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的第九天
回到長春宮沒多久,李玉就帶著人把蜀綉和翡翠玉鐲子送到了。
華美精緻的蜀綉看得人都晃了眼,顧倩倩面帶笑容,對李玉說道:「勞煩李公公走一趟了。」
「不麻煩,奴才不過是跑一趟,萬歲爺跟前還有些事,奴才就先走了。」李玉回答道。
顧倩倩點了點頭,對小竹子說道:「小竹子,你去送送李公公。」
「喳。」小竹子答應一聲,落後半步送了李玉出去,出長春宮時,他不動聲色地把張銀票塞到了李玉手中,「李公公慢走。」
李玉詫異片刻,而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沖著小竹子點了下頭,朝外走去。
他邊走邊想,這嫻妃娘娘怕不是得什麼人指點了,如今竟然開竅,知道該打點他們了,像給他塞銀票這種事,先前嫻妃娘娘可是從來不做的。
「可收了?」顧倩倩抵著額頭,手指在那兩匹送來的蜀綉上滑過,蜀綉精緻,上頭金絲銀線遍布,芍藥栩栩如生,這樣的好料子,世上哪個女人能不動心?
上輩子顧倩倩拍過古裝劇,劇組特地請了專業的綉娘製作出上等的絲綢,那些絲綢就已經足夠美麗,可等顧倩倩瞧見這些蜀綉,才知曉什麼叫做山外有山,跟這些蜀綉比起來,上輩子瞧見過的那些絲綢就如魚目一般,黯淡無光。
「收了。」小竹子回答道。
「好。」顧倩倩微微點頭,原身一直自恃自己是妃嬪,不屑於用手段收買太監宮女,可在從底層滾打,費盡心思爬到頂層的顧倩倩看來,她的那點兒驕傲何其可笑。
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能在乾隆身旁伺候這麼多年的李玉哪裡是一般人。說句難聽點的,這宮中,乾隆最信任的恐怕不是她們這些妃嬪,而是李玉。
就連皇后、高貴妃對著李玉都是滿臉笑容,處處照拂,原身一個嫻妃,算得了什麼,她可以清高,可以不拉攏李玉,可在妃嬪眾人都對李玉笑臉相迎時,她的態度就無異於把李玉推向了其他妃嬪。故而,自然而然,李玉也不會幫助她,甚至在出現情況時,還會幫著其他人對付原身。
畢竟,一個是平日里交情不錯,還三不五時打賞的妃嬪,一個是冷臉相對,不把他當回事的嫻妃,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該倒向誰。
顧倩倩不指望一點兒打賞能夠把李玉拉到她這邊來。
但是她不希望再像之前那樣,將李玉打造成自己的敵人。
李玉從不是她的敵人。
若非情非得已,她也不想有李玉這樣的敵人,能伺候一個一國之君多年,還能得到後宮所有妃嬪的讚賞,這人的本事是真可怕。
顧倩倩想到這裡,眼神朝小竹子和小松子看去。
她這兩個太監要是能學得李玉五成,顧倩倩覺得自己就該偷笑了。
不過,顧倩倩朝小竹子看去,這奴才倒是能用,膽大心細,還忠心。
「今日你們二人也受委屈了,杜鵑,去取百兩銀子來,賞小竹子七十兩,小松子三十兩。」顧倩倩笑著說道。
「奴才叩謝娘娘。」小竹子和小松子兩人忙說道。
等杜鵑捧了銀子過來,兩人接過銀子,激動得臉都紅了。
「領了賞下去休息吧,晚上再來伺候。」顧倩倩擺手說道。
「是,娘娘。」小竹子和小松子答應著下去了。
太監們不同宮女們住在一起,而是單獨住在一塊,一個大通鋪。
小竹子和小松子兩人帶著銀子進了屋,屋子並不大,矮矮小小的,小竹子兩人睡得地方就靠著窗戶,這可不是什麼好位置,夏天蚊蟲多,冬天風雪飄,一年到頭就沒什麼好日子。
他們倆不是沒想過要換床位,可這屋子裡就屬他們伺候的嫻妃娘娘最不得寵,故而自然是他們睡在靠窗的位置。
「竹公公,松公公,你們回來了?」屋子裡,幾個小太監正打著鍋子,瞧見小竹子和小松子兩人進來,頓時擠出滿臉笑容,迎了上來。
「這麼多銀兩?」另一個小太監瞪大眼睛,眼神中滿是羨慕。
「這些都是我們娘娘賞的。」小松子得意地挺起胸膛,他已經把剛才在假山那裡受黃盡忠折辱的事情拋到腦後,這會子,心裡頭很是得意。
「嫻妃娘娘可真是大方,你們倆餓不餓?我們正在吃鍋子,要不一起?」一個面白無須的小太監殷勤地說道。
小松子朝桌子上瞧去,桌上擺著一個銅爐子,熱湯咕嚕嚕冒泡,切好的魚羊肉整整齊齊,還有不少新鮮蔬菜,他心中意動,可想到往日這些傢伙絲毫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又想賭氣,給他們臉色看,剛要開口拒絕,卻聽見小竹子說道:「好啊,那我們可不客氣了,這有菜無酒不好,不如我拿些銀子,讓御膳房的送些酒過來。」
