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淚水
其實對方的實力並不算強，儘管他似乎能夠施展某種精妙的刀法，刀法甚至於還有些許源術的雛形痕迹，但滿打滿算林軒也大致能判斷出眼前這頭異獸，不，這個人的實力只是比徐清要強上一些。
估摸著和雲妙妙那一層次要低一點。
往常面對這樣的對手，根本對林軒造不成任何威脅。
一旦風起蓄勢，施展開《風息訣》，他能夠在百招之內輕易擊敗乃至斬殺，可現在他卻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都未能分出勝負。
不是敵不過，而是下不去這個手。
「聚風……阻！」
林軒將手中的玄洪戟極速揮下，擋住那咆哮異獸的刀法，卻遲遲沒有使出下一招反擊，而是想盡辦法控制著自己的內力覆蓋在異獸身上。
他也不傻，根據現在所見，林軒猜測可能就是因為這些不知名的神秘黑氣能量才讓這些人如此痛苦變成如此模樣。
既然如此，或許自己能用內力同樣做到。
「不行嗎……一旦內力靠近必定會被黑氣消耗，別說滲透他的身體了，連碰都碰不到！」林軒咬著牙有些不甘，一邊施展源術抵擋異獸的攻擊，「再這樣下去，我自己的內力倒要先耗幹了！」
也許是內力不夠強大，也許必須使用源氣，雖然說黑氣和內力相互消耗，但相比之下內力明顯落入下風，消耗得更多更快。
在此時此刻，林軒不禁又一次想起了蘇月。
她是如何得到這黑氣的？她是否也受到過這種煎熬？為什麼她能夠在平常保持人形？她是如何做到身兼兩種力量的？她究竟是誰？她究竟有什麼來歷？
她真的死了嗎？
林軒心如絞痛，就像是有一個人扎進了他的胸膛，狠狠地把他的心臟捏住，腦海中都是蘇月消失在那一道銀光之中的景象。
說了這麼多保證，做了那麼多努力，現在都是那麼輕飄飄的，根本毫無分量。沒有足夠的實力，沒有足夠的力量，他能做什麼？
容不得林軒再多想，那異獸爆發出更加強烈的黑氣劈刀撲來，彷彿一頭真真正正的猛獸，剛才他展現的好像是最後的迴光返照。
應該會很痛苦吧……不然怎麼會一心求死呢？
林軒想起那人嘶啞的聲音和絕望的眼神。
可能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但能夠意識清醒地知曉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受到黑氣纏身的痛苦。
嗡！
噗嗤！
林軒邁著詭秘的遁風身法，輕輕擋住異獸的刀，一個回身將玄洪戟刺入了異獸的胸膛，同時爆發出浩瀚的青色內力，凝聚在戟刃上徹底爆發。
和之前小心翼翼的滲透不一樣，就像是開水澆到了白雪之上，林軒不惜耗費大量的內力在這一霎那消耗了異獸身上如墨的黑氣，但同時也不可逆轉的破壞了異獸的身體五臟。
抽出玄洪戟，在湮滅黑氣試圖喚醒他的同時，這也是致命的一擊。
那人和其它異獸不同，他雙足觸地，先是依靠著剛才廝殺的慣性踉踉蹌蹌地沖了幾步，他那彷彿被乾涸的血黏在手上的刀陡然脫落，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隨即整個人失去平衡四肢一仰栽了下去。
「謝……謝謝……你……」
就在林軒沉默的時候，細微如蚊子般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入了林軒耳中，林軒猛然看去，那張原本扭曲的恐怖的痛苦的凶戾的狂暴的臉，在此刻卻是無比放鬆舒張，微閉的眼眶中盈滿了清澈的淚水，臉頰上留下了兩道清晰可見的淚痕。
看著眼前的人類彌留之際的話語，林軒也為之側目。
他又能做些什麼呢？他到頭來能做的也只有幫他解脫罷了。
若是再遇到和此人同樣的異獸，林軒也不會僅僅為了喚醒一個將死之人的自我意識而耗費這麼多內力了。
對他來說，沒辦法喚醒對方，消耗太多內力而導致沒辦法救更多的人，反而是毫無意義的……對於這些人來說，直接了斷一擊斃命才是最好的選擇。
林軒默默嘆了口氣，在其他異獸圍攻過來之前雙翼一振直衝雲霄，繼續尋找類似的強大異獸，有意無意地向徐清那邊關注了一下。
「怎麼？找到徐靈了？」林軒佔據高位俯瞰而下，視線自然極好，遠遠地便看到了和徐清並肩的那道曼妙身影，「徐靈的實力竟然也能和徐清姐一起並肩廝殺？雖然這四個月汲取了不少焚源古楠，好像也潛心修鍊了很長時間，但撐到頂怕都不是佟九的對手吧。」
