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眾音排空
星月古城,珈藍之塔。
誰勝誰敗?
天亮了。雲層為這場戰爭讓步,風沙為即將到來的血腥怒號。
一聲清妙的箜篌之音乍響,在大漠中飛揚,直抵遼遠的雪域高原,僧者的焚唱。從而顯得慈悲。
「婭洛音的箜篌,定會破了錦瑟之守,而下一步,碧落做的事情就該是擾亂我敦煌將士的戰心。而後莫扶風親臨,敦煌危機了。雪凰,你怕不怕?」
重學凰系好鎧甲最後一環,一代女皇之威盡顯,她放蕩輕狂:「我若怕了她碧落,怕了他慕泠涯,便怎算是個君王?!笑話!!!」豪氣雲天。
殷淺淺的眼上再沒敷白綢。從而一眼看去,蒼灰清肅,蕭蕭冽冽。
「我也不怕。這一戰,將曠日持久,只是擔心我能不能框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了。」
重學凰看了一眼此時的殷淺淺,一瞬間又收回目光,她不敢再看,那個少女容顏依舊,青絲卻半白。霜色要侵佔所有墨跡一般。
重學凰走到殷淺淺面前,牽起她的手:「你可以。星女為聖,與西域同生,共死。而我重學凰,與敦煌同生共死。」
這一日,這兩個站在西域風雲權力巔峰的女子,攜手赴戰,去演繹一個又一個神話。
這一日,神子宿女同現與敦煌對決的星月古城所屬十七國的軍營中。神子宿女星芒同光。
這一日,進入了後世稱之為「聖神之戰」又名「敦煌之戰」的高潮。
箜篌之音漸漸升高,繁弦靡音,如大漠滄月,緊扣心弦,絲絲縷縷。
忽而如穿雲裂石,直入雲霄,帶著不可一世的狂傲,與山河目下的孤高。
殷淺淺佇立敦煌城下,白衣風起。
遠處帥帳,慕泠涯眼裡何等之好,再次遇見殷淺淺,只那麼一眼,他便再也說不出話。
一別經年,萬般變化。
他竟再也不想打這場杖。
「星女為何不能是星月古城一邊的?」慕泠涯問碧落。
碧落冷笑一聲:「神子,你該是知道如月令的。」
慕泠涯點頭。
「那麼神子也定然知曉如月令留下的那對雙生子。」
這次沒等慕泠涯點頭。碧落續道:「如月令偷天換日本是有違天道,天道又豈會讓她輕而易舉如願以償?於是,那對雙生子一男一女,可必須結為夫妻,行周公之禮誕下的孩子,才具備九錫族的血脈。」
慕泠涯淡淡道:「近親通婚,拋卻倫理不講,血統傳承固然強大,但卻更能導致滅族。」
「是的,彷彿詛咒一般,那對雙生子一男一女,誕下的孩子也是一男一女,不斷輪迴反覆,相同的命運,不同的靈魂發生激烈碰撞。直到上一代,也就是我的父親,和殷淺淺的母親那一代,才得以擺脫那樣的命運。」
慕泠涯摺扇慢慢攤開,緩緩道:「那麼代價呢?」
碧落幽幽說道,聲音里有彷彿故事所帶來的冷意。
「對,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你永遠也想不到,他們付出的是什麼。」
慕泠涯心下一驚。
「莫非……」
「犧牲後代的壽數,靈力,天賦,甚至健康!!」
慕泠涯瞳孔微微眯起,淡淡搖頭:「實在殘忍。」
「呵,想不到吧,我敬仰的父君,為了一個女子,可以犧牲我!我愛之尊之敬之的父君……」碧落眼角微潤,語音微哽。
慕泠涯沉默。
而後道:「不對。」
碧落目光如炬:「哪裡不對?」
「其一,你的身體,慕某是一位醫者,若說淺淺身體孱弱……甚至已到燈枯油盡之時我自是信,而你,甚至比正常女子還要長的壽數與身體。碧落姑娘,你還在對慕某說實話的好。」
碧落聽聞,淺淺一笑。「我也沒想瞞你,這便是命了,命運寵我,棄她。她生來帝星轉世,星女之尊。卻註定眾叛親離,紅顏薄命。而我,生來默默無聞,西域宿女之尊,是我後天一步一步歷練而來,是我多少次置之生死度外才固若金湯不可摧毀的地位,星月古城六司亦要尊我。可……」
慕泠涯接過:「還遠遠不夠。你想要的,更多。」
「你懂便好。」
「可不代表我便贊同你。殷淺淺,是你三族之內的血親。」
「三族之內又如何?她和你還……」
慕泠涯摺扇一晃,優曇花綻放。
碧落沉默下來。
慕泠涯語氣嚴肅,認真:「我和淺淺怎麼?」
碧落面無表情:「還是金蘭之交。」
慕泠涯嘆了口氣,遠方錦瑟力量漸漸減弱。婭洛音箜篌之音響徹九霄。
他道:「這戰場,實在不適合她。」
「可沒有什麼任何人,能取代她的位置,所以,她也逃不開註定的命運。慕泠涯,有些事不是我不說,而是不能說,我不是殷淺淺,我還要命去做許多事,我不能讓自己受半點傷。」
慕泠涯淺笑。
碧落看著那個白衣風起的星女,曽幾何時,輝煌至尊,又幾何時,落寞天涯。人生苦長,我們在劫難中重生,又在劫難中死亡。
我永遠不會讓自己像你一樣受傷。
一生恆久的清鳴,敦煌城牆高懸的錦瑟嬋雅「啪」的一聲落入地上。
錦瑟之守破。
碧落在一瞬間執起塤,輕放唇邊。
這一首……
碧落黃泉!
