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偌大的辦公室里,幾乎整個年級的主課老師都在這裡,林延程和林爺爺也在那裡,班主任微微笑著,似乎交談的還算愉快。
岑曦站在門口,禮貌的敲了敲門,隨後走到語文老師辦公桌前。
語文老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一雙細長的眼睛顯得他很有書香氣息,他放下手頭上的作業本,雙手合十擱在辦公桌上,張了張唇,似在組織語言。
岑曦眨著眼,一臉單純的等老師發話。
其實她也不知道語文老師找她幹什麼,她也沒做什麼壞事啊,她猜測著是不是老師覺得她作文寫的不錯所以想和她聊聊?
七想八想的時候,語文老師開口了,他說:「是這樣的,剛剛下課後有幾個同學過來找老師,他們和我反應,說你的作文是抄襲的。所以……」
老師話還沒說完,岑曦猛地抬頭,愣愣道:「我沒有……」
短暫的怔愣過後,一股委屈湧上心頭,瞬間眼裡溢出了淚花。
老師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哭,所以老師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老師願意聽聽你的說法。」
老師的溫柔與理解讓她覺得更為委屈,可隨著他們的長大,父母總會說你要是哭的話別人會笑話你,大孩子了,不能哭了。伴隨著這種思想,岑曦一點都不想在那麼多老師面前流淚,也不想等會被同學看到通紅的眼睛。
可是心中的委屈越涌越滿,一滴兩滴,淚水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吸著鼻子說:「我沒有抄別人的作業,都是我自己寫的。」
「嗯,老師相信你。不過老師很好奇,你是怎麼想到要寫抑鬱症的?」
岑曦抹著眼淚,有點不願意說。
大家都知道林延程母親逝世了,但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林婉為何逝世,隔壁班的幾句流言也沒有傳的很廣,屬於小孩子之間的胡話。而老師的話,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
此刻林延程也在辦公室里,她內心有點抗拒在他面前和老師解釋,但也不想撒謊。
語文老師哄著,「不能和老師說嗎?」
岑曦咬著唇,偷偷瞥了一眼在右斜方的林延程,只見林延程也在看著她。
林老爺子正和班主任聊的出神,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沒注意到岑曦這邊的狀況。
岑曦收回視線,搖搖頭說:「我真的沒有抄別人,抑鬱症我自己有在電腦課上查過,沒有抄別人。」
話音剛落下,身後忽然冒出一聲稍顯稚嫩又端正的聲音,「老師,岑曦沒有抄襲,她寫的是我媽媽。」
岑曦背脊一僵,轉頭看向林延程。
他這一說話,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有的瞧幾眼低頭又忙自己事情去了,有的靜靜觀望。而班主任和林老爺子因為他的突然走開,終止了談話,齊齊看向他們。
林老爺子這才注意到委屈巴巴的岑曦,哎喲兩聲,走過去,手掌著岑曦的小腦袋,心疼道:「丫頭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喲,這位老師,這孩子犯事了嗎?」
語文老師腦海里回蕩著林延程的話,慢慢從驚愕中靜下來,說:「你們兩家是認識的?」
林老爺子說:「這丫頭住我隔壁,和我家延程從小一塊兒長大。」
語文老師笑了一下,看看林延程再看看岑曦,對林老爺子說:「沒事,岑曦一直很文靜很乖,從來沒有調皮過。」
林延程說:「老師,她真的沒有抄襲,星期天我們一起寫作文的。我媽媽……是因為抑鬱症去世的。」
關於這位三好學生母親病逝的消息,老師都略有耳聞,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情況。
語文老師點點頭,安慰岑曦道:「好了,老師已經了解情況了,回去上課吧,好好聽課。」
岑曦更咽著,點頭,飛快的跑出了辦公室。
林延程望著她消失的身影,隨著爺爺回到班主任那邊,班主任安慰了幾句,朝林延程問道:「是因為媽媽的事情,所以不想去建設中學嗎?」
林延程嗯了聲。
「那行吧,今天老師說了那麼多,還是沒能講動你。你也回去上課吧。」
「好,謝謝老師。」
林延程走後,班主任再次邀請林老爺子坐下,詢問起林延程母親的事情,根據這種情況,和林老爺子講訴如何注重孩子的內心世界,特別是孩子上了初中到了叛逆期。
……
岑曦沒地方可以去,而且馬上要上課了,她又不想那麼快進教室,就靠在中間大樓梯那邊的廊檐下。
林延程一上來就看見了她的背影。
她望著天,偶爾吸一下鼻子,好像比剛剛好了很多。
林延程走到她身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橙子口味的棒棒糖,「喏。」
岑曦淚眼汪汪的,「你去小賣部了嗎?」
林延程塞到她手裡,「沒有,剛剛去辦公室,老師的寶寶也在,那個小孩子硬要塞給我的。」
「哦……」岑曦把玩著棒棒糖,又看向天空。
林延程:「不要哭了,你又沒有抄別人作文。」
「可他們為什麼要說我抄作文?」她滿肚子的不解。
林延程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他們嫉妒了吧。」
從一年級到現在,班級里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落在她身上,又為什麼她被老師表揚了一次大家就要懷疑她?難道她永遠也不配寫出好作文嗎?難道成績不好的就該永遠不好嗎?
岑曦不開心的踢了兩下走廊的牆壁,鼓著腮幫子說:「那我以後每次的作文都要寫的很好很好!」
林延程笑了起來,「好啊。」
岑曦在心底下了個決心,呼出一口氣,眼神十分堅定。她讓要那些看不起她的同學刮目相看!
