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小胖子和傻小子
忘川河畔，鴞勇扇戰。
這是江湖對當今最強的四位殺手的描述，幾乎所有江湖之人和武者都聽說過他們，但他們行事一向隱秘，沒有幾個人見過他們，更莫說了解了！
他們大概完美的附和了普通人對殺手的印象。
相比之下上一個世代的最強殺手似乎就不那麼像殺手了。他動手從來不管時間，是白天趕到了就白天動手，是晚上趕到了，那就睡一覺起床再動手。
堵在了郊外就在郊外動手，遇在了熱鬧大街就當著眾人之面動手。他既不蒙面也不偽裝，總是扛著一副棺材，那是他為將死之人準備的。
他會告訴要殺的人可以安心，自己殺完一定會親手將其埋葬，而且他也從來沒有食言過。
從古至今敢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的大概只有他，而且從來沒有失手過，一次都沒有！有太多的人目睹過他殺戮的過程，親眼看見他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送入地獄。
曾經在一個風和日麗的習武，一個孩童看到了他殺人，驚恐的大喊：「閻王閻王！」
可閻王又豈會在烈日之下現身？或許也會，否則那個雙手站滿了鮮血的人又是誰？
《仙木奇緣》
從此他便成了江湖上令人聞之色變的白日閻羅。
不過即使如此猖狂的當街殺戮，但天下關於他的評價卻並不差，甚至還有很多江湖之人視之為偶像。
因為他從不濫殺，所殺之人皆為死有餘辜。
但白日閻羅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高尚，他殺人從來都是收銀子的，只不過他會問一句「為何要殺！」
在他看來，殺人是這個世上最兇惡的事。為何要在白天動手，就是聽說死者的陰晦之氣會被烈日之光所驅散，為何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就是想用活人的陽氣壓制死人的陰氣……
至於殺的都是死有餘辜之人，更是為了給自己內心一個解釋。
人間七神終歸只是江湖上的美名，人間不會有神，白日閻羅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人，一個木匠，無非是有些習武的天分的木匠。
江湖那些快意恩仇大多是說書先生口中的傳說，真實的江湖爾虞我詐，為名為利打打殺殺，哪有那些瀟洒事。就像白日閻羅，為何會踏上江湖，無非是為了金銀。
在那些說書先生口中，金銀在江湖人士眼中似乎就是糞土！那純屬是胡扯。
你武功再高也會飢餓，道行再深亦變不出十畝良田。
白日閻羅不想像祖祖輩輩那樣清貧，他想要日後能有一座能傳家的大宅，一個賢惠的內助，更想要兒孫滿堂，所以他涉入了江湖。只是多年過去，靠殺人他已經積攢了十輩子都用不完的金銀，但曾經無論是大宅還是賢妻他都得而復失…………
「木匠，我的棺材呢？」胖子一臉微笑的看著白日閻羅，他的笑容很真誠，因為他真的很開心能看見故人，還是那個自己最想見的故人。
白日閻羅舉起了小木錘道：「我還記著呢！放心，我的手藝還在，不過你還活得好好的，應該還不需要那東西！」
「是個人最後就需要那玩意，既然答應過我，你就不該食言！」胖子一臉笑意但已經開始彙集真氣。
沒有幾個人知道，白日閻羅剛剛踏入江湖，進入殺手這個行當還有個領路人——一個生在江湖長在江湖的小胖子。
要說那小胖子也算是慧眼如炬，一下就看出白日閻羅是個擅殺的好苗子，更重要的是看起來是個還挺好騙的傻小子。於是本來單幹的小胖子手把手教授白日閻羅走江湖的門道，殺手這個行業的規矩，一步步放手安心的讓白日閻羅去殺人，自己接單當中間商賺差價。
不過好騙不代表真傻，終有一天白日閻羅發現了小胖子吃了他的回扣，兩人便大打出手。
小胖子驚訝的發現被稱為武學天才的自己，竟然壓制不住傻小子。於是他誠懇道歉，將差價返給了傻小子。
兩人重歸於好繼續之前的合作，小胖子誠懇道歉后打死不改的又開始偷偷吃回扣，並且刻苦的修行，以防下次打架自己能壓制住傻小子。果不其然，傻小子沒多久又發現自己吃虧了，兩人再次大打出手，小胖子還是沒佔便宜，只得道歉賠款。
