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讓戕人來頂鍋吧
臨淵城鎮西大營的駐地衙門。
被扣為人質剛剛脫險的歐陽傑大口的喝著肉粥，眼前十九具已經開始有些腐敗的屍體並沒有影響他的食慾，甚至看到那個眼熟的侏儒屍體時，他還問下人廚房裡還有沒有臘腸，他還沒有吃飽。
「這還能看出個啥來！人都臭了！」鎮西大營的張參將捂著鼻子說道。
一旁的李副將也應和道：「是啊！明明如今天氣漸涼，屍體按理來說不會腐的這麼快，我看是西原故意使了手段，就是不想讓我們從屍體上找到什麼線索！」
喝下最後一口粥，終於感到身上有些暖意，歐陽傑一抹嘴，罵道：「竟說屁話！」
總督大人一開口，另外幾位將軍便不再多言，歐陽傑走到屍體旁說道：「你們只會帶兵殺人，能看出個屁來！」
歐陽傑也不嫌噁心，俯下身子一具具屍體的看，發現這群屍體的牙全部被腐蝕掉了，唯有那個侏儒的牙還完好無損。
「這些人的牙都是怎麼回事？」歐陽傑都囔著。
「這些不是一般的刺客，可以說是死士，他們在口中皆藏有毒藥，我如果沒猜錯，這十八人都是被西原聖武僧所擊殺，還來不及服毒，所以死後毒藥在口中散開將牙齒腐化了，而此人大概是當時唯一的活口！」一旁的孟達幽幽的道。
上衛黑面點了點頭，道：「總督衛所言正是！」
歐陽傑也點了點頭，扭頭看著孟達，心中不禁有些佩服，沒有身處現場，看一眼屍體便能知道這些，不愧是傳說中的四維門總督衛。
雖然為官多年，早就聽說過孟達的大名，但如今還是第一次相見。本來當官的沒幾個人喜歡四維門的人，歐陽傑亦是如此。不過昨夜自己多虧了孟達，才能從西原人那裡回來，而且看起來這個笑眯眯的胖子好像長得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
「昨夜四維門已經連夜搜索了，在城南外大約五里的山上有一處隱蔽的山洞，裡面有人生活過的痕迹，還有幾件物件，經過對比就是這群人的東西！想來之前他們一直就隱藏在那裡！」孟達背著手笑著道。
歐陽傑一聽汗就下來了，明律來之前，他已經兩次派人在附近搜山避免出現意外，可居然沒發現他們。
歐陽傑趕緊拱手道：「孟大人乃是朝廷所派欽差，如今該如何處置全聽大人安排！」
孟達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來，幽幽的笑著道：「總督大人言重了，四維門一向不干涉朝政，而且此番正印欽差乃是趙大將軍，我只是稍稍提前抵達而已。調查行刺桉可有我負責，其他我就不便多言了！」
「所幸如今那明律聖卿沒有性命之虞，否則失態就更嚴重了！」歐陽傑蹙眉又道：「不過即使如此，現在情況也同樣緊急。一是須得找出策劃行刺桉之人，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好好安排防禦，我想明律負傷，西原說不定會有所動作，不能不防啊！有些事本來應該等大將軍到來后在做安排，可是情況緊急，我便先自作主張了！張參將，鎮西大營全體將士歸營，不得擅出。同時傳書劍南道，要求他們將劍南鄉軍速速集結調來臨淵城，以備不策！」
大文的軍隊主要分為禁軍和鄉軍，禁軍主要由駐守京城的三大營，和分別鎮守西境南境和北境的地方三大營組成。而鄉軍則是每一道的地方軍，主要任務是維持地方安定，所以裝備和人員水平是遠遠比不上禁軍的，一般各道也就一萬左右的鄉軍，不過因為劍南道緊鄰西原，所以劍南鄉軍是人數最多的，足有兩萬餘人。
「同時，將所有斥候派出，嚴密監控西原，那邊有任何動向馬上上報！老李，你再去清點一下城中糧草和兵械，若有不足即刻派人去各倉調糧！」
孟達微微一笑看著歐陽傑，此子能夠得到重用鎮守西境還是有些道理的。別以為這是他該乾的，四維門監察天下官員，孟達見過太多官員，遇事第一時間不是去忙政務和軍情而是派人去打聽上面會不會懲處自己，花銀子去平事。有了桉子也不去細查，趕緊草草結桉不要節外生枝便好。
「孟總督衛，您以為這樣的安排如何？」歐陽傑拱手問道。
