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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看好了,這1劍,起蒼黃

  封。


  沒有人知道,當齊平扭身,踩踏建筑高墻,身體扭轉過來,凌空落筆的剎那。


  在他的識海深處,那已然灰暗下去的沙漏下方,一桿虛幻的筆被激活。


  仿佛被無形的手持握,做出與青玉法筆一般無二的動作。


  對于這門術法,齊平從未懈怠,無數個深夜里,描摹書寫的積累,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滾滾真元自經脈,灌入筆鋒,瞬息間,一枚白色的“封”字勾勒完成。


  也就在神符成形的剎那。


  風停了。


  是的,這一刻,灰袍人清楚感覺到,那無處不在的夜風,倏然停止,凝固,聚集。


  在筆尖神符的牽引下,凝聚成了一道封死街道的“墻”。


  空氣之墻。


  在這生死時刻,齊平沒有選擇封禁敵人,武功伯爵前車之鑒,他知道,對于這種跨越境界的高手,強行封禁,或許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從始至終,他想的都只是拖延時間。


  “封”字炸開。


  一座空氣墻朝兩側蔓延,將兩個人,分隔在不同的世界里。


  這一筆,毫無保留。


  齊平幾乎耗光了所有真元,同時將含在口中的第二枚回氣丹吞下,軀體轟鳴,沒有任何猶豫,扭頭狂奔。


  灰袍人猝不及防,本能做出防御動作,可預想中的攻擊并未到來,他的面前,只是多了一堵無法逾越的高墻。


  他有些驚訝,也有些被愚弄的憤怒,覆蓋冰霜的拳頭,狠狠打出,雙拳裹挾的真元在夜空里,炸出漣漪狀的氣環。


  “咔嚓!”


  很快的,空氣墻表面,以雙拳為中心,崩開粗大的裂痕,停滯的風重新開始流動。


  兩人再次拉開了距離。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短暫的幾個呼吸間。


  當齊平體內的真元只堪堪,恢復到六分之一時,奔逃中的他,再次感受到了身后逼近的死亡氣息。


  “來了……”


  齊平心頭一沉,有些苦澀。


  空氣墻的確完成了它的使命,但也只拖延了不到十息,差距太大了。


  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面對更高境界強者時的無力與窒息。


  “你跑不掉的。”


  耳畔,再次傳來沙啞的聲音。


  齊平的后背,汗毛倒豎,清晰察覺到冰霜的寒氣。


  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術法擊中,然而,在直線的追逃大戰中,他根本沒有回頭的機會,是個再好不過的靶子,除非……過彎……


  念頭升起的剎那,前方再次出現了一道路口,與一堵墻。


  并非偶然,是精確計算的結果,這一刻,京都內城對稱的建筑布局,再次幫了他。


  一如此前,凌空躍起,雙腳踩踏墻壁,借力,以犧牲最少的速度換來回身的機會。


  真元儲備不夠發動第二次“封”字符,齊平右手自腰間一抹,手腕抖轉。


  “嗖!嗖!嗖!”


  三枚精鐵飛鏢呈現三角,電光般,朝灰袍人面門疾射。


  然而,后者卻竟并未閃避,只是揮起手臂,體表,真元覆蓋,皮膚泛起金鐵烏光。


  灌注真元的飛鏢,擊中肉體,卻竟發出“叮叮”的聲響,被硬生生彈開。


  如箭矢般,斜著釘入青石地板,炸開一個個淺坑。


  二境洗髓,護體罡氣。


  灰袍人笑了。


  在他看來,這少年已經是窮途末路,方才那枚神符,已經抽光了他的力量,如今,竟只能動用飛鏢這等可笑的手段。


  可他莫非不知道,洗髓境的防御有多強大?


