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風不起浪
奇峰大廈已不復存在。
經過一夜的焚燒，徹底變成了一座由碎塊和灰燼構成的黑色小山。
渾濁的空氣中還夾雜著一絲噁心的糊臭。
雖然有心理準備，穿出人群的謝安和孫敏、安宇還是吃了一驚。
地面有天督府搭起的木板通道，因為厚厚的灰燼被消防水一混，整個奇峰廣場都是泥漿。
謝安捂著鼻子，抱緊了風衣。
見孫敏和安宇只是靜靜過去用天眼探查，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只好放下手詢問陪同的天督府人員。
「黃總督察，怎麼燒得這麼嚴重？」
黃總督察嘆了口氣：「老房子了，用了很多木頭裝飾，很多房間用著壁爐，堆著柴火，所以.……」
這點謝安明白，許多權貴都保留著冰川期的習慣，喜歡建豪華的壁爐，燒火取暖，而不用城裡統一供應的暖氣。
旁邊的一個年輕點的高級督察補充道：
「當時太亂，造成了交通堵塞，消防車開進來時，火焰都近百米高了。」
「你們調查的結果是什麼？」謝安問。
「故意縱火！」黃總督察肯定道，同時遞給謝安一個筆記本。
「這是我們的審訊筆錄。」
謝安接過，一篇一篇翻著看。
霍然看到一段記錄。 ……
問：你當時看到了什麼？
答：一共有五個學生在打鬥，三男二女，一個男學生打其他四人，還開了槍。
問：誰開了槍？
答：我沒看見，只是聽到槍響。
問：這些學生你見過嗎？
答：從來沒見過。
問：他們穿什麼衣服。
答：好象就是平常那種運動校服。 ……
謝安又往下翻，又找到了一段記錄。 ……
問：你看到那四個學生在大堂寫作業，你覺得不妥，就走了過去？
答：是的。
問；你做了什麼？
答：我請他們離開，這座位不允許外人隨便來佔用的。
問：他們離開了嗎？
答：他們很乖，很快就走了。
問：你記得她們的長相嗎？
答：記得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笑起來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長。
問：你能幫我們畫出來嗎？
（註：證人搖頭）
問：我們有模擬畫師，可以根據你的描述畫出來，你配合一下。
答：好的！
（註：證人配合模擬畫師繪畫一個小時零十五分，畫像附后。） ……
謝安馬上翻到後面，果然有一張人像素描。
一看，暗暗叫苦。
MD，畫得這麼象！
畫像上，美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笑笑的，還有兩個酒窩。
儼然就是王雍兒！
雖然王雍兒是師父屠毅讓自己收的假弟子，但也要到家來「學習」，謝安自然熟悉。
謝安不動聲色，假裝繼續翻看，卻偷偷傳音給孫敏：
「孫處長，有點麻煩了，王雍兒被認出來了.……」
孫敏一聽，有些吃驚。
「天督府長本事了！怎麼認出來的？」
——「一個見過她們的證人提供了模擬畫像，和王雍兒相似度90%以上，這要是開通緝，馬上就會暴露。」
「說你的辦法！」
——「正常處理就是收買畫師，讓他重畫一張，把原有的替換掉。」
「晚了！」孫敏一口否定，「都過去好幾個小時了，有心人早就複製保存了。」
謝安有點心慌，孫敏說的有心人，師父屠毅也提過的，肯定與王室有關。急忙回傳道：
「那怎麼辦？我們都不知道有誰複製了，想洗腦也不可能啊！」
孫敏思考了一下，回道：「先別急，我考慮一下。讓安宇先查胡明亮，把視線引到他身上去，你拖下時間！」
案發經過他們都知道，王雍兒沒有保留告訴給了屠毅，屠毅又說給謝安。之前在宇院，雙方達成協議時，謝安也沒有保留。
過了片刻，謝安裝作看完了筆錄，對黃總督察道：
