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請假

  驢蹄踏在一元大街的青磚上打出清脆的「噠噠噠」的聲音。

  每噠一聲,張淵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即使自己是位高權重的內閣大臣,遠遠的看著陳家楊的身影,他還是忍不住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很明顯陳家楊曾經給張淵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曾幾何時,張淵是大文第一諍臣,朝堂首席開炮師,歷代皇帝的眼中釘,直到陳家楊橫空出世,將以上頭銜全數笑納!

  張淵一向直言敢諫,但說實話心中其實還有些發憷,為何當年武宗發兵山南,張淵攔馬進諫還拉上了竇鼎之和高光義,就是因為他心中還有點怕,三個人一起上他才有底氣。

  而陳家楊不同,只要是他認為不對的事,根本不拉人壯膽直接自己上了,為官以來就以單槍匹馬以下克上而聞名,當知縣告知府,當知府參督道,入京為官上懟皇帝下斥內閣,就沒有他不敢上的事!

  逐漸的大家都忘了張淵曾經是張大炮,只記得朝中有個陳大寶!跟陳家楊比起來,張淵就是個溫柔的老頭。

  三年前永平帝重傷,滿朝盡知陳家楊入內閣慷慨激昂的要求英王監國,還毆打首輔未遂,大家不知道的是陳家楊在挽袖子準備動手前,不光和竇鼎之吵了半天,還把唉聲嘆氣的高光義和態度不夠堅決的張淵也給罵了。張淵被罵的應接不暇,都沒反應過來怎麼辯解,就看見陳家楊怒氣沖沖的奔著首輔去了,堂堂強硬的清流派領袖淪落到只能去拉架,左眼都被誤傷打腫了,還得苦口婆心的勸陳家楊冷靜……

  憶往昔,想起這祖宗就愁!但這次為了國家,為了好好鞭策年輕的皇帝,張淵一咬牙還是把陳家楊給召回京城了。

  按理說將他從南興縣召回京城,甚至運作讓他在經筵上亮相,陳家楊該感謝張淵才對,誰曾想張淵給陳家楊去的第一封信,被陳家楊原件退回還附帶了一封指責的紙條。

  原來張淵已經讓禮部去走程序了,自己就給陳家楊去了一封信讓他準備一下,陳家楊看后十分不滿,既然吏部的文還沒下,你憑什麼以私人名義提前告訴我!堂堂內閣大臣竟然公私不分……

  正直的讓張淵能讓張淵都自我反省,大文也就這祖宗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陳家楊,張淵心中不免對皇帝都感到抱歉,「陛下對不住了,臣也不想這麼狠的!」

  陳家楊早就看到了等在路邊的張淵,但依舊牽著小毛驢不緊不慢的走著,時隔三年再次來京,他沒有一絲惆悵,看見內閣大臣等著自己,他也沒有一點激動,淡定到張淵已經笑著走了過來,陳家楊只是微微點頭致意,就走了!

  看見陳家楊就這麼與自己擦身而過,張淵都懵了!他是沒認出來我么?

  「陳知縣!」張淵轉身追了過去。

  陳家楊這才停下腳步,回道:「張大人有什麼事么?」

  「你認出我了啊?」張淵疑惑的問道。

  「在下老遠就看見張大人了,您有什麼事么?」陳家楊反問道。

  這一問把張淵給整不會了,我把你召回京城,在這等你半天,你心裡沒點數么?

  看張淵不接茬,陳家楊拱手道:「若沒什麼事,下官便先走了,還得找客棧呢!」

  陳家楊一向為官清廉,雖然這些年俸祿也不算少,但考慮到這麼多年驢都買了不少,也沒攢下什麼銀子,當年在朝任左都御史也沒錢置辦一處房產一直是租房,所以這次來京還得想找個客棧安頓。

  看見陳家楊真的轉身就要走,完全沒想和自己多說什麼,張淵趕緊喊住他:「陳知縣且慢!」

  「張大人,到底有何貴幹!」

  張淵長嘆一口氣泛起笑臉道:「老夫知道你今日返京,特意在此等候!」

  「有勞大人惦念了!在下甚為感激!先走了!」陳家楊毫無靈魂的表示感謝後有準備走。

  「陳知縣!!!老夫話還沒說完!再此等候是有些話要交代於你!」張淵也是服了,這廝是真不把自己當回事啊。

  陳家楊這才又停下腳步,道:「有事大人就直說,在下還著急找客棧,時候越晚住店就越貴,下官沒那麼多銀子!」

  若是別人這麼說,張淵一定會認為這是借口,還是個很爛的借口,但陳家楊這麼說,他信!

