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容妝
「如此說來,賞賜也該算上沈貴人一份,可金簪只有一支這該如何是好?」太妃假裝為難地說。
「那娘娘另賞一樣東西,一式兩份即可。畢竟金簪是先皇陛下與您多年的情誼,豈能說送就送,一個不留神損壞了哪裡,不白白糟蹋您一番心意!」宸嬪依言說道。
「也好,本宮賞你們一人一壇菊花酒,是本宮去年親自熬制埋進土裡的。」太妃心喜,她那簪子可是個寶貝,賞個小小貴人,平白降了身價。
「兩位妹妹還不快快謝恩?太妃娘娘釀酒的手藝可不是一般的好,當年先皇陛下都稱讚不已呢!」宸嬪的話連連稱了太妃的心,惹得幾人都看向她說話。
幾個女人唇槍舌戰,不亦樂乎。後頭幾人竊竊私語熱鬧極了,柔嬪笑言:「還是妹妹通透,知道太妃不會真賞她!」
欒雲妝點頭,暗想,前世時舒皇姑姑可就盯著那簪子不罷休,去世時也非要那東西陪葬,氣壞了太妃。如今的場面是意料之中,不說太妃娘娘,宮裡哪個女人得了這麼個物件會捨得隨意送人?
宸嬪該得意了,在舒皇姑姑面前討了好,又在太妃娘娘那裡討了巧。兩邊不得罪,還可自成一派。反之,蕙嬪那邊就沒那麼幸運了,有了蘭妃那事,她的這胎也被後宮人給妖魔化,加上她自恃身份對上位者不討好也不偏倚,太后不再偏幫於她,這幾個月里過得不怎麼舒心啊!
「沈家這對姐妹是有福氣啊,妹妹精通綉藝姐姐又擅長調香。倒叫我想起忘憂宮的柔嬪和她那庶姐,比起沈家這對嫡姐嫡妹,她們的感情才叫深厚呢!」今日的舒皇姑姑似乎話挺多。
「我聽說,柔嬪姐姐曾經也是個制香高手,如今沈貴人的香大家都參不透,還要請柔嬪姐姐出來指點一番。我想沈貴人應該是很樂意的,柔嬪姐姐定不會拒絕吧?」宸嬪也是唯恐天下不亂,這副開頭與那日蘭妃宴請十分相似呢,沈家人就如此不招人待見?恐怕不是,這次的推動者該是柔嬪和沈貴人,替罪羊與目標便很難猜測了。
聽了宸嬪這話,柔嬪禁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原來不是主動躲就一定避得過的,舒皇姑姑記得清楚,想要對付她們簡直太容易。欒雲妝聞言手心直冒汗,被宸嬪一說,柔嬪今日就必須上前回話。幸好只是問香料,兩位貴人自然不會做手腳,這與她們有直接聯繫,所以隨意推了便好!但欒雲妝直覺,此事不會簡單,否則先前便沒有柔嬪去殿里求她那事了,舒皇姑姑還有后招!
「宸嬪也說是曾經,如今的我還有什麼能耐呢?讓人笑話事小,若是誤認了一丁半點出了事可就糟了!宸嬪如果信不過二位貴人請太醫來一驗便知,何須叫我出來,惹得大家不高興。」柔嬪按規矩行了大禮才起身回話,她現在只想快快回宮去,別出現在眾人眼皮底下,另類的目光好奇打量使她厭惡。更何況,姐姐屍骨未寒就被她們拿出來說事,還要按上禍亂的莫須有罪名,擔著本不屬於她的罪責。
柔嬪的庶姐便是「罪人」齊更衣,是庶出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改了家姓?實際齊更衣是隨了母姓,不知何因從小便被賣到左家做奴婢,後來成了「永安罪人」的陪嫁侍女。不過這些新晉的宮妃是不了解的,連欒雲妝也是到後來柔嬪親口與她道出,她們現在個個都在好奇她的這位「庶姐」身份。萬氏已經在後宮折損了兩個女孩,如今要輪到第三個柔嬪了。
「是柔嬪?聽說你恢復了,今日一見果然是好了!佛祖保佑啊!」太后雙手合十,嘴裡念念有詞,暗暗祈禱。
「可不,忘憂宮是塊福地,勝在清凈、靈氣十足。容貴姬昏迷多日不見清醒,才去第二日便醒了,著實透著一股子神秘感!」許青青嘆氣,略帶羨慕的口吻說。
「柔嬪這性子還是沒改,什麼都不愛參與,只管自己興趣。」太妃怒極反笑,「既如此就不勞煩你了,來幾個人給本宮親自送去太醫院,讓他們給本宮仔仔細細檢查一番。」顯然,太后和皇後轉移話題不成功,太妃的關注點依舊在柔嬪推脫上。
待人收了屏風送去太醫院,柔嬪等人也終於得以「釋放」,正巧柔嬪轉身緩緩挪了幾步,那邊王貴妃抬頭便見著背影,瞪大眼睛張著口要喊什麼又緊緊咬住。意外便在此刻發生:只見王貴妃一個健步抓住柔嬪衣領,混著幾縷青絲,想是抓疼了柔嬪。她吃痛倒退幾步,差點被拖拽到地上,欒雲妝驚嚇大呼,惹來眾人關注,不得已太監紛涌而上壓制住突然發瘋的王貴妃。
「放肆!」太后本就心情不好,自打進門就沒給好臉色,至於原因,眾人也能猜出幾分,現在終於爆發,「當哀家是死人嗎?」