「筆錄不太充分，縱火那個環節光聽到一聲爆炸是不夠的。」
黃總督察點頭同意，「是，看到兇手的人都被燒死了。」
謝安馬上追問：「屍體在哪？有頭部完整的嗎？我們要馬上凝聚影像！」
年輕督察答道：「有三個頭部完整的，放在我們天督府的地下室。其他的送去了殯儀館，還有的就在這了……」
年輕督察指了指黑色小山，意思是：變成灰了。
謝安驚呼一聲，「這麼少？」
生氣道：「不行，太少了。你們再去清一遍，燒焦了沒關係，還有大腦就行，都送到地下室去。」
年輕督察面露難色，這工作量就大了，而且難度……
見年輕督察猶豫，黃總督察有點生氣：
「謝院長的話就是命令！怎麼不動？」
年輕督察只好怏怏轉身去布置安排。
謝安心頭暗樂。
不給你搞點事，還怎麼拖時間？
心中一高興，給黃總督察打了根煙，一起點上。
看著彷彿在工作的孫敏和安宇說道：
「謝謝支持啊，最怕這種縱火的案子，痕迹太少了，只有用異能來偵測了。」
黃總督察趕緊同意，還不忘奉承一句：
「是啊，這種案子最難辦了。幸虧謝院長、孫處長親自出馬，不然我們真是束手無策。」
謝安酷酷地點點頭。
要不是師父強行讓我來，我會接？我要不來，馬青橋只能派行動處那個副處長來，還請得動孫敏姐弟？這案子大概率就破不了。
回頭盯著黃總督察，語重心長說道：「黃總督察，案子這麼難，宇院也派出了最強陣容，天督府一定要配合好啊！」
黃總督察連忙點頭：「是，是。全力配合。我對孫處長和安能師是久聞其名，大能師的弟子……」
謝安靈光一閃，窺聽到了黃總督察的真實想法。
「你們說怎麼干就怎麼干，出了事才和我沒關係！」
原來，黃總督察是個老油條啊。
不過，油條好，油條簡單，一拉就下水。
這時，孫敏和安宇走了回來，孫敏搖了搖頭，表示沒有收穫。
其實安宇有。
異能施展功法是要留下靈力痕迹的，對別人來說，這麼大的火，痕迹肯定是燒沒了。
但安宇不一樣，安宇對靈力痕迹的敏感性很強。只要他集中注意力啟動天眼，方圓幾里內動用靈力和靈力痕迹他都能看見。這是安宇的過人之處，只有老師吳庸和師姐孫敏知道。
廢墟山上的靈力痕迹被大火破壞得差不多了，但胡明亮一夥逃走時，在地面留下了很細微的木屬性靈力痕迹，可能是那個「堂哥」在給胡明亮治療。
安宇也第一時間傳音給了孫敏，孫敏卻叫他先別動。
孫敏來到二人面前，問黃總督察：
「專案組是怎麼發現是異能作案的？」
——「審訊時，我們的人發現有個保安有保留，就窺了他的想法。結果他看到了一條大蛇。」
孫敏追問：「黃顏色的？」
——「對！他分析是土系功法。」
孫敏眼睛一亮，年級比對都是行政處在負責，胡明亮的功法她熟悉。王雍兒說胡明亮指揮灰塵，顏色應該是灰的。孫敏故意說成黃色，姓黃的居然應了，說明他對案情並不了解。
這就好。
孫敏又問：「這人叫什麼？現在在哪？」
——「叫劉駿，也是你們宇院畢業的，就在專案組。」
孫敏對謝安果斷道：「去專案組！」
幾人連忙上車往天督府而去。
路上，謝安偷偷傳音詢問孫敏，卻被孫敏一口拒絕：「等會再說！」
到了天督府，孫敏卻要求先去凝聚影像，汽車又直接開到一處偏僻小樓。
小樓不大，但小樓地下很大，這是天督府專門用於囚禁犯人和存放屍體的地方。
電梯下到最深的第五層，一股異味撲鼻而來。
一名工作人員直接把幾人帶到一個角落，這裡單獨存放著三具屍體。
孫敏點了下頭，對黃總督察道：
「謝謝，你們先迴避一下，我們要凝聚影像。」
這是慣例，黃總督察也知道，痛快離去，走前不忘問了一聲：
「那專案組的人還見嗎？」
「見，讓他們都等著，先不要亂動。」
話外之意很深，黃總督察頓時明白。
這可是涉及宮廷鬥爭的重案，他能作到副總督察，這方面反應很快。
「是，我明白，孫處長放心，我這就叫他們都等著。」
意思是：調查先停，等候你的命令。
