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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嫁衣如火

  慕泠涯沉寂片刻,沉聲道:「我看到了一隻·····似人似猿的野獸······又可以說,是野人!」 

  浮沉子雙目突睜,下一秒,手中的拐杖被一把捏碎,腳步一踏,瞬間來到慕泠涯面前,其氣息,竟是節節攀升,恐怖的內力在體內爆涌,雙目,卻出奇的平靜。 

  柳滄櫻和白凜寒竟是在老者一步之下,連退幾步,方才穩下了身子。 

  「此話······當真?」 

  「絕無戲言!」 

  慕泠涯說完,老者的身影瞬間消失,隨即便是一陣狂笑,天空中,數十隻蒼鷹的鳴叫響徹天際,緊隨老者而去! 

  柳滄櫻兩三步來到慕泠涯面前,面露歉色,苦笑道:「姑姑沒用。」 

  慕泠涯微微搖頭,望著急速遠去的浮沉子,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 

  五劍五劍,總覺得墨箋與之有著一種微妙的聯繫,浮沉子,我慕泠涯便送你一場造化,就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接受它了! 

  「姑姑,白兄,我們走,根據這地圖所示,我們只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程,看來還得走五天啊。」 

  慕泠涯站起身子,再次吞下一顆恢復內力的丹藥,解去柳滄櫻封住的穴道,雙手迅速點在任督二脈上,一口淤血頓時噴了出來。做完這一切,仿若平靜的逝去嘴角血跡,緩步前行。 

  ······ 

  鳳府門前,迎親的隊伍等待良久,殊途晏卻不急不躁,旁觀的人都要贊一聲青年沉穩,卻不知,此時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甘願這新娘能拖得再久一點,再久一點,久到生與死相隔,久到參與商相絕。久到,三生走過,投身凈土,願伴佛前聽萬年禪機,不滅菩提。 

  可逃避一時,終須面對那些命劫,情劫。 

  鳳兮被喜娘推來的那一刻,殊途晏掛著從容的笑容,牽著鳳兮的手,彎腰將其打橫抱起,放入轎中。 

  之後,起轎。 

  繞城三圈,以表殊途嫡子娶親之重,之盛。 

  觀禮者無數,皆帶著艷羨的目光,看著那對玉人的結合,男才女貌,門當戶對。 

  真是絕好的姻緣呢。 

  鳳兮坐在轎中,雙手絞著帕子,那是上好的海藍絲,綉著最不易生長的青蘭。 

  她嫁給了一個她深愛的人,在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是最幸福的女子。 

  本來,是的。 

  可惜一切都毀在那沒有她鳳美人的年月里,他身邊跟著的沉默寡言的小姑娘。鳳兮知道,那個小姑娘的名字叫流婷,楚流婷。 

  徽州官臣之家,楚家的女兒。 

  ……十年前。 

  鳳兮今日隨父兄拜會同城大商賈殊途家主。 

  兄長告知她要盛裝出席,展露出鳳家最尊貴的一面。 

  「為什麼要展露出鳳家最尊貴的一面?」 

  兄長微笑地說:「因為鳳家是臣妃世家,祖上是出過皇后的。帝后之尊,鳳凰於天。」即便已經沒落式微。 

  鳳兮只覺得兄長很難過,她不知道,那一刻溫和的兄長是在為家族的前路擔憂,為那鳳家祖祖輩輩的尊榮祭奠。 

  這一場宴會,許是連鳳子啟都預料不到,鳳兮以後的人生,會因此,發生巨大的改變。 

  如果可以重來,鳳子啟說:他永遠不會讓鳳兮遇見殊途晏。 

  有緣天註定後面還有一句——造化弄人。 

  「子啟哥哥,那你把準備送給未來嫂子的那件鳳飛於天借給我一天吧?好不好嘛~」 

  鳳子啟看著鳳兮可憐巴巴地望者他,又想起夫親的話:子啟啊,這兮兒年紀也大了,該找個婆家了,我看這徽州,也就殊途家的兩個嫡子賠得起咱們兮兒了,你看這次,咱們把兮兒帶去,讓年輕人見見面,若是回來兮兒覺得好,就由我去提親,你看可好? 

  「真是怕了你了,好好好,一會我就差人把鳳飛於天借給你穿一天。可小心著點,這是送給你未來嫂子的!」鳳子啟有些不放心鳳兮的毛手毛腳。 

  鳳兮吐了吐舌頭,翻了個白眼:「放心放心,鳳子啟,你以後肯定是個妻,管,嚴!啊哈哈哈……」 

  鳳子啟:「……」 

  殊途家主壽宴,舉辦的風風光光,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夜色之下笙歌舞樂,推杯換盞,一派繁華。 

  鳳兮隨著鳳子啟走在人群里,女兒家未出過幾次閨門,對待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一路上不肯做嬌子,偏偏跟著下人們蹦蹦跳跳的往殊途府走。 

  上山的路,皆是玉石鋪墊,兩旁桃花飛揚,曼妙舞蹈。 

  到了殊途家門前,自是有人通報名姓,一聽徽州鳳家到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躲在鳳子啟背後的小丫頭,眼中驚艷。 