含著怒氣的話語一出口,她老人家受不住顫著起身,身邊的秀珠等人嚇得忙上前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體。才剛剛碰到冰冷發白的手指,便被她使勁推開撞倒桌上滾燙的茶水,秀珠也不敢察看傷勢忙磕頭請罪。這下太后是連多年的貼身都遷怒了,除了舒皇姑姑誰還敢穩坐?都隨著秀珠等人跪下去高呼息怒。
舒皇姑姑又看見一殿的黑髮頭頂,她脾氣也來了,不耐煩地說:「也不看看值不值當,太後娘娘莫氣壞了身子,且先問問她們怎麼回事才好。」一點小事就氣得發抖,太后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麼個品性先皇怎就挑她為後?舒皇姑姑心裡暗諷。
「哀家說話,哪有你個奴婢多嘴!」太后聞言,不管不顧喝道。
舒皇姑姑站起來昂首駁斥:「是!我是奴婢!但我是天啟朝最大的主人——孫氏皇帝陛下一個人的奴婢!你又算什麼?就算是陛下的生母、皇太後娘娘您也是個外臣,您有什麼資格讓我閉嘴?」
「你!」左太后氣極,無力地扶額,重重歪倒在榻上,殷紅的唇此刻正緊抿著,逐漸蒼白。眼睛死死盯著下首嘴角含諷,志得意滿的女人,一身嬤嬤宮裝襯著她的小人嘴臉愈陰鷙。賤人!恨不得將她這張賤嘴撕碎!
先皇遺詔中特別提到的這個女人,仗著那一份恩寵,她有恃無恐,一直是後宮每個人的噩夢,直到死也不能擺脫她。
陛下,你逼得我們無路可走啊!太后閉眼,將屈辱的淚水強忍著,咽進喉嚨,吞到肚子里去。
「舒皇姑姑幾日不見身體大好?瞧你們這鬧得,母后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姑姑可還能賠給我一個一模一樣完完整整的母后?」龍袍男子由外入內,口氣玩笑不帶指責,卻隱含著警告。他那帶笑的表情在太后眼裡刺眼極了,這就是她的好兒子,天啟朝的好皇帝!她心中的銅牆鐵壁在舒皇姑姑面前脆弱得不像話,她眼中的神兵利器在這個兒子面前潰不成軍,全是奢望啊!
這一回,舒皇姑姑在地上牢牢地跪實了,滿屋子的萬歲請安。孫赫滿意點頭叫起,剛剛踏入殿內,便被一個白影子撲到腳邊嚇一跳,差點就要本能地將其踢飛。他低頭一看,那人遮著面巾看不真切,想不起來是哪個,語無倫次地喊著又聽不仔細,當下惱火喚了人將她拖下去。才剛行動,殿的另一頭又是一聲尖叫,這次是袁婉儀,瞧那小臉兒被嚇得不輕,平時軟糯的嗓音原來如此高亢,嚇得低頭的眾人都不禁好奇。
令袁婉儀激動得忘記禮數,來不及掩蓋情緒的原因,一半是皇帝,一半便是柔嬪,柔嬪她直挺挺地暈了過去。「砰」的一聲,砸得忒響,彷彿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欒雲妝跪在人群里,驚得一個抬頭,剛好撞進舒皇姑姑掃視的眼裡,在見到欒雲妝后微微眯眼,稍揚了唇角,望著邪氣凜然。舒皇姑姑的跪姿也是一陣說道議論,她只管跪著筆直了身軀半分不彎,不是敷衍卻是故意為之。似乎在說,能讓她下跪,是幾世修來的福氣!比孫赫這個皇帝沒來之時更加傲氣,更加盛氣凌人!
給人一種錯覺:皇帝是來給舒皇姑姑撐腰的?
不管他人怎麼想,孫赫現在最要緊的是將舒皇姑姑扶起來。可腳下那團白影卻抱著他的小腿蜷起來,非要他給作主。本來一場好戲被這不識好歹的女人破壞了,他彆扭起來,隨口吩咐人將柔嬪先送回宮中去。
欒雲妝見此,以忘憂宮主位的身份提出堅持要與柔嬪一塊回去,方便照顧盡姐妹情誼。蒙了面紗抱著「龍掌」卻忌憚得很的王貴妃,蜷了一團護住胸口,先她一步告狀稱,半月前落入泥沼不是意外,是柔嬪故意為之,要皇上將柔嬪留在殿里查因。
人都暈過去了還怎麼查?再者此事牽扯皇子,皇上定不會任由她胡鬧,給大皇子安上幾個影響繼承大逆不道的罪名。許青青暗罵她個豬腦子,怕她觸怒皇帝,暗暗向她使眼色,她人倒好竟然無視!
「柔嬪半月前的狀況,作為忘憂宮主位的容貴姬應當最清楚!柔嬪的病迫在眉睫,還請皇上將她送回去召太醫好好診治才行,半月前柔嬪還瘋癲著,留容貴姬在此也是一樣的。」舒皇姑姑這次竟然伏地磕頭,眼神哀凄,看似真的可憐柔嬪。
舒皇姑姑今日大手筆,誰都要拖兩步,如溫水煮青蛙般,不知不覺就將人拖下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