進入楠木山之前，佟九也不過只有六十五的排名，要在異獸群的襲擊中也只能做到保命，只不過在楠木山中得到了焚源古楠，又有他姐姐給他的赤靈果和槍術指導，從未得到過系統修行的佟九自然在實力上有了一個猛地突破。
而現在徐靈原本在楠木山中的收穫也就只能說是之前佟九的水準，現在竟然有這麼強的實力？
「不管怎麼樣，這樣還是太危險了，」徐清手持雙劍在異獸群之間穿梭，「就是我也有了泯龍甲鎧才敢出來廝殺，你不好好跟著其他後天高手撤退，來這邊逞什麼強？」
「姐姐，這四個月來我也想了很多了，這絕對不是我一時衝動所為，」徐靈和她姐姐相比自然遜色不少，但她從來不和那些強的異獸硬碰硬，只不過一直在旁邊幫襯著姐姐，「深知自己實力不夠，隨便來幫姐姐那就是自取滅亡，反而會拖累了姐姐，所以我才去找了木樨，用她的手段強行提升我的實力。」
徐清微微一愣。
木樨是花妖，她不是一般的妖花，她的各種花粉有不同的妙用。
有的能夠使人昏睡，有的能夠治癒傷痕，也有能讓人在短時間內集中注意力，超水平發揮自己實力的。
「我知道，姐姐你不想讓我受到傷害，不想讓那燕春樓再次重演，所以才一直努力一直一直刻苦修行，」徐靈擦了擦自己的血跡，小臉堅毅地說道，「連爺爺、徐峰哥哥都想著要保護我們保護我。而我呢，卻總是逃避放棄逃避放棄，不管怎麼樣，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有沒有你們在為我遮蔽風雨，我就只有逃跑這一條路可走……」
徐清的注意力一直在眼前的異獸敵人身上，但她仍然有些出神地聽著徐靈堅定的話語，徐靈的低聲啜泣。
「我想要做什麼？我能做什麼？至少我也想要保護你們！」徐靈忍著顫抖的哭腔說道，手中揮舞的雙劍卻是越加穩重和堅定，「不想讓姐姐你，讓蘇月，讓林軒就這樣為我們而犧牲奉獻！就算我沒有實力去站在你們前方，我也想要盡量與你並肩而立！想要與你並肩作戰！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我活下來之後想要做的事情！」
銀月般的耀眼光芒閃過，徐清施展出強大源術，在一瞬間掃平周圍無數異獸，爭取到一點時間，回頭轉身將雙劍插入大地，隨即一把抓住了徐靈的肩膀。
四目相對。
能夠看見的，是徐靈盈滿淚水卻無比堅定的雙眼，是徐靈發白卻緊緊握住雙劍的手，是徐靈臉上的焦急與關切，是蘊含在她神情之中的決心。
絕不是送死而來的，徐清無比熟悉這幅倔強的神情和眼神。
她彷彿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在庭院之中與兄長據理力爭的倔強的小女孩，正是自己的神情，正是自己的模樣。
多了些淚水，多了些痛苦，多了些徐清不願意看見的成長。
「我是真的不希望你是這樣長大的啊……」徐清微微嘆了一口氣，嘴角有些無奈上揚說道，「那時候你還小，即使印象深刻，我也不想讓你想我一樣經歷那些事情而變成這幅模樣。」
徐清摸了摸徐靈的腦袋，默默從土中拔出自己的劍，隨手一揮斬殺一頭撲上來的弱小異獸。
「真是個小姑娘啊……」在遠處同樣置身於廝殺的雲妙妙搖了搖頭，「我以前到底是在和多麼幼稚的小鬼頭在相互罵街啊……」
「小鬼頭？你比她才大幾歲啊？而且現在的她可比你成熟得多哦……」一旁的木樨明顯以更加從容的方式迎敵，笑嘻嘻地說道，「你也就是實力比她強上一些罷了，真要論覺悟，你才是個小丫頭片子呢。」
「小丫頭片子？哎我靠！」
雲妙妙一時氣急，剛剛想要再和木樨理論，差點被異獸鑽了個空子。
「吼！」
一聲巨響從那邊傳來，兩人急忙又轉頭望去。
狂暴的黑氣直衝雲霄，就像是一團不斷膨脹縮小膨脹縮小的黑色氣團，從那氣團之中隱隱能夠看出其中那頭異獸的身形。
「靈兒你一直都是那麼任性那麼執著，你想要做什麼，我也攔不住你，」徐清面對眼前的強敵，微微笑道，「我了解你，你就和我一樣。」
「所以呢？」徐靈仍然是那副倔強的姿態，同時有點害怕地回應道。
「所以擦擦臉上的眼淚，就算做好了覺悟，光哭鼻子，可是保護不了我的哦。」徐清沉默了一霎，回眸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