什麼都不做才安全，你們上，破了案有我一份功勞，破不了你們頂著，反正你們背後有大樹。
「哐啷」一聲悶響。樓門封閉，空蕩蕩的空間中只剩下三個活人和一堆死人。
孫敏輕輕啟動靈力，一個無形無色的靈力屏障將三人罩住。
「這下可以說了吧！」謝安有些不滿。
孫敏盯了他一眼，卻又啟動了靈力交流。
謝安呵呵直笑：「孫處長真細緻。」
孫敏沒理他，心中念道：「有人在盯梢。」
安宇一驚，馬上默念回道：「是在奇峰大廈嗎？我怎麼沒發現？」
「你太專心了。」孫敏揶揄他。
謝安這才明白孫敏為什麼路上不理他，但又有不服：「誰這麼膽大？城裡還有誰能窺我們的……心嗎？」
話說斷尾了，因為他師父屠毅就能。
「怎麼會沒有，你們忘了流言背後的人了嗎？」默念完，孫敏又語帶驕傲：
「他試過窺我的心，不過沒成功。」
安宇急忙默念：「我也沒有，我專註在找靈力痕迹，什麼都沒想。」
「我也是……瞎聊。」謝安抽了抽眼鏡。
「不說這個，現在這裡很安全。小宇說下你的發現。」孫敏拉回重點。
「一條木系靈力痕迹，將近兩百米，有點斷續，往東邊去了。」安宇念道。
謝安大喜，換作了默念：「你發現靈力痕迹了？那我們還等什麼？」
孫敏翻了個白眼，不得不提醒他：「你想過沒有，敢來盯梢我們的人，要麼是兇手，要麼就是流言的製造者，甚至他們可能是一伙人。我們如果動了，盯梢我們的人會不報信嗎？」
謝安有些懊惱：「我們當時應該把他拿下。」
孫敏一哼，默念道：「然後呢？搜他的腦，找到真兇，結果發現是王族，比如平陽王的人，我們抓還是不抓？」
一句話驚醒謝安！
要是牽扯出王族，這事情就失控了。首先，要抹去王雍兒四人痕迹之事難度更大，其次，後果叵測！
這是件破了不如不破的大案！
想要穩妥落地，很難。
謝安感覺自己又死了很多腦細胞，愁得直撓頭摸臉。
安宇也皺起了眉。
又要抹去小北、王二進四人參與的痕迹，還要防止成為儲位之爭的點明者.……
這難度也太大了。
雖然師姐來之前給自己說過案件的難度，但事到臨頭，才發現不是一般的難。
見二人都陷入痛苦的思考，孫敏卻沒有說話，反而去打開屍袋看了一眼。
謝安實在想不出辦法，愁眉苦臉的念道：
「孫處長，你說咋辦啊？王雍兒可是已經被發現了。」
孫敏眉頭一揚：「簡單，我們從結果來推方法。」
謝安和安宇連忙看向她。
孫敏緩緩默念道：
「對我們最好的結果。就是破案，找到兇手后馬上滅口！」
「這樣，才能把小北她們安全摘出來，我們也可以全身而退。不管兇手和流言的製造者是不是一伙人，都不再重要了。」
謝安一想，是這個理啊。
沒有人證了，怎麼證明王雍兒參與了？就憑一張畫？笑話！
對王宮而言，只要證據確鑿，兇手死了也破了案啊。就算流言和王室有關，那也證明不了，因為也沒有了人證！
想到妙處，雙手一拍，差點脫口而出：
「妙！就是要這個效果！」
但馬上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默念道：
「可王雍兒的畫像怎麼辦？」念完，還拿出那本審訊筆錄，翻到畫像那一頁。
安宇眼睛都瞪大了。
畫得太象了。
孫敏看了看畫像，默念道：
「這個沒辦法了，殺光專案組都藏不住。只能移花接木，轉移視線。」
兩人有些不解，孫敏又解釋道：
「只要讓專案組這些人跟著我們的思路走，等我們一得到證據，就把兇手一鍋端了。動手時動作快些，徹底滅口，這案就結了。到時候誰還會去關心之前的一個嫌疑人？」
「啪！啪！啪！」謝安興奮得拍起掌來。
安宇不得不服，師姐確實很厲害。
製造一個熱點來掩蓋另一個熱點，然後金蟬脫殼。
至於流言，本來就難查，聖令中也沒提流言，自然不管。
滅口所有兇手，無風了自然不起浪。
說不定，這才是宇王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