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就欣賞調皮還挺賤的你
派誰去迎接明律聖卿本來是個棘手的問題！
明律直言必須由與其對等的內閣級官員到場，可內閣就那四個人精，他們才不願意接這倒霉差事！
既然是迎接，就該有足夠的禮數和熱烈的歡迎，但西原是大文多年的仇敵，百姓多恨之！真要是到了正陽門迎明律，你熱情吧，老百姓罵你，那些個清流也罵你！你冷澹吧，明律要是找茬又掉頭走了，差事就辦砸了，清流可就不光罵你了，還得參上一本。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四位內閣人精自然是不願意去的！
可天下人都知道大文邀請了明律，這個時候明律要是走了，那大文臉面算是掉在地上拾都拾不起來了。
楚牧糾結的甚至考慮過這個倒霉差事要不要扔給西門守業，反正老戲骨愛演，就讓他去正陽門笑臉相迎也是不錯的選擇，到時候老百姓要罵就罵他，也是不錯的！
可仔細一想，這西門家多年來私下和西原貿易，西門守業說不定早就和明律認識了！此來京城他倆都有搞事情的苗頭，這要派西門守業去，豈不是給他創造了一個和明律合流的機會！
而這個時候，正被楚牧懷疑的郭放舟提到了一個之前他都沒有想到的人——趙義博！
明律不是要對等么，內閣大臣一品，趙義博也是一品。
內閣諸公不是算計多不願去么，趙義博並不在乎這些，皇帝下了旨，他多半罵罵咧咧的嫌麻煩，但肯定會去。
更重要的是，派內閣諸公去，老百姓會有意見，百姓顯然是不喜歡朝廷平等對待西原這個死敵的！但派趙義博去，觀感就截然不同了！畢竟趙義博是屢次大勝西原之人，他去正陽門，老百姓看在眼裡就像是一個勝利者在等待失敗者前來妥協。
趙義博面對明律，他笑，老百姓覺得是在嘲笑西原，他嚴肅，老百姓覺得是在展示強硬，橫豎不會引起百姓的不滿。
當然派趙義博還有更噁心人的地方，本來明律入京應該是大文官員等候迎接，但派了趙義博就不知道誰等誰了，因為迎接明律的趙義博還沒回京呢！
趙義博這趟去臨淵城，回來的途中上書請求回老家一趟，所以耽擱了行程，目前距離京城比明律都遠！
你明律不是要排面么，那就等著吧！
楚牧對郭放舟的提議大加讚賞，並將他送回來了四維門嚴加看管！
雖然郭放舟訴說的身世稀奇古怪又有些感人，楚牧心裡是相信他的話的，但一看到那張跟西門守業就差點皺紋和鬍鬚的臉，楚牧覺得還是應該謹慎一些。
畢竟你郭先生也曾多次跟朕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朕雖然相信你是郭放舟，可也怕最後你給朕來個反戈一擊，說自己其實一直都是西門卿……
…………
郭放舟並不意外楚牧會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會把自己關押起來，就算是對他嚴刑拷打他都不意外。
但好酒好菜的招待，他確實沒想到。
看著眼前海蟹蒸得通紅，大蝦炸的金黃，蔥燒海參色澤誘人，紅燒鱖魚飄香四溢，更有那多年未見的醉雞泥螺，讓人不禁口齒生津。
郭放舟有些詫異，他確實是餓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桌子對面有一張笑嘻嘻的胖臉讓他沒有食慾，反正他遲遲沒有動快子的意思！
「怎麼沒胃口么？這一桌可都是臨海的特色佳肴，在京中請來臨海的廚子可是不易啊！」胖子微笑著說道。
「哦！這是給我準備的么？看總督衛吃的這麼開心，我還以為您是在奉旨饞我呢！」郭放舟微笑著回道。
胖子聽聞大笑了起來，不過依舊將如同戒尺一般的蟹腿塞進了嘴裡，邊吃邊說道：「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損我，我不得不承認郭……誒，我現在應該叫你郭少衛呢，還是西門世子呢？」
聽到西門世子時，郭放舟明顯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不過馬上就恢復了笑臉。回道：「如若總督衛賞識，我倒是不介意您叫我郭中衛！」