  鳳兮年紀頗小,穿著緋色華裳,絲帶飄飄,水袖翩躚,三千青絲僅用一支紅玉簪綰著,身後長發一直到腰際。 

  眼波流轉間自成一派風姿灼灼,鳳凰花開在最繁華的夜色之下,綻放絕世的光彩,花瓣是誤入紅塵的鳳凰,驚鴻一瞥,忘了瑤池。 

  假以時日,她再大一些,定是個傾國的美人。 

  若干年後,她真的成為名動四方的四美之一,世人稱之為鳳仙子,她擅畫,一筆山水一場深情。 

  可那個時候,她寧可什麼也不要,只要一場時光逆流,只要一場不曾遇見,或者黃粱一夢的錯覺。 

  此時宴酣之樂,非絲非竹。 

  鳳兮遇見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殊途墨。 

  此時是女兒裝扮,且是這樣光彩奪目,想不認賬都不行。於是鳳兮覺得分外尷尬,可好死不死的自家兄長還死命把他往人家那便推桑。 

  生怕她跑了似得。 

  便在此刻,轉眼一剎。 

  殊途晏臨風而立,高樓表字。 

  少年未曾冠發,一襲白衣獵獵作響,筆如游龍,字跡書在高樓之匾,少年筆法卻極為老練,一派雅意,一番風流。 

  端是皎若玉樹臨風前,俊美的翩翩公子。 

  於是,這一刻,一顆年輕的心開始勃動,那漫漫黑夜裡開出了一株最美最迷離的鳳凰花,花枝招展,美不勝收。 

  這一刻,眼中只餘下那高樓臨風的少年,那眉眼俊秀疏狂,那風骨卓然不群。 

  「他叫什麼名字?!」她幾乎不受控制的狂喜。 

  殊途墨隨著她的眼睛看過去,莞爾一笑:「便是家弟,單名一個晏。」 

  「晏……殊途晏……殊途晏……」鳳兮喃喃自語。 

  於是,往後的許多年,鳳兮都活在一個自己親手編織的夢裡,那夢裡只有一個人,一個高樓臨風,肆意風流的少年。 

  直到,跨火盆,拜天地。 

  入洞房,合歡酒。 

  他輕輕挑起艷紅的蓋頭,她微微抬起低垂的頭顱。 

  他淡眉輕皺,她熱淚盈眶。 

  一剎那,世界暫停。 

  紅蓋頭自肩膀滑落,並和著一滴苦澀的淚,殊途晏笑道:「真是快呢,一轉眼,你都……出嫁了啊……」 

  鳳兮苦笑:「一轉眼?」他的一轉眼,她卻等了整整十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三千多個刻骨相思。 

  「玲瓏骰子安紅豆。」她喃喃自語,眼神恍惚。 

  下一句自是入骨相思君知否。 

  鳳兮等了許久,殊途晏沒有接下來那後半句,只是沉凝,有些沉默的絕情意味。 

  「呵,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啊,你也是個痴兒。」鳳兮自斟自飲,把給夫妻喝的合歡酒,她一人喝的風雅。 

  殊途晏聞言,看著滿目的紅色,只覺得似血,又看了鳳兮,這個女子,鳳家的驕傲,使她處事不驚,看似,極沉穩。 

  他完全看不到十年前那個頑劣小丫頭的影子了。 

  「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去西域。」 

  「西域巫醫,行蹤不定。晏郎,我們便找個清凈地方,你陪我過完這剩下的幾年時光吧。」鳳兮淡淡的說,頗有些自暴自棄。 

  殊途晏不說話,可看其神情,鳳兮知道,這個主意,殊途晏下了決心,不容更改。 

  心中只覺得有什麼堵著一樣,難受的緊。 

  那便,隨他吧。 

  只要跟他在一起,以何種方式,又怎麼樣呢? 

  過了一會,殊途晏道:「我出去陪客人,你睡吧。」說罷,便離開了。 

  鳳兮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籠在一片濃重的黑色里,直到消失不見。 

  然後,她輕輕吹滅蠟燭,鋪好被子,躺下,閉眼。 

  她不會傻等著殊途晏回來,因為根本不可能。 

  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悲哀至極,也化淡然。那個夢有一天碎了,她又走進了另一個夢,另一個異常真實,而又絕情的夢。 

  便是她嫁給了他,嫁給了這個她一見鍾情,沉迷不已的人為妻。 

  這個夢是最綺麗,也最凄厲。 

  她不怕病痛不怕殘疾,不怕世人冷眼不怕父兄嘆息,不怕等一個十年,或者再等一個十年。 

  顧紫筱一身白緞,在夜色下的燈光里顯得格外的溫柔,她深深看了一眼新人相攜而去的背影,等了一會,新郎果然再次歸來,上了主桌,給殊途墨敬了一杯酒,殊途墨微笑接受。 

  「怎麼這個時候還往外跑,可別冷落了妻子。」 

  殊途晏笑道:「這不是想著明日就要走了么,來給大哥敬酒啊。」 

  殊途墨飲下一杯酒,道:「自家人哪有那麼多講究,你且安心離去,兮兒還要靠你照顧呢。」 

  殊途晏但笑不語。 

  顧紫筱漫不經心的斟酒:「西域巫醫喜歡湊熱鬧,哪人多,你就往哪去,說不定能遇見。」 

  殊途晏挑眉:「如今最熱鬧的豈不就是武林同盟會?紫筱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敬你的酒吧。」 

  「別害羞啊,有什麼不能說的?紫筱當放心,我要是遇見慕泠涯肯定幫你看看他有沒有另覓他歡。」殊途晏痞痞地說,最後意味深長的笑笑,怎麼看怎麼欠揍。 

  顧紫筱選擇無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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