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曇花如夢
命運的前路緩緩開啟，我們都有選擇的權利，守護，放棄，只是一念之間。追求，淡漠，亦是一念之間。
周子懸，看得清，卻參不透。
所以是不是就註定了悲劇？
可誰又知道呢……
「公子……」他要說什麼，卻奈何此時已無了思緒，這滿天花語，彷彿沉重的枷鎖，鎖的他終日惶惶，不得安寧。
慕泠涯微閉雙眼，似乎不準備聽周子懸說話，又似乎極其耐心的聽著。
微風拂過，他嗅到了絲絲曇花的香氣，於是笑容更從容，曇花，他不一定愛極，卻一定最配曇花。
周子懸到底沒有說下去，這樣的神仙公子，可望不可即，他此生得見一面已是莫大的福氣，怎可給他徒添煩惱？
今夜夜空通透的如無星無月，孤單的以最偉岸的身軀使大地臣服。
絲絲曇花香氣若隱若現，於是周子懸一生都忘不了，他看見了世上最美的剎那。
只見月自雲層中浮現的時刻，一握銀光傾斜，打在慕泠涯的身上，彷彿給他渡上了一筆絢爛的流光溢彩。
大片大片的曇花競相綻放，在午夜時分向來者展示她們獨一無二的絕美，與傾盡天下的風采！
白色的曇花如雪，如雲。
如雪高潔，如雲清雅。
次第開放，帶給視覺上的無限衝擊，眼前如一幅畫，究竟是誰人在妙手丹青，以一生來潑墨。
「這……這……這才是真正的花王啊！」
周子懸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如夢幻般的在眼前徐徐展開，彷彿置身於仙境，他甚至感召了神子！
香氣撲鼻，那曇花的清香淡雅如絕世一般闖入他的鼻尖，進而神智也逐漸清明，靈台一片悠然。
慕泠涯卻不看次第而放的曇花，好像是看了千百年，早已經厭了倦了一般，眼帘微合，淺笑不語。
「唔，曇花午夜開放，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周子懸卻道：「公子……這是花王之王！肯定是的！」
世間，再也沒有什麼人，可以如此這般的清雅絕世，這是真正的世無其二。
這個白衣少年，在滿地白曇間從容自若，以天為被，席地而眠。
他再也找不到辭彙去描述此時此刻心中的震撼，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震撼！
花王之王，非他莫屬。
周子懸就是有這樣的感覺，於是他俯下身摘了一朵曇花，對慕泠涯道：「公子，夜深了，不回去歇息嗎？」
他想著，如果，如果這個人，在萬花會遇到了她……該是多麼奪目的一瞬間。
他突然有些嫉妒慕泠涯，雖然知道這是錯的，可是，竟忍不住心裡飛速滋生的瘋狂的嫉妒。
「不了，在這裡睡一覺未嘗不好。」
「那……小生拜別，今日真是多謝公子了。」
「無妨，舉手之勞而已。」
周子懸蹣跚著離去，他身上還有傷。
慕泠涯睜開眼睛，側頭，看著靜靜佇立的白曇花。
滿園曇花，皆是雪白。
在微風中飄搖，花瓣落了他一身，白衣落雪，他目光澄澈。
突然耳邊想起一聲呢喃。
君身七重雪，天下誰可配？
是誰，在某個微涼的清晨，溫柔細語，帶著堅定不移的專註。
於是他搖了搖頭，道：「傳說萬株紅曇方可滋潤起一株優曇花。如今這滿園白曇，這優曇花是找不到了。」
他凝望著夜空，世人說夜空寂寞，他卻不覺得。
試問，有什麼，比人心更寂寞？
紫筱，就算你與我為敵，又如何？
別怕，別怕。
·······
「唉……」周子懸又嘆了一口氣，他看著手裡的枯枝殘葉唉聲嘆氣，一個人走在清冷的大街上，也有了些許蕭瑟之感。
還有三天就要萬花會了，可這曇花……花開夢回，頃刻即殘。
這可如何是好？
「唉……」
到哪裡再去找像樣點的花呢？紫菱園么？可自己又沒有萬花令，可怎麼去呢？
一旦錯過今年的萬花會，便又一次失去了看到她的機會，又一次……
周子懸感覺有些冷了，春夏交替的時節，夜半的時候，還是有些微的寒氣，他穿的少，走在大街上，涼風肆意的灌進他的領口，袖口，還從他縫補處的針線斷合處湧進。
全身都圍繞著的冷，趕不走的。
他突然想起某個月夜，也是這般的寒涼，他邂逅了一場最美的情動。
即便是至今也不能忘，那素錦遮面的女子攜風踏月而來，霎時滿池金鱗竟躍，百花羞愧。
看不清她的容貌，所以，她使人折服的，是氣質。
一個女子，最高雅與漠然的氣質。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對這個看不見容貌的女子，有了不應該有的情愫。心的勃動，本就無法控制，於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他不敢去追求，只怕她看不上他這個窮秀才，可是不去追求又不甘心，他怎能甘心?