孟達笑著又掰下了一根蟹鉗，道：「真的不吃么？味道還是不錯的！放心，我還沒那麼無聊在這麼多好菜裡面下毒！」
「總督衛說笑了，放舟自然不會懷疑總督衛如此卑劣，再說這菜里若有毒，您也不會這般胡吃海塞！」郭放舟端起茶杯，剛想喝一口，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笑著道：「我以為總督衛會直接將我打入塔下那人間煉獄！」
「哈哈，你若想去參觀一番，我可以陪你去看看。」孟達嗦了嗦蟹鉗，又道：「陛下沒想殺你，我又何必送你下去呢！」
「可陛下應該讓您好好審問我一番，沒錯吧！」
孟達笑了笑，道：「真要審你，在哪兒都一樣，你是聰明人，也不是那種在塔下非要被割了耳朵才肯招供的蠢人！不是么？」
「放舟膽小怕疼，總督衛想問什麼直接說，我一定坦白！」
孟達扔下嗦的精光的蟹鉗，這蟹被他吃了，也算死得其所，一點都沒浪費。倚在靠背上，孟達抿了一口釅茶，舒坦的打了一個嗝后，才緩緩道：「說來你是真適合四維門，這麼長時間我一直派人監視你，可愣是沒看出你會是安國公尋找的兒子！我知道你每次去桉閣借出來的檔桉皆是陛下讓你查閱的，但你在桉閣之中還會看大量的檔桉！」
郭放舟聽聞眉頭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你看過的每一份檔桉我都知道，你大概也知道我派人在盯著你，才會故意看那麼多，哈哈哈！我原以為你跟小八一樣，是喜歡窺探那些權貴重臣的不堪私密，其實你並不關心鄭尚書懼內所以只敢在外面養小妾，也不是關心次輔在後院修祠堂拜佛……現在想來你看那麼多，都是為了掩護你查閱安國公的檔桉！雖然我知道你看安國公的檔桉次數多了一些，但說實話，我還真沒覺出問題來！」孟達抿了一口茶又道：「你這份謹慎，真的很適合在監門干！若是你日後不準備認祖歸宗，記得通知我，我會在監門給你留個位置的！哈哈！」
「總督衛過獎了，有您在，我是不得不謹慎！」郭放舟笑著回道。
「所以呢，你想知道安國公什麼事？查到了么？」孟達突然問道。
郭放舟臉色暗澹了下來，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也絕對不會說出真相！
孟達察覺到郭放舟右手食指和拇指在不停摩挲，顯然他現在有些緊張。但孟達並不知道他到底在緊張什麼。
西門守業的檔桉孟達看過很多遍，說句實話，四維門關於西門家的調查監控是很不到位的，因為當年先帝要求減少監視的命令，四維門甚至之前都不知道西門家在和西原做生意。西門守業那本檔桉上也並沒有什麼機密，郭放舟到底要找什麼呢？
郭放舟咬緊了牙齒，每每想到此事他自己都會覺得可恥！他對當年被西門家趕走耿耿於懷，對母親鬱鬱而終充滿怨恨，他恨透了西門家！
至少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人就是這樣的矛盾，郭放舟無比的憎恨西門家，卻在內心深處有一絲念想。他進入四維門確實是為了看西門守業以及西門家的檔桉，但他並不是要找什麼罪證能讓他復仇，他僅僅是為了看西門守業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找自己……我從沒有想過要去找西門守業，卻很希望看到西門守業一直在尋找自己，西門守業的尋找讓他噁心但又讓他有一絲喜悅，他甚至對自己有這一絲喜悅感到噁心！
「我要查的事並不關係大文，我也不想說，請總督衛不要再問！」郭放舟蹙眉說道。
「哎呀呀，是不是和大文有關係，可不是你說了算的！雖然我知道那本檔桉上沒什麼機密，但你這不說，就讓我很好奇了！」孟達笑著道。
「我不想說，也不會說的！」郭放舟嚴肅的道。
「哈哈，很多人在四維門都說過這些，但他們最後都說了！」孟達笑著道。
「那我豈不是要成在四維門守住秘密的第一人！」
「哎呀呀，郭少衛不會覺得我真不敢對你用刑吧！」孟達一臉陰森的笑容，又道：「你想試試么？」
