了個千,給乾隆行了禮。
乾隆擺手,「起身,賜座。」
「謝陛下。」傅恆答應一聲,在乾隆對面的榻上落座。
「春和,昨日朕同你沒下完的棋,今日繼續。」乾隆興趣盎然地說道。
傅恆的眉眼難以察覺地掠過一絲無奈,他頷首道:「是。」
看來今天又得絞盡腦汁讓萬歲爺贏一局了。
然而。
一盞茶時間過後,看著棋盤上局勢大好的白子,傅恆的臉上真切地露出錯愕的神色。
乾隆瞧見他素來沉穩的臉上這般神色,哈哈大笑著拍著手,「春和,你輸了。」
「奴才的確是輸了。」傅恆收斂了錯愕的神色,「萬歲爺的棋力日進千里,奴才不是萬歲爺的對手。」
「春和過謙了,朕看你的棋力還是可以的,今日這盤不算是朕贏你的,接下來這幾手是嫻妃的手筆。」乾隆隨口說道,他的確是布了個局,不過,昨夜聽了嫻妃的布局后,乾隆覺得嫻妃的布局更妙,今日一下果不其然。
傅恆怔了怔,嫻妃?
他沒多說什麼,重新同乾隆開了一局。
只是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嫻妃這幾手分明是看出他是在放水,以嫻妃以前剛正不阿的性子,怎麼會替他遮瞞過去?
看來,嫻妃娘娘變化是真的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