彷彿將天下挫骨揚灰,敦煌城牆之上的將士各個面露痛苦。
殷淺淺突然動了。
慕泠涯淡淡道:「她要施展涅月之力。不!等等,那不是……」
白光一閃。
「那不是真正的涅月。」碧落接上這句話。
殷淺淺全身靈力灌注與涅月之上,涅月已經與她的淚結合,此時借涅月之力重塑結界,敦煌城則更比錦瑟守護之力。
可是。
「噗!!!」喉嚨一陣腥甜,頓時翻江倒海,直墜黑暗。
殷紅殷紅的血,自敦煌城落下,如雨滴。
染黃沙,風天涯。
血染處,春綠色。
星女的血,竟然可以塑造綠洲?
星月古城王旗迎風展開,后莫扶風大手一揮。
「攻城!!!」十七國聯軍如潮水奔來。
殷淺淺靈力一下子被抽空,軟到在城牆上。發梢染霜,微風拂過,滿頭青絲盡飛雪。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重學凰銀甲輕騎,帶領軍隊正面迎戰敵軍,而看到城牆上的情景時,她瞳孔火紅,對著高空憤而呼喊:「顧紫筱,你給我滾出來!!!!」
殷淺淺勉強說道:「雪……雪皇,別管紫筱,涅月無效,為今之計,速速啟動南斗之陣,困……殺……」
重學凰壓下滿腔怒火。
「擺陣!!」
慕泠涯卧扇的指節發白,碧落一手執塤,一手牽住慕泠涯。慕泠涯隨時都可以掙脫,卻在看見城牆之上殷淺淺一個動作后,擱下了現身的念頭。
殷淺淺彷彿知道慕泠涯在看她,緩緩搖了搖頭。
慕泠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已選擇的路,我們就要走完。
眼看敦煌將士因為碧落塤聲緣故無法對敵,殷淺淺緩緩起身,這時,不知從什麼角度,一隻短笛飛來。
殷淺淺嘴角淺笑,接笛。
頓時戰場柔情,春風綠水微拂,聲聲壓下了碧落黃泉之殺伐。
歐旭堯拍了拍碧落肩膀:「我來助你。」盤膝坐下,九弦琵琶聲起泠泠。
只一瞬間的功夫,笛音,塤音,琵琶音,充斥戰場。由於三音斗樂,敦煌將士得以恢復過來,聽令於重學凰,布陣。
南斗。即斗宿,有星六顆。在北斗星以南,形似斗,故稱。借指南方。
北斗主生,而南斗,主死!
天府司命
天相司祿
天梁延壽
天同益算
天樞度厄
天機上生
此六位六座,共成南斗。
一座一支軍,六座,南斗排位,形成一張無堅不摧的網,死亡之網。
碧落皺眉:「婭洛音,來。」
箜篌介入三音之中。
三對一。
殷淺淺不動聲色,她手裡的短笛,如墨一樣濃郁,世間化不開的稠。
敦煌上空,飛鳥不聞!
此時,一隊人由珈藍塔出發,其中有一個女子,紅袍鳳姿,溫婉如約。只可惜不良於行,輪椅的軲轆碾壓過大漠風沙,留下一行行如命運般的印記。透露出某些不祥的預感。
殊途晏忘了忘天,陽光被雲層遮住。
「鳳兮,跟著這些巫師走,就能到敦煌,這樣就能找到慕公子了,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讓夫君操心了。」
「說的哪裡話,這是我該做的。」
殊途晏看著日漸消瘦的鳳兮,嘆了一聲,又忘遠處烽火,那血腥味遲早會瀰漫到整個西域的吧。
波斯,波斯是敦煌的盟軍,而流婷啊,你會在那嗎?
又想起這結髮之妻,心裡不是不愧疚。遠走天涯,四處漂泊,鳳兮跟著自己卻毫無怨言。
她是真愛他,而他,是真不愛她。
世間事,總是多情,而無情的,似乎只是人。
幾日前抵達這曾經的珈藍塔,因殊途家幾位前輩與珈藍塔素有交情,便在此休整了幾日,準備著繼續北走,還未出發,便聽聞慕泠涯神子身份傳開於西域三十六國,且與宿女同現與敦煌。
正趕上這珈藍塔的巫師們沒事閑著清凈地方不呆非往戰場里跳於是殊途晏攜鳳兮與珈藍塔十護法共同趕往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