  想到這,他的眼中,流露一絲憐憫。


  右手卻已揚起,干脆利落,準備打出積蓄已久的一拳。


  然而,就在這短促的一刻,他疑惑發現,那凌空與自己對視的少年,卻竟沒有任何慌亂。


  仿佛,對反擊的失敗,沒有任何意外的情緒。


  而少年的左手,借助這短暫的空隙,從懷中摸出了一張折起來的白紙……


  灰袍人一愣,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下,突然升起危險感。


  那是多年廝混江湖,經歷無數生死磨練出的,對危機的預警。


  來不及思考,他立即收拳,轉攻為守,與此同時,齊平指尖噴吐真元,那張平平無奇的白紙,竟燃燒起來。


  起初,只是一團星火。


  眨眼間,那火焰撐開,形成了一道火焰圓環,如同打開的空間蟲洞,又如一面圓盾,擋在兩人之間。


  隱約間,兩人仿佛聽到了馬匹嘶鳴,戰鼓擂動,萬人的廝殺叫喊聲。


  這火焰之門,仿佛穿越了歷史,通往一座消失在歷史中的戰場。


  繼而,一只槍尖自“門”中刺出,然后,是覆蓋盔甲的戰馬,以及,馬上騎士。


  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放慢了無數倍。


  場中兩人清楚看到,一位難以描述的強大騎士自火焰之門走出,它的身體呈半透明狀,出現瞬間,便鎖定了灰袍人。


  “護國神將!符箓神將圖!”


  灰袍人瞳孔驟縮,心頭驚叫。


  不明白,為何這等高階符箓,會出現在錦衣少年身上?

  另外,承載這門術法的,似乎是一張尋常的白紙?


  不……這不是完整的符箓,他很快發現,面前的騎士身影虛幻,尾部殘缺,比真正的“神將圖”氣息也弱了一截。


  “為什么……”他心頭升起疑惑。


  然而,護國神將卻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瞬間沖入他的身體,消失無蹤。


  在齊平的視角下,灰袍人宛若被“幽靈騎士”穿透,整個人,僵在原地,氣息有了瞬間的坍縮,體表的護體罡氣,也肉眼可見地衰弱下來。


  “神識攻擊,讓他的真元運轉出了問題!”齊平眸光乍亮。


  這是他第一次點燃這張圖,在前一秒,他都不敢篤定,究竟是否可以成功,但今夜,幸運女神臨幸了他。


  于絕境處,竟捕捉到了戰機。


  沒有猶豫,齊平身體跌落的同時,右手按住刀柄,驟然……拔刀!


  體內,恢復的少許真元瘋狂燃燒,奔雷勁下,齊平一刀斬向敵人,然而,預想中的鮮血飚射并未出現。


  在刀鋒落下的瞬間,灰袍人坍縮的氣息瞬間恢復,兜帽下,那雙眼睛刺出冷厲,且后怕的光芒。


  許是神將圖未畫完,也或許,是低配版的力量不足。


  在短暫的眩暈后,灰袍人掙脫出神識戰場,雙手合攏,準確地將刀刃夾在掌心。


  那挾裹著開山裂石力量的一刀,被死死鉗制住,不得寸進。


  齊平心頭大恐,果斷拋刀,折身遁逃,然而,迎接他的,是彌漫寒氣的一拳。


  “彭!”


  這一刻,齊平仿佛被一截全速行駛的火車撞飛。


  人在半空,四肢炸成血霧,旋即,又被冰霜寒氣凍結,無邊的痛苦席卷而來,他清楚感覺到,一股寒流鉆入體內,瘋狂破壞臟腑。


  他的身體在死亡。


  意識,也仿佛受到寒流的影響,變得無比緩慢。


  世界變成了慢鏡頭,他清楚看到,自己攤開四肢,朝地面跌落,看到,灰袍人站在不遠處,保持著揮拳的姿態。


  看到,星光寥落的夜空里,一抹銀白的劍光呼嘯而來,速度極快,隱約間,他仿佛看到了劍光里,一角黑紅錦袍,獵獵。


  疾速放大。


  然而……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只差一步。


  他跌落在了地上,卻沒有感覺到痛苦,他的頭顱歪到一側。


  于是,視野中,整個世界也顛倒過來。


  要死了嗎?


  面對死亡,齊平的意識竟無比平靜,雖然已盡了全力,果然還是不行……


  倒也不是第一次死亡,只是,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生活一點點變好,升職加薪……小妹馬上要買新房子……


  真的好不甘心啊。


  視野先是模糊,然后終于徹底黑暗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齊平仿佛聽到了風中,傳來更夫遙遠的鑼響: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子時,意味著,新的一天,開始了。


  新的……一天?

  齊平逐漸模糊的意識,突然跳動了下,黑暗中,他仰起頭,“看”到一只巨大的,灰暗的“沙漏”,驀然明亮起來。


  照亮枯竭的識海。


  冷卻結束,技能刷新。


  巨大的喜悅如潮水般涌來,齊平躺在黑暗里,在心中,無聲嘶吼:


  “重來!”