  「這樣,寒舍還有兩間空屋,若是不嫌棄,今晚就住我那,正好方便咱們聊聊!」張淵也不想和他在糾纏了,一個眼神示意管家快去拿驢上馱的行李。

  「大人好意,在下感激!只是不知道大人要和在下聊什麼,公事還是私事!」陳家楊一臉嚴肅的問道。

  「哦,不要緊張,只是說說明日經筵之事,老夫有些事情想交代一下!」

  陳家楊一把就拉住正要拿行李的管家,道:「不要動!」轉身對張淵道:「大人,恕我直言,要我住您家中,卻聊的是公事,不妥!」

  「陳知縣別誤會,老夫只是想說一下明日需要注意些什麼,絕不涉及公事!」張淵解釋道。

  「那也不妥,經筵之事大人一直在操辦,我要是住在大人家,就算沒聊公事,也會引人猜疑!我還住客棧去,先走了!」

  說完陳家楊轉身又要走,張淵也是不爽了,直接喊道:「正所謂清者自清,陳知縣過去一向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行得正便可,怎麼現在也變成這樣了!難道以後說話做事,不再只問赤心,也要顧忌天下的議論了么!」

  陳家楊聽聞停下了腳步,沉默了片刻,轉身拱手道:「大人一番話,家楊慚愧!太祖曾言『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是家楊錯了!」

  看到陳家楊一臉真誠,張淵滿意的點了點頭。陳家楊這人雖然又臭又硬,但只要是自己做錯了,也絕不會因為抹不開面子死不承認,只要是別人說的有道理的,他心中認可便會馬上承認!

  「讀書人為官者大多貪圖虛名,把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事情雖小陳知縣卻能自省,賢哉!老夫沒有看錯人!」張淵欣慰的笑了,又道:「罷了,時候不早了,隨老夫回家吧!」

  「在下不敢再推辭,只問大人一句話!」陳家楊嚴肅的問道。

  「陳知縣放心,老夫絕對不說公事!」

  「大人誤會了,在下只是想問問貴府可有我這小驢能吃的東西么?」

  張淵哈哈大笑,道:「哈哈,我把我今晚的飯讓給它吃,行了吧!」說著就拉著陳家楊往前走。

  陳家楊也不再推辭,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好吧,小驢能吃這麼油的東西么?」………

  …………

  旭日初升,但天上不時飄過幾片烏雲,一大早就給人一種悶熱的感覺。

  今日雖不是大朝,但因為有新皇帝第一次的經筵,不少大臣早早的就來到午門外等候。

  同朝為官,不少人見面有說有笑,但也有不少人神情凝重的站在那裡,因為他們知道待會的經筵不僅僅只是一場普通的講學,決然是一場暗藏風雨的大戲。

  但很快,剛才還有說有笑的官員們就笑不出來了,他們也察覺到了不對,全都詫異的望向了剛來的張淵,但不是老頭今天著裝有什麼特別,只是因為他身邊站了一個許久未見的陳家楊。

  就在大家注意到他的時候,一片烏雲飄來完全阻擋了紅日,不少還不知實情的官員,就隱隱覺得有點不對了。在場誰人不知陳家楊的大名,張淵把他給帶來了,傻子都知道待會的經筵有好戲看了。

  竇鼎之站在百官的最前列,經人提醒也望向了陳家楊,首輔大人看見昔日準備毆打自己的故人,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這個朝堂里沒什麼事情能瞞過首輔的眼睛,他早就知道張淵召回了陳家楊,可其實可以阻止,但他沒有這麼做。他也知道太后那邊想搞事情,甚至知道昨晚袁復家中的聚會,但他依舊沒有什麼動作。

  竇鼎之自然是不會像那些年輕的清流官員一般,都跑過去跟陳家楊打招呼了。首輔大人面無表情的轉過頭,望向了陰晴不定的太空,心中暗想「有些事陛下還是得經歷,希望陛下能安然度過!」

  楚牧自然是不知道竇鼎之對自己的期許,此刻的他剛剛起床,正在用早膳。

  因為經筵今日的小朝改在下午進行,他有了充足的時間享用一頓豐盛但已經被小八吃了一大半的早餐。

  整個修身殿也只有楚牧和小八在那沒心沒肺的胡吃海塞,其他的人都是一臉愁容,連一貫看起來老神在在的郭放舟臉上都滿是焦慮。

  「不對!這事不簡單!」郭放舟背著手在修身殿走來走去,剛剛他隨孟達一起入宮,孟達見著楚牧才報告了昨晚袁府的聚會和陳家楊夜宿張淵家的事。

  郭放舟一聽就察覺不對,之前楚牧也沒跟他強調過經筵之事,但孟達這麼一報告,他便猜到今天的經筵這兩邊的人要搞事情!

  「此事不妙!他們今天是要讓陛下難堪!」郭放舟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說道。

  楚牧一臉無所謂的道:「先生想多了吧!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敢這麼幹麼?」

  「陛下不可輕視,我是不知道張淵為了今日,把陳家楊都給弄回來了!這事絕對不簡單!陛下得小心!」郭放舟少見的有些慌亂,又道:「近幾天都在想朝覲的事,沒想到他們在暗地裡布置了經筵的局!」

  「也不算暗地裡吧,之前鄭義和張閣老都有向朕說過!」楚牧輕飄飄的說道。

  「啊!陛下都知道!知道陳家楊也要來么?」郭放舟疑惑的問道。

  楚牧點了點頭。

  郭放舟有一種罵人的衝動,看到楚牧身上的龍袍算是忍住了,道:「不行,今日這鴻門宴去不得!陛下可找個借口,將經筵推遲幾日!」

  「不好吧!」楚牧站起身來,道:「大家都要進宮了,這個時候說推遲怕是不好吧!而且先生怎麼知道這一定是鴻門宴呢?再說了劉邦去了鴻門宴,不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么?」

  看著楚牧一臉風輕雲淡,郭放舟生出一種毫無道理的想法,難道這皇帝已經有了準備,可以去對付那一群豺狼虎豹?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陞,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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