小胖子很不爽，無論是沒眯到銀子，還是沒打贏傻小子。
不爽使人進步，怕吃虧也使人進步，所以小胖子和傻小子兩個人都背地裡勤學苦練，生怕下次打架自己會打不贏。
不過下一次下下次下下下次的打架他們倆誰都沒有打贏，倒是在江湖上打一次贏一次，逐漸打出了自己的名號。
直到小胖子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進入四維門，他都沒有打贏傻小子，雖然也沒輸，但還是很鬱悶。
當他們再次相遇，傻小子已經變成了響噹噹的白日閻羅，小胖子也已經成為四維門總督衛。他們並不是相逢敘舊，而是因為白日閻羅當街殺了一個知府，所以胖子親自前來緝拿。
其實胖子知道那個知府不是個好東西，親自來不過是為了再和老友打上一場。
歷史上有過無數次高手的對決，但大多不為人所知。但白日閻羅和胖子的對決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開的，連國史館都將此戰列入了《武人列傳》加以記載，關於打鬥的各個版本更是通過說書先生的嘴傳遍了整個天下。
雖然不像說書人說的那樣：十里城牆盡崩，千百樓閣全毀。掌開烏雲見紅日，腳破大地現隱泉。但那一戰也確確實實對城中造成了不小的毀壞，以致於把胖子三年的俸祿都給搭進去了。
不過兩人的決鬥依然沒有分出高下，在白日閻羅斷開一條腿，胖子折了四根肋骨后，兩人終於罷手。
臨別之際胖子問何時再戰？傻小子說總有一天會抬著棺材去找他……
「都說你白日閻羅一諾千金！我等了這麼久你卻不來！找你也找不到！你個王八蛋，到底幹嘛去了！」胖子少見的罵了一句，當年還在江湖時他很愛罵人，不過入朝後他就改了，今日見到故人不知怎的忍不住就罵上了。
白日閻羅嘆了口氣，道：「反正又打不出高下，打了也是白打！」
「哎呀呀，還嘴硬！我看你就是覺得打不過我，才一直躲著吧！傻小子，不，你都老城這樣了，應該叫傻老頭了！哈哈！」胖子嘴賤道。
「死胖子，我會打不過你？是沒興趣和你打了，我老婆孩子熱炕頭豈不美哉！」白日閻羅說著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神情。
而胖子則臉上有些暗澹，當年他們一同走江湖時，心中並沒有什麼高尚的理想，什麼天下第一一統江湖是絕對沒有想過的，就跟如今一般的江湖二流子一樣，滿腦子都是銀子和女子，可想不到……
「什麼意思？你還成親了？你是在嘲笑我是個老光棍么？」胖子一臉不悅，在民風比較淳樸的大文，他這個年紀還打光棍自然是被人嘲諷的對象。
「我說的這麼隱晦，還是被你聽出來了！」白日閻羅笑了笑。
而胖子則扭頭看了看帶著斗笠的接頭人，道：「那這是賢侄了？」
「見過四維門總督衛，久仰大名一直想見上一見！可我也不想第一次見就被您佔便宜！」接頭人拱手道。
「別瞎認親戚！那不是我兒子！」白日閻羅說道，但其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要是有這麼一個兒子該有多好。
「哦！」胖子打量著接頭人，道：「那你是誰？」
「無名小輩，不足掛齒！」接頭人幽幽的道。
「足不足掛齒不應該我來判斷么？」胖子死死的盯著接頭人，又道：「為何會出現在七星街？」
並沒有人和胖子報告過白日閻羅他們倆出現在了七星街，但蛹是被派去保護皇帝的，皇帝在七星街，而蛹出手了，那白日閻羅一定也是在七星街。
「我到七星街尋歡作樂難道還需報備不成？我未犯律法，總督衛何故審我？」接頭人從容的回道。
「罷了！時候不早了，有緣他日再見！你的棺材我不會忘記的！」白日閻羅說著便一擺手，接頭人就被他吸到了自己身邊。
胖子微笑的臉變得有些可怕，幽幽的道：「可我還沒說夠，老友要不要留下再陪我一敘！」
一瞬間，本來輕拂的微風突然禁止，地上的無數沙粒開始顫抖，方圓三里樹上沉睡的鳥兒皆被驚醒勐地飛上了天。
本就受了傷的盲一劍和瞎一刀趕緊退到一邊，一齊運氣以保持不被胖子的威壓所影響。