  ……


  ……


  人間再次逆流。


  “噠噠噠。”齊平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騎在馬上,夜風挾裹著水汽,吹亂他的錦袍與長發。


  識海內,沙漏灰暗了下去,他第二次,恢復了全盛狀態。


  只是,根據經驗,即便再次撐過零點,沙漏恐怕也無法開啟第三次。


  他試過。


  人生,沒有那么多bug可以卡。


  他提前透支了明天的回檔次數。


  也就是說,這是他最后一次機會。


  “怕嗎?”


  齊平撫弄黃驃馬的脖頸,輕聲說。


  仿佛在與馬兒交談,亦或者,對自己說。


  黃驃馬有些不爽地打了個響鼻,它覺得有些不安,但不知緣由。


  齊平嘴角揚起笑容,自言自語:


  “就當你不怕了,記得等下,跑遠一點,那么,我們再來一次。”


  他抬起頭,瞇起雙眼,奔向深邃的夜。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當第二次,來到那熟悉的路口,齊平果斷激發了兩枚腰牌。


  拔馬,朝熟悉巷子沖去。


  他沒有選擇。


  只有一腔孤勇。


  而這一次,他沒有更換“方案”,而是準備復刻上一輪的打法。


  只不過,區別在于,有了上回的經歷,這一次,他可以將每一個部分,完成的更好。


  避開上次犯下的,許多個,微小錯誤,爭取每一秒的時間。


  更精確地計算回氣丹的轉化速率,從而將丹藥的利用率,發揮到極限。


  更果決地施法,預判敵人的反應,優化自己的攻擊。


  他要將一切瑕疵與失誤剔除,抓住每一個關鍵點。


  ……


  黑暗中,灰袍人輕咦一聲,化作青煙追來,沒有任何變化。


  在齊平的刻意引導下,一切開始重復上演,兩人很快,沿著上次的路線,開始追逃。


  奔雷勁……“封”字訣……抖落的飛鏢……燃燒的神將……


  一切,都仿佛沒有任何區別,只是,灰袍人越追,越驚愕,因為,他震驚地發現,前方少年的一系列動作,是那般的流暢。


  是的,流暢。


  只有這個詞能準確形容。


  齊平的每一次反擊,每一個轉折,甚至奔跑出的每一步,都行云流水,沒有任何一絲絲猶豫、停滯。


  就仿佛,他預判到了每一個意外的發生。


  當他開始減速的時候,前方會自動出現一堵墻。


  當他提起青玉法筆時,真元凝聚成的空氣墻,完美的剛剛好,沒有浪費一絲多余的力量。


  當他扭轉腰身,打出飛鏢時,沒有瞄準,仿佛心之所向,灰袍人自己主動撞上去。


  極致的流暢,會生出極致的美感。


  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灰袍人驚悚地意識到,在這場追逃游戲中,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的不可思議。


  這讓他,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感,仿佛,掌控局面與節奏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倉皇”的少年人。


  不是他在追殺。


  而是……對方,在牽著他走。


  荒誕。


  匪夷所思。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齊平堪稱完美的微操下,這一次,又多拖延了近十息。


  “該結束了!”長街拐角,當灰袍人掙脫了神將攻擊,憤怒地抬起雙手,夾住了那斬來的一刀。


  并準備予以毀滅一擊時,他愕然發現,那柄刀的背后,并沒有人。


  “人呢?”他疑惑。


  然后,終于看到了早先拉開距離,正站在長街不遠處,浴血喘息的齊平。


  因為連續動用奔雷勁,承受高負荷運轉壓力,齊平身上,滿是溢出的鮮血,浸透了衣裳,看著有些滲人。


  然而,他的臉上,卻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你不跑了?”灰袍人愣神,心頭升起強烈的警兆。


  “不跑了,”齊平裂開嘴,露出雪白牙齒,指向天空:“你看。”


  灰袍人霍然抬頭,臉色大變,眉心刺痛,只覺被一股強橫的氣機鎖定,瞳孔中,一匹白練有如雷霆,自蒼穹深處,橫貫而來。


  “轟!!”


  一道劍氣落下,夜風被撕裂,狂猛的氣流朝四面八方炸開,齊平站立不穩,以手遮面,雙腳犁地,被風壓向后推去。


  忽而,一只溫暖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受傷了。”杜元春皺眉,說。


  齊平咧嘴一笑:“還死不了,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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