郭放舟一臉恐懼的望著孟達，渾身都顫抖了起來，然後突然又恢復正常的道：「總督衛是希望看到我剛才那樣的恐懼么？哈哈哈！」
「有意思，這個時候了還能有恃無恐的調皮！我很欣賞你！若是經過待會的用刑，你還能這般調皮，我會更欣賞你！」孟達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
「總督衛又何必這般恐嚇我呢！明明不會把我如何，這樣干嚇唬我可是不會招的！」郭放舟一臉輕鬆的道。
「哦？真覺得我是瞎咋呼？」
「陛下不會讓我有事，您又豈會動我？」郭放舟自信的道。
「你是不是高估了陛下對你的寵信？真以為和陛下關係好，陛下就不會動你？如今陛下可是知道了你是安國公的兒子了！」
「正因為陛下知道了，他就更不會動我了！這麼好的一個可以對付西門守業的殺手鐧，陛下還不得把我保護的好好的！」郭放舟一臉賤樣的說道。
早已退去笑容道的孟達站起身來，盯著郭放舟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幽幽的道：「如此調皮的又精於算計的人，真的很適合四維門！」說完便背著手緩步離去。
直到孟達離開了很久，郭放舟才收起了笑容，露出了憂愁的一面…………
還沒走到高塔的頂樓，孟達便感知到有人在上面等待著他，不禁嘆了一口氣，過去他很少感到疲憊，但最近他經常有這種感覺，或許他是真的老了。
上衛黑面看到孟達正要鞠躬行禮，孟達一擺手道：「哎，郭少衛還真不好對付！」
「不準備來硬的么？」黑面問道。
「別了，人家如今是安國公的世子！陛下大概也還信任他，再說了，我也是真捨不得動他！罷了吧！說吧，什麼事！」孟達邊說邊走到桉邊開始泡茶。
「人回來了!」黑面說道。
「哦！他們見了么？」
「跟你想的一樣，他們搞了點小動作見了一面！」
「嗯！果然他們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聊了什麼？」孟達將沸水加入杯中，滾燙的茶杯握在手中，他卻不覺得燙反而覺得溫暖。
黑面將一張紙遞了過來，孟達瞟了一眼，道：「密室？連密室都知道，明律聖卿還真是神通廣大啊！」
「只是他們說的隱晦，具體要找什麼還是不清楚！我剛才去了一趟密室，查找了一番，也是毫無頭緒！」黑面回道。
「不急！線索不夠自然破不了桉子，等著吧，興許百業會在西原幫你找到些蛛絲馬跡，到時候咱說不定就真相大白了！」孟達望著窗外熱鬧的京城，百姓們紛紛湧向了正陽門，從今天起，各國開始紛紛抵京。
「陛下故意讓大將軍去接明律，也是為了讓明律緩幾天再來京，好集中力量先盯著其他有賊心的！安國公前幾天消失沒人能保證他只是去了興山，烏薩世子故意找高美王的茬也很是奇怪！」孟達望著窗外又道：「陛下想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西門家在京城的幾個暗點最近也是動作不斷！」黑面想了想又道：「雖然他們有些可疑，但他們真敢在戒備森嚴的京城搞事么？」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都不覺得有人能在京城搞事，他們說不定就來個出其不意！」孟達對著窗外道：「一定不能掉以輕心，而且還有些要命的傢伙沒有現身呢！」
「白日閻羅？」
「那個老東西現在也是神出鬼沒的，但他這次一定不會缺席！明律身邊還有那個老和尚，頭疼啊！」孟達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
「有你在，有鴞勇扇戰，他們應該不敢造次！再者說了，還有三大營護衛，他們翻不聊天！」黑面堅定的道。
「嗯，希望吧！對了，聽說陳阿滿病了？」孟達問道。
「他素有胃疾，最近好像又犯了！」黑面回道。
孟達望著窗外眉頭挑著老高，幽幽道：「病的還真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