她一向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這麼想著,這事情就算落幕了。
她忽然想到林爺爺,扭頭問道:「班主任叫你去幹什麼?為什麼爺爺還沒有回家?」
「噢,就是問我去不去建設中學的事情。」林延程頓了頓,「上次回去以後和爺爺說了這個事情,我說我不想去,今天班主任把我叫過去想確定一下,我和老師說不去了。」
岑曦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真不去了啊?」
她之前以為他很想去來著。
林延程點點頭,「就去紅楓中學讀吧,我想和你們在一塊……而且爺爺年紀大了,如果我去建設中學的話一個星期回來一次,不太好。」
岑曦臉上的淚痕都還在,可她一下子喜笑顏開,瞧不出半分剛剛還在難過的神色。
她晃著腦袋說:「那以後我們可以一起騎車上學放學,我們還可以一起考高中。」
「嗯……」
叮鈴鈴——叮鈴鈴——上課鈴聲響起,走廊里的學生一鬨而散,撒腿似的跑回教室。
岑曦拉起他的手腕就跑,「快點,要是被數學老師看到我們拖拖拉拉進教室,他要說我們的!」
林延程被她拽的差點胳膊脫臼。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岑曦力氣比他還大。
……
岑曦回到座位,雖然邊上的同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她知道,大家都在偷偷打量她。
同桌趁著老師還沒來,小聲問道:「你還好吧?」
岑曦搖搖頭說沒事。
這場議論遠沒有停止,沒有一個人明面上說,但她能感受到背地裡大夥的不相信。
和岑曦玩的好的幾個夥伴憤憤不平朝岑曦告狀,說他們亂說話,討厭死了。
岑曦沒說什麼,但那種委屈不公平的感受一直縈繞著她,直到午休的時候語文老師跨著大步伐,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他雙手背在腰后,沒了以往的耐心和溫柔,厲聲道:「我中午過來是要嚴肅的和你們說一件事!」
底下都在寫作業,可個個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語文老師說:「提出質疑是好事,但不要被自己的自大蒙蔽了眼睛,今天上午有同學跑來說岑曦的作文是抄的,老師說老師會處理的,結果,還有同學跑來和我說這件事。好,既然你們那麼想知道,老師就告訴你們,岑曦沒有抄作文,就是她自己寫的,也有同學過來告訴我說看到岑曦上電腦課的搜索抑鬱症。你再想想你們上電腦課在幹什麼?你們有認真讀過她的作文嗎?不去學習別人好的一面,你們覺得自己的成績是最好的嗎?不需要學習了嗎?」
老師嘆了口氣,「當別人有進步的時候我們要虛心學習,學習別人的優點。這事情就到這裡,我不希望下次還有這種事情出現,當然,抄作文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發生了,我希望你們能夠明白,抄作文沒有任何好處,除了應付老師。你以為作文是不是抄的,老師就看不出來了?我告訴你們,現在小學里老師還管管你們,到了初中全靠自己。話就說這麼多,你們自習吧。」
語文老師說完,風塵僕僕的又走了。
岑曦裝模作樣的寫作文,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她總覺得這會兒有很多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吱——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岑曦順著聲音抬頭瞥去,這一瞥瞥的她突然緊張了起來。
因為林延程從座位里站了起來,他用那種平淡溫和的語氣說:「岑曦真的沒有抄作文,前幾天我的媽媽去世了,她得了這個病,她寫的是我媽媽。」
三言兩語,教室變得格外寂靜,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都聽起來有些刺耳。
岑曦看著林延程,忽然覺得這個和她個頭差不多高的男生老氣橫秋的,他好似總是這樣,做什麼事情非常有規劃,講話也是大大方方。
她朝他笑了一下,林延程也朝她彎了一下嘴角。
他們知道,不用再說其他話了,教室里的同學其實都聽到了,他們心中自有結果。
後來整個午自習,教室處於一種詭異的靜謐中,打破這種氣氛的還是午自習的休息鈴聲。
岑曦也不知道具體是誰提出質疑的,她也不想知道,可當鈴聲響起后,她的課桌邊多了道人影。
是他們的副班長,是教師子女。
那女孩兒扎著兩個馬尾辮,眼睛又大又圓,她擰著手指,十分愧疚的說:「對不起,我有朝老師說過,我媽說做錯了事情要道歉,所以,對不起!」
岑曦和那些教師子女關係一般般,平常也不一起玩,因為他們成績優異,一直在讀書讀書讀書,她既羨慕又仰望,對他們其實崇拜更多。
當副班長這樣和她道歉,她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笑著說:「沒事啦!」
那女孩兒也笑了,小孩子之間可能就是這麼奇怪,沒有太多心計和怨恨。
副班長說:「我能看看你的作文嗎?」
「可以啊!」
「謝謝。」
岑曦把作文本遞給她,羞怯的說:「那我可以看看你的作文本嗎?」
副班長笑得十分燦爛,「當然可以,我去給你拿。」
岑曦挪眼時看到林延程身邊圍了好幾個男生,沒有一貫的調皮搗蛋,那些男生臉上都浮動著溫柔的神色,眼神也是那樣真摯。
而林延程總是溫和的面對所有人。
岑曦出神時副班長把作文本拿了過來,身邊的同學都湊過來看,這個小角落爆發出嘻嘻笑笑的打鬧聲。
就這樣,在五年級的末尾,岑曦和副班長成了書友。
副班長從小看很多書,岑曦受了這次作文的刺激,莫名開始想用功讀書,特別是作文這一塊,於是問副班長借了很多書。
什麼外星人,十萬個為什麼,女生小小,馬小跳,魯賓遜漂流記,了不起的狐狸爸爸。
她看的津津有味,副班長的書可比林延程的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