「狗曰的胖子發功前說一聲，老子的心差點沒被震壞了！」
「別說了，胖子這次好像要玩真的了！」
接頭人也忽然感覺到呼吸十分困難，明明自己就在空曠的街上，為何會如此？
無形之中，一個廣大的氣場已經包圍了附近，氣場之中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白日閻羅臉色微變，一擺手稍稍攪動了氣場，接頭人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起來。
「你是要動手么？」閻羅冷冷的問道。
「否則你以為我來幹什麼？」胖子邪魅的笑道。
白日閻羅從來就不是慫人，胖子已經擺開了架勢，那他就不會認慫。
一瞬間，一股濃郁到連接頭人都能感受到的強大的壓迫從閻羅身上散發出來。
雖然肉眼無法看清，但廣大的氣場之中的空氣，一半如死水般靜止一半如烈焰般狂奔，兩個人的較量已經開始了……
但接頭人似乎並不想捲入這兩人的衝突，所以今夜他第一次打岔了，「總督衛真的要在這裡打么？這可是京城！」
「所以呢？」胖子冷冷問道。
「而且是京城的西城！」接頭人又道。
胖子微微蹙眉，他當然知道這裡是西城，更知道周圍三里之內，住了三位尚書和兩位內閣大臣，其中一位還是首輔。
「還真是個狡猾的小子！」胖子冷笑著說道，接頭人這麼說那他就是故意往此處來的。
這附近住的皆是當朝權貴，接頭人料定四維門不敢在此大動干戈！
白日閻羅也挑了挑眉說道：「我說過遲早會跟你好好比一場的，今晚不合適！而且，你是不是該管管自己的手下了！」
胖子笑了笑沒有說話，白日閻羅能感應到，他自然也能感應到身後正有一人急速而來。
並不是所有的蟲都會成蛹，只有完全變態的昆蟲才會，幼蟲時他們醜陋而弱小，而當他破繭之後便能美麗而強大，當然依舊不會改變他變態的本質。
蛹正急速前來，剛剛的破繭並沒有讓他擁有翅膀，但卻讓他渾身充滿了令人生畏的真氣，此時的他才是真正的蛹，足以撕碎一切的那個蛹。
胖子一轉身，看著眼中已經看不到童孔只有一片腥紅的蛹狂奔而來，此時的他已經幾乎已經可以說不是一個人，完全只是一個想要殺戮的怪獸了。
周圍家家戶戶的看門犬都開始沸騰，它們也感受到了強大的威脅。
「這個蠢貨，想把西城給毀了不成！」胖子心中罵道。
蛹看見了胖子，但他並沒有停下的意思，而且遠遠的對著閻羅就是一拳轟了過去。
一道肉眼可見的拳風呼嘯而去，這一拳蘊含十足的霸氣，真氣都泛出紅色的微光。
白日閻羅也不敢託大，看似一抬手輕輕一擺，其實包涵了極大的真氣。霸氣的拳風被這一擺直接拍到了旁邊。白日閻羅沒有受傷，倒是可憐了禮部尚書鄭義的宅子，不光院牆被打出一個大洞，院中那顆他很喜歡的桂花樹也被攔腰打斷。
但蛹並沒有收手的意思，他現在極度亢奮，根本顧不了那些。衝過去就是一連十拳，白日閻羅手擋腿接紛紛化解，反正一掌將蛹打退數丈，又是彙集真氣於一掌，往地上拍去。
頓時一股強大的氣流就從天而降只撲蛹來，蛹倒反應神速，一個后翻就躲開了，當貴人們常走的青石路就沒那麼幸運了，被這一掌打出一個直徑一丈的大坑。
雖然沒有被打到，但蛹顯然更加生氣，雙手高舉凝結真氣，肉眼可見一個巨大的氣流正在他雙手之間膨脹。
即使看不見盲一劍和瞎一刀都能感覺到這氣流的恐怖，只怕被打到神仙都得去投胎。
「啊！」蛹大喝一聲，氣流膨脹的比他身體都大，「去死……啊！」
正當蛹準備將氣流推射出去的一剎那，胖子從天而降，一個大掌按住他的頭往下一砸，「啪」的一聲，石板路都被砸裂了。
「夠了！」胖子大喊一聲。
若是平常時候，蛹自然就收手了，但現在的他，即使腦袋被死死的按著，依舊憤怒的掙扎，並用盡全力還是把那個氣流推了出去。
胖子反應神速，一擺手稍稍往上一提，那股氣流就改變了方向往天上而去，一瞬之後，漫夜星空中那氣流膨脹炸開，就像一朵絢麗的煙花，照亮了整個京城。
「哎！」終於鬆了一口氣的胖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可再一抬頭已經看不到白日閻羅和斗笠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