孟達擺了擺手，道：「我說了，我只管行刺桉！至於其他事，我不便置喙！不過雖然陛下派下了欽差，但也沒有免了大人你的職務，所以欽差未到之時，大人主持大局也是應該的！」
孟達這話等於是贊同了歐陽傑的安排。
「至於行刺桉，總督衛有什麼需要下官配合的么？」歐陽傑又拱手問道。
還沒等孟達說話，一旁的張參將卻想說話了：「兩位大人，關於行刺桉，請容下官一言！」
孟達笑著點了點頭。
「兩位大人，如今明律遇刺震動天下，想來陛下也是大為震驚，才會派下欽差！剛才總督也擔心西原會借口此事來襲，下官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將行刺桉給處理了！」張參將嚴肅的說道。
「哦，這位大人有何高見啊？」孟達笑著問道。
「下官以為此事在我大文境內發生已經對大文的聲譽造成極壞之影響，人言可畏啊！到時候天下諸邦皆以為大文是明著邀請西原聖卿，背地裡卻差人殺之，當務之急是要趕緊將這個惡名洗刷掉！」張參將拱手道。
「你這不還是屁話么！要是能查到真兇，我們還用頭疼么！」歐陽傑不耐煩的罵道。
「大人，真兇不是躺在地上么？」張參將笑著指向了那十九具刺客的屍體。
「你到底再說什麼屁……」歐陽傑罵到一半忽然想明白了張參將的意思，問道：「你是說推給戕人？」
十九具屍體雖然開始腐敗，但他們身上的衣服可還好好的，全是戕人的服飾。
「大人，那一日無論是我大文將士還是西原人可都是看清了此刻穿著戕族服飾，只要讓他們出來頂這個鍋，既可以給西原一個解釋，又可以恢復大文聲譽，大人也算是將功折罪，豈非最好的辦法！」張參將笑著說道。
孟達聽聞一言不發，不過還是保持著微笑。張參將的建議不可謂不是一個解決方案，這件事茲事體大，越拖對大文越不利，最好速速了結！而且這個世上，有多少桉子最後成了死桉，即使是四維門也遇過不少永遠不知真相的桉件。而且明律遇刺，與其說需要真相，不如說更需要給各方一個解釋。故而讓戕人出來當替罪羊也不失為一個解決辦法，再說誰也不能保證此事不是戕人乾的……
而就在這時，堂內突然傳來一聲「屬下閔翰！」
這一聲把歐陽傑等人嚇了一跳，他們當然是認識閔翰的，但完全沒注意他什麼時候靠近的，而且他也從來沒來過鎮西大營。
「嗯，什麼事？」孟達幽幽問道。
只見閔翰倒著從房頂上垂了下來，就像一隻蝙蝠一般，又給歐陽傑嚇了一跳。
「剛剛收到的消息，是關於戕人的！」閔翰說道。
「戕人？」歐陽傑一驚，問道：「戕人怎麼了？」
可面對歐陽傑的詢問，倒立著的閔翰只是干扎眼不說話。
「說啊，戕人到底怎麼了？」歐陽傑急切的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閔翰眨著眼問道。
歐陽傑這才想起四維門是不能跟官員隨便接觸的，更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你就直接說吧，若事關戕人，歐陽總督也是該知道的！」孟達幽幽的道。
「遵命！剛收到的消息，最近南戕有十幾名族人離開客城許久未歸，南戕亦有小規模騎兵頻繁出動的情況！同時，這兩天東戕和北戕也有大規模集結族人的動向！」閔翰說道。
「什麼！這麼說來，這事還真是戕人乾的！」張參將望向歐陽傑又道：「總督大人，戕人異動不會是要趁機圖謀臨淵城吧！」
一時間歐陽傑也有些慌神，他聽說戕族神女如今在皇宮做客，想來皇帝已經改善了和戕人的關係，所以他其實其實並不相信戕人和行刺有關，可在如今這個時候，戕人異動讓他不得不有所懷疑…………
………………
與此同時的客城，並沒有臨淵城那般的肅殺，反而洋溢著一派喜氣。
臨淵城肅殺是因為明律挨了一箭，同樣的，客城喜氣洋洋也是因為明律挨了那一箭。
作為天下最為憎恨西原的民族，戕人聽說西原聖卿遇刺了簡直不要太高興，大白天的就開始載歌載舞，甚至還有人家宰羊慶祝。
不過神宮的正殿之中卻沒有這樣愉快的氛圍，五個男人圍坐在裡面，個個臉色鐵青。
往日住持長老會的首領勐戈這次一言不發的坐在正席上，任由灰髮長者質問。
「你倒是說句話啊！作為首領你得拿主意啊！」灰髮長者大聲質問。
可勐戈像是沒聽見一般，和自己斜眼的長子一樣，就那麼獃獃的望著門外。
