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在深夜痛哭過的人。

  14 

  有時候喬彥也會想起那一天的黎夏然，想起那一天讓他感到震驚，讓他刮目相看的黎夏然，他想，這個女孩子身上還有多少東西是他不曾知道，不曾發現過得。 

  他只記得他聽見一陣陣的「噹噹當」的砸門聲，他只記得他看見那個瘦瘦小小的丫頭提著一把凳子狠狠的對著那把門鎖砸去，直到門把手微微鬆動的時候，她才後退幾步，又衝上前去抬腳踹開那門，他只記得他看見她氣勢洶洶的推開那個坐在廣播台前的庄琪，看見她抓過那支麥。 

  「沒錯，這封信是我寫的。」 

  多麼勇敢的女孩兒。 

  他甚至都忘記了那個躲在他懷裡哭泣的女孩兒，那一刻，他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只剩下了黎夏然，他就那麼看著她從呆愣著的庄琪的手中奪下那一紙情書，端端正正，不卑不亢的坐在播音台前朗讀了起來，那認真的模樣，就好像是在宣誓他們的婚禮誓詞一樣，神聖而不可侵犯。 

  後來他問過，問她是有怎麼樣的一種勇氣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出那樣的決定來，黎夏然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一臉天真的望著他說: 

  「我只是覺得喬彥的女人不能那麼慫蛋而已。」 

  只是覺得喬彥的女人不能那麼慫蛋而已？ 

  喬彥是打心底里覺得這個理由真是又扯淡，又搞笑，但是又有一些感動。 

  也許黎夏然不明白喬彥為什麼會那般在意那些愛著他的女孩兒們，哪怕那些是他完全不認識女孩兒們，他也會儘力去保護她們的愛情，黎夏然不知道原因，可是她依舊選擇了和他一起去保護那些愛情，那些可能得不到回應的愛情。 

  也許她們都不了解喬彥，她們不知道一個從小都沒有被人疼愛過得孩子是有多麼的孤獨，是有多麼的缺乏安全感，黎夏然是幸運的，至少她還有她姐姐愛著，可是喬彥沒有，他什麼都沒有，沒有爺爺奶奶的愛，沒有爸爸媽媽的愛，他只有他自己，和那些固執的愛著他的女孩兒，不要問他有多麼珍惜那些虛無縹緲的愛情，不要問他有多麼珍惜那些不知道能維持多久的愛情.…… 

  他永遠記得那些羞澀膽怯的面孔在他面前對他說喜歡他之後，就匆匆逃走的身影，那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也會被觸動，原來他還是有存在的意義的，至少他還可以讓別人拿來愛著。 

  當聽到黎夏然兩姐妹搬進喬家的消息時，喬彥也並沒有太過激的反應，他只是安靜的站著，那雙眼睛瞬間失去了以往的明亮色彩，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喬彥？」 

  黎夏然看著那個站在自家大宅的大門口卻遲遲不肯抬腿進去的喬彥時，她心裡也是一陣堵悶，她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竟會以這樣的身份和喬彥一起踏進他們家的大門。 

  「你進去吧！」 

  黎夏然看著喬彥斷然轉身離去的背影時，她沒有開口叫他，也沒有走進那棟漂亮的房子里，她只是安安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踩著他的影子走著。 

  那個時候的黎夏然或許沒有想到，那個孤零零的背影，那個倔強的喬彥會就那麼丟下她走掉，走得狠心又決絕，一走四年，未曾給她留下半個字，未曾給她留下半句口信，甚至是那四年裡都未曾給過她半分有關他的消息。 

  他好，或者不好。 

  她都不知道。 

  黎夏然她常常會想，要是她早知道喬彥會那麼做，那她那天夜裡絕對不會犯困，絕對不會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睡著的，一切只是因為他那寬厚的肩膀讓她覺得無比安全，無比踏實，所以她就那麼趴在他的背上沉沉睡去。 

  可是喬彥，你怎麼能利用我對你的依賴，怎麼能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就那麼拋棄我，就那麼丟下我。 

  等黎夏然醒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躺在了喬家，躺在了喬彥的床上，這屋子裡到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可是卻偏偏沒了他。 

  「他是在躲你呢！不過走了也好，省得他在天天家裡還得讓我伺候著呢！」 

  「走了？他走了？他去哪裡了？」 

  沒有聲嘶力竭的喊叫，黎夏然紅著眼睛，平靜的問著坐在她身旁的黎夏妍，她知道這是他的作風呢，他知道只要他留下就會控制不住的去保護她，去親近她，可是，她現在是他的「小姨」了，他不能再和她如戀人那般親密接觸，他也不能忍受自己在面對黎夏妍的時候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他走了，帶著在他看來不會傷害任何人的選擇走了，就這麼走掉了。 

  「誰知道呢？好像是早上四點多的時候，他突然跑到我和他爸的房間里說他要出國，讓他爸打了個電話，拿著卡就走了，還是來替他打掃房間的阿姨發現你睡在這裡的。」 

  「他沒有告訴他爸，他要去哪裡嗎？」 

  「不知道，反正拿著卡就走了。」 

  拿著卡就走了， 

  拿著卡就走了， 

  拿著卡就走了。 

  黎夏然猛然拉過被子，把自己緊緊的捂在裡面，她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她緊緊咬住牙齒不然自己痛哭出聲，她狠狠的將指甲按入自己手掌心以減少內心的痛苦，可是儘管這樣，她的眼淚卻也依舊決堤，浸濕了喬彥的枕巾。 

  不知道，他會不會也在某個時候，像她這樣捂在被子里痛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