這一生，若不做點對得起自己的事情，又怎會甘心？
他曾經也意氣風發，信奉著孔孟之道，修身治國平天下。也曾站在岳陽樓頂嘆山河變換思明日抱負。
……可人終究要信命的。
他不知道別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於是感覺，這初夏，竟然叫人如置冰窟?
······
天光乍破，萬物復甦。
千年帝都，華夏聖城。文明之源，天下之中。
絲路起點，運河中樞。牡丹花都，山水之城。
三代創世，魏晉風流。漢唐雄風，宋家文氣。
洛陽城位於洛水之北，水之北乃謂「陽」，故名洛陽，又稱洛邑、神都。境內山川縱橫，西靠秦嶺，東臨嵩岳，北依王屋山——太行山，又據黃河之險，南望伏牛山，自古便有「八關都邑，八面環山，五水繞洛城」的說法，因此得「河山拱戴，形勝甲於天下」之名，天下之中、十省通衢」之稱。
諸子百家，結集於此。造就了一個千年的古都。
白帝當年逐鹿中原，洛陽為皇都，久攻不下，帝憤而屠城。
至此，千年古都一朝隕落。白帝每每閑暇之時偶然想起，總要嘆挽惆悵不可言。
雖然後來白帝極力恢復洛陽昔日繁華，但破而後立，總要有個時間，一朝古都的隕落，需要恢復的時間可以是無限延長。
「請問店家，有沒有一位白衣公子住店？」
「白衣公子？這洛陽城裡到處都是白衣公子，你說哪個？」
「他姓慕。」
「姓慕的？姓慕的多了去了，你說哪個？」店家明顯不耐煩了，抬起頭來瞥了一眼周子懸，頗為不屑的嘀咕著：窮鬼……
周子懸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還是笑著說：「哦，那麼打擾店家了，小生告辭。」
店家沒搭理他。
周子懸繼續走向另一家客棧，一大早的時間，他已經走了很多家客棧了，洛陽城大大小小的客棧幾乎被他轉了個遍，若是問他這是在做什麼，那麼我可以告訴你。
周子懸在找神仙公子。
是的，他找慕泠涯。昨夜紫菱園偶遇的神仙公子慕泠涯，為了什麼？我也可以告訴你，為了一支能拿的出手的花去參加花會。成為花蓁蓁的入幕之賓。
可是一大早的尋找，並不見什麼消息，他心裡是有些急切的。
此時，慕泠涯坐在書陌客棧的二樓房間里，窗子被他大打開，洛陽清晨的景色盡皆被他俯視。
他早就看見了那個昨夜有一面之緣的書生，見他一家家客棧進進出出，以他的耳力，早已聽見了周子懸要找的人就是他。
他找我做什麼？
慕泠涯一直看著周子懸忙碌，隨後輕笑，估計是為了萬花會。
慕泠涯是清晨了才從紫菱園裡出來的，看著被他放在桌子上的牡丹。
記得當初他步入牡丹勝芳之地，在一片花海里，金華一枝獨秀，走近觀看，牡丹金的恰到好處，多一份則俗，欠一份則平淡，處在蘭紅之間，不上不下不尷不尬，知為牡丹中的珍品，便小心挖下。
「何人不愛牡丹，占斷稱中好物花，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嬌萬態破朝霞。」
正如詩句里所說的那樣。鳳華牡丹美得秀韻多姿，美得流光溢彩，美得雍容華貴，美得絢麗嬌艷，美得驚世駭俗！
疑似洛川之神身旁的伴侶。
慕泠涯看了它許久，然後搖了搖頭，不好，還是不好。牡丹確實美，但他不喜歡。
但是萬花會迫在眉睫……
他看了看還賴在床上不起來的粟崢小朋友，無奈的搖頭，就算為了這孩子，也要參加的。
這孩子才能了卻這樁心愿，專心致志的修身養性了。
但是……慕泠涯突然目光一閃，心下已有了計策，萬花會么，花是其次，真正的核心，是人。
既然如此，做個順水人情有何不可呢？
思及此，慕泠涯便對著正好來送早餐的店小二道：「麻煩小哥兒能把周子懸周公子請來嗎？」
小二詫異道：「公子找那個周書生做什麼？」
慕泠涯淺笑：「自是有事情的。」
「好，客官稍等。」
不一會，周子懸被店小二帶了上來，周子懸一見慕泠涯頓時眼睛一亮，但礙於有小二在這也不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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