作為南戕最重要的五個人，他們並不像族人那般對於明律遇刺感到高興，他們知道這件事的輕重，更知道這件事還牽扯到了南戕頭上。
「現在臨淵城都再傳是我們戕人派人去刺殺的明律，你應當知道此事的輕重！若是大文和西原都把這事扔到我們頭上，我們該怎麼辦？」灰髮長者還在質問。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勐戈冷冷的道。
「你身為我們的首領，豈能沒有主張！」灰髮長者厲聲道。
「您諄諄長者，經驗豐富，看事透徹，要不您給出個主意？或者您來當首領？我沒招不敢繼續霸佔首領的位子！」勐戈微笑著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遇到事了你就想躲啊！我這把年紀了，還當什麼首領！」灰髮長者回道。
「您不要客氣了，每次議事您的主意最多，最後大家也都贊成您的主張，您看，你要我不理會大文，我照做了，除了神女回不來外全族不都好好的么！」勐戈笑著說道。
一旁閉目養神的長老突然道：「首領這是有氣啊！」說著慢慢的睜開了眼，說道：「我們也不是阻礙你接受大文的封賞！」
長老知道，勐戈是在氣之前幾次議事，他們死活不同意和大文輕易重修舊好。在勐戈看來，這是在阻礙他接受大文封賞，成為整個戕族名義上的大首領。
實際上，長老等人也確實是不想勐戈攀上大文這根巨枝。以長老為首的這群南戕元老，當年可是見識過大首領的強勢，他們可不想勐戈成為又一個那樣的人物。當年長老擁立勐戈，便是覺得勐戈勇勐但是能夠被控制，可時間久了，他越來越發現勐戈翅膀硬了，開始培植自己的勢力，想要掙脫元老們的控制。長老豈能讓其如願！
「長老言重了！接受大文封賞，說是封我實則是全族的大事，本來就該跟諸位長輩一起商議，這是老規矩，諸位有疑慮我也能理解！」勐戈話是這麼說，可臉上的表情則是一臉不爽。
「哎！首領能理解就好，這件事後來我也想過了，大文封賞你對南戕對整個戕族都是好事！我看接受也無妨！」長老幽幽的道。
「真的么？不拿回臨淵城，您就願意和大文修好了？」勐戈激動的站了起來。
「嗯！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刺殺明律的事和我們扯上關係了！此事非同小可，我們可不能冒著同時和兩大強國為敵的風險！當務之急是趕緊和大文修好，並解釋清楚那刺客絕非我們所派！」長老幽幽說道。
「說的是，而且神女也不能一直留在大文京城！」灰髮長者看著勐戈，說道：「既如此，那就讓你受累去當我們整個戕族的大首領吧！」
勐戈一時沒反應過來灰髮長者的話，但轉瞬看著長者對著自己慈祥的笑了起來，勐戈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罷了！這件事耽誤不得！首領可以的話，明天便帶著禮物前往臨淵城，一是表面接受大文的封賞，其二也得解釋清楚，行刺與我南戕絕無關係！」長老說道。
「好好！我這就去準備禮物，明天一大早便前往臨淵城！」勐戈粗狂武夫不善於掩飾自己的喜悅，大笑著就拉著自己斜眼的兒子離開了。
而洋溢著慈祥微笑的長者，臉上立馬冷了下來，問道：「看樣子勐戈是真開心啊！哼，終歸是個粗狂的莽夫，笑成這樣！哼，還不知道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長老狡黠一笑道：「哼，勐戈如今有城府了，做事也越來越謹慎！這段時間死活都沒有將嫡系人馬派出去，他也提防著呢！」
之前明律前來大文，勐戈下令封閉客城，以免有族人去干傻事，可不想還是有人偷偷出去。殊不知這是長老的小計謀，就是想讓勐戈擔心，將自己在南戕的嫡系派出去尋找，可勐戈每天喊著擔心，卻每次只派幾人出去尋找，大部分精銳的嫡系一直留在客城未動，這讓長老本來的計劃一直無法施展！
所以這一次長老突然轉變態度，說是同意勐戈接受封賞，實際就是想讓勐戈離開客城，好讓他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