「好,好,好。」那幾人滿口答應。
小松子詫異地看了小竹子一眼,但見小竹子給他使了個眼神后,他抿了抿唇,壓著慢心的不情願坐了下來。
小竹子心中明白,這些人的殷勤全然是因為她們娘娘得了幾分寵愛,但這又何妨,這些人是在其他宮裡頭伺候的,都是貪財圖利的,交好他們,日後說不定就有用到他們的時候。
這點兒,小松子就不明白,正如同他不明白為什麼賞銀百兩,小竹子卻獨得了七十兩,而他卻只有三十兩。
「撕拉!」
高貴妃怒氣沖沖,咬著牙將好不容易制好的香囊撕成了碎片。
她實在太過憤怒,以至於指甲都不小心折斷了一個,蔥白的手指上鮮血淋淋。
「娘娘,」宋嬤嬤心疼不已,她走上前,拿下高貴妃手中的剪子,道:「您要發火,也不能傷害您自己的身體。您這指甲留的好好的,如今留了血,萬歲爺瞧見了怕是要心疼了。」
「萬歲爺哪裡會心疼本宮!」高貴妃握手成拳,素來滿是得意的眼睛里充斥著憤怒和不滿,「他若是心疼本宮,怎麼會奪了黃盡忠的職位,還把他押到慎刑司中去。」
「娘娘!」宋嬤嬤見高貴妃怒極了,越說越不像樣,連忙提高嗓音蓋過她的聲音,而後眼神如鷹一般掃過眾人,道:「你們都下去。」
「諾。」宮女太監們識趣地離開,或者說他們巴不得如此,每次高貴妃發怒,總會有人成為她的出氣筒。
這宮裡頭的人都知道,鍾粹宮的差事可不好當。
「娘娘,今日這事,不能怪陛下,得怪長春宮那位。」宋嬤嬤走上前,用蒼老粗糙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高貴妃倒了一杯茶,「若非她現在有幾分寵,萬歲爺也不會這樣向著她。」
宋嬤嬤是宮裡頭伺候的老人,她很是了解當今這位萬歲爺的脾氣,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
萬歲爺喜歡的人,那自然是對的。
萬歲爺不喜歡的人,那就是錯的。
朝廷內外誰不知道這回事,宋嬤嬤先前還為這事暗暗高興,畢竟她們娘娘就是萬歲爺疼愛的人,依靠著萬歲爺的寵愛,她們娘娘在宮中從未吃過虧。
可現在,她卻隱約覺得萬歲爺這脾性有些不大好。
「她那模樣,也配得寵,萬歲爺不過是圖她有些新鮮罷了。」高貴妃的貝齒咬著下唇,精緻華美的臉上卻是忍不住流露出嫉妒的神色。
宋嬤嬤瞧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口不對心,低聲道:「真要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咱們和長春宮那位結得可是死仇,長春宮若得勢,必定會對付咱們。今兒個就是個例子。還有,黃盡忠那邊,也得派人去處理一下。」
一提起今天的事,高貴妃面容就有些扭曲,她握緊了杯子,指關節因為用力發白。
為了把黃盡忠送到內務府總管的位置,她花費了多少心思多少錢財,內務府總管這位置至關重要,油水又多,依靠著這位置,高貴妃才能夠奢侈享受,才能夠隨意地對付宮中的敵人。
可這,卻被嫻妃給毀了。
「黃盡忠那個蠢貨!」高貴妃惱怒地將茶盞摔在地上,任由那茶水將地毯浸濕。
就算再厭惡嫻妃,何必在宮中辱罵,還好死不死地被萬歲爺碰見!
「別讓他說出不該說的。」
「諾。」宋嬤嬤答應道。
「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純妃笑盈盈地給皇后富察氏行了個禮。
富察皇后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純妃妹妹,這喜從何來?」
「喜在狗咬狗,一嘴毛。」純妃帶著惡意,促狹地掩唇笑道,「今兒個,咱們可是看了好一齣戲了。」
愉嬪在旁附和著說道:「可不是,沒了黃盡忠,貴妃娘娘那邊可就如斷右臂。這主管內務府的權利定然能歸屬於咱們這邊了。」
皇后本就掌管著後宮權利,若是真正掌握權利的內務府總管還是皇后這邊的人,那日後,這宮中還真就是皇后說了算了。
皇后眼中笑意更盛,「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黃盡忠那人太過貪心,又愚蠢,罷了他也好。」
「今夜若是萬歲爺去愉嬪妹妹那裡,愉嬪妹妹可別忘了推舉劉大人。」純妃笑眯眯地對愉嬪說道。
愉嬪立即頷首答應。
這可是她立功的機會,她自然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