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答案
,輪迴仙主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漆黑而又漫長的夜晚,整個雲牙城彷彿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在那位處最核心的一尊府邸,那表面上只是一個貴公子的「延雪府」實際上卻是整個雲牙盟最高領導人居所的府邸之中,正在進行著一場決定著整個雲牙廊道的命運。
自幼生活在荒野莊子,對世俗紅塵的勾心鬥角完全不了解,甚至對於這個修行盛行的殘忍世界也一知半解,直到現在,世界黑暗的一層真相才在林軒面前緩緩揭露。
他能夠想象到那個雪夜,那個明明能夠全身而退的女孩,為了護佑更多的人而選擇自己面對,明知身死的可能仍然慷慨面對,沒有一絲猶豫。
林軒半身隱匿在黑暗之中,聆聽著褚延將當年娓娓道來,而他的腦海中卻逐漸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輪廓……
耀眼如璀璨奪目的烈陽,卻又如同雪后陽光般溫柔,強大如下凡震懾天地的真龍,卻殞命在那小小仙境之中……
「我們如此去不斷的變強,究竟意欲何為?」褚延的聲音中有著難掩的悲傷,但他的面容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瘋狂和憂鬱,彷彿看淡一切的平靜,「我以為只要變強,我就能去保護那些我愛的人,保護那些重要的人,可在那個時候,我卻沒辦法救她。縱然……縱然……」
那模樣,更不如說是頹廢。
「死的是你自己,是吧。」林軒緩緩說道,而褚延眼中飽含的淚水已經回答了他。
……
沒錯……
我希望死的是我自己。
狂風呼嘯,暴雪飛舞,雲牙城之中張燈結綵再一次掛滿了紅色的燈籠,無數的百姓在雲牙城的庇護之下慶祝難得的安穩和幸福,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延雪府附近卻隱隱約約可以聚集了近百精銳,而褚延正站在府中長廊,靜靜回憶著過往,回憶著那神秘巡使的暗訪。
「盟主,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了,消息沒有一絲泄漏,」一個先天實力屬下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加上駐紮城外的五千精銳,全部聽從盟主指揮,隨時可以朝血獸幫發起突襲。」
「現在的時間?」
「離子時還有一個時辰。」
褚延不由眯起了眼睛。
「既然當年他們在除夕之夜藉機突襲,我們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神秘巡使如此說道,「到了那時,他們肯定會更提防辭荒閣,根本不會想到雲牙盟敢主動襲擊,除夕夜也是他們最放鬆的時候。」
「到時候血獸幫與辭荒閣之間劍拔弩張,你們一旦動手,辭荒閣不可能坐視不理,」神秘巡使說道,「刺刀幫也絕對會趁火打劫,如此一來我們便有一戰之力。」
神秘巡使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也沒有底,但卻沒有任何猶疑:「到時我便在血獸幫中尋找朝廷卧底,內部擊破裡應外合。」
如果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的話……他那邊可算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了。
褚延一步步帶著屬下朝城外走去,心思卻早已在那綿谷之中。
一旦那巡使動手,或許能夠打開血獸幫最外層的防禦,可他自己要如何逃出去與大家匯合?
「把人都召集起來,我有話對大家說。」褚延對著身後的屬下說道。
屬下一愣:「有話說?」
「
是,此次一行生死難料,有些事情我想是時候讓你們知道。」
屬下雖然疑惑,但還是應聲離去。頓時整個城中人潮湧動,雲牙盟隱藏著的力量開始分散,從數個城門離開又聚集在綿谷口,一切都在風雪的掩護之下悄無聲息,由於前幾年的事,就連城中的百姓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沒能讓你們回家與家人團聚,而是站在這裡,想必大家應該知道是為什麼了。」褚延背負長槍,站在略高之處說道,聲音以源氣傳播著。
「是!」
「或許你們會說,早在幾年前雲牙盟就差點被血獸幫毀滅,進攻血獸幫是自取滅亡,」褚延能看得見每一個士兵臉上的不安和擔憂,「但即使希望渺茫,我們也絕不能放棄。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在你們不知道的時候,想要保護你們的人在黑暗中潛行已久。」
眾人的議論聲被淹沒在狂風呼嘯中。
「有這樣一個男人,即便同樣出生黑暗,依然嚮往光明,蟄伏黑暗數十年。」
他並不知道那位潛伏在血獸幫中的卧底是誰,只是從當年雪夜中佟言雪的話中猜到了這個人的存在,猜到了她與他的交流……那些話,既是對自己說的也是對那位說的。不知道他是如何無數次走過那血腥而黑暗的道路。
「也有這樣一位高手,明明只是路過,卻不願就這樣離去,同樣投身於血腥與黑暗之中。」
他想起明明能夠完全置身事外的神秘巡使,用盡自身智計和寶物也要潛伏而入,也要將其摧毀,冒著那麼大的風險,需要那麼多的運氣……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代價,才能將計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步。
褚延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有這樣一位女孩……明明自己都過的不盡如意,偏偏看不得這人間疾苦,在她的全力扶持之下,我才建立了雲牙城,建立了雲牙盟。」
周圍幾乎一片嘩然,但褚延沒有理會:「也是她在當年的雪夜中犧牲了自己,才保全了大家,才有了今天的雲牙盟。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去做明明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事?」
「為什麼就算沒有必要,也要去不斷變強?」
在褚延的眼中,那些人的身影在不斷重疊,在回答著自己,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此時此刻無比輕鬆的涌在唇邊。
「你知道大荒王朝的太子殿下嗎?」那神秘巡使如是回答自己道,「只不過是身為皇室一員就要為了皇家尊嚴不斷變強?他就沒有自己喜歡做的事?那麼強大那麼耀眼,卻因小人的算計英年殞命,為了拯救那些弱者,甚至那些並不是自己的臣民死於非命……為什麼?」
為什麼?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生下來就可以去追求理想,可以胸懷天下可以為了自己遠方和理想而活,而有些人生下來就只是為了生存。」佟言雪的身影彷彿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她的話語再一次在耳畔回蕩。
「不論是太子還是佟言雪,他們都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他們擁有龐大的資源擁有選擇的權力,擁有能夠保護他們自己的家,」林軒緩緩說道,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但是他們不行,他們什麼都沒有,他們連生存都做不到,他們……沒有家
。」
「其實每個人都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虛度自己年華歲月……只不過在這個世界里,一切的理想都被強者實力弱肉強食奪去了。」佟言雪搖了搖頭說道。
「他們不是為了自己變強,而是為了那些無法選擇的人們,」隱匿在黑暗中的林軒看向院落中的褚延說道,「變強的目的不是為了爭奪金錢權利,是去保護那些弱者,去保護那些毫無擁有的無法保護自己的弱者。」
「是為了保護你們,是為了保護我。」
褚延的聲音逐漸變大,而眼前的人群卻在此刻鴉雀無聲,一瞬間只有剩下黑夜中的風嘯,彷彿一首悲哀的樂曲。
「這就是答案。」
「這就是我的答案……」
鮮血從額頭上流淌下來,佟言雪眼前的一切都變成血紅。
想要去幫助他們……
要變強……要更強……才能幫助他們……
才能改變這一切……
如果幾乎擁有一切的我都不願意去強大自己去做出些什麼,那些什麼都沒有的人們要如何才能在這片大地上生存下去?
也許源氣當初就不應該傳到凡界,也許這就應該是凡人的世界。
那麼強大的力量,才有了這麼多悲劇。
「抓回去吧?怎麼樣?」不遠處的男人嘎嘎笑著,扭頭說道,「丫的長得還挺不錯的。」
轟!
什麼人沖了過來,輕輕一擊拍走了張鵬,是傅天圖。他似乎非常不爽,看著眼前幾乎奄奄一息的女孩說道:「幹得不錯啊,拖延了時間。辭荒閣一來我就得走,你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嘛……」佟言雪笑了,「一般般啦。」
「這麼做了,知道後果的吧,不可能放過你,」傅天圖手持斧頭,指著佟言雪說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嘭!
一聲冷笑,佟言雪再次衝出,只不過都是徒勞,傅天圖僅僅一個源氣衝擊就將其擊飛。
「為什麼要這麼做?」傅天圖臉色猙獰,無比憤怒,「就這麼想死嗎?」
佟言雪倒在血紅的雪地里大聲喘著氣,在這一瞬間回想起了過去的一切。
「太子殿下……」
「父親……母親……」
「兄長……姐姐……」
「小雨……小武……」
「看來我的這幕戲要先結束了。」
「但我說過了,我可是不會死的。」
握緊手中的赤色長槍,突然起身狠狠朝著褚延那邊擲了過去。
「就如同這桿長槍一樣,我的意志會被繼承下去的……帶著我的答案,總會有人站出來的。」
「至於我,等你們這些傢伙都死絕了之後也會有幾個人記住的吧。」女孩笑了。
傅天圖緩緩走近,舉起了斧頭:「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風雪之中,彷彿有琵琶聲響起,她緩緩站了起來。
「赤色長槍,墜於身前,流淌英雄之血,蘊藏英雄之志。」
「其弟泣淚不止,無以援助,唯有與孤女同退。」
「銹斧滑落,芳影如雪花舞動。」
「融於蟄伏之人之手。」
「宛若……長夜孤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