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萬國來朝之日再會
傳入腦中的聲音渾厚有力，但略顯低沉，即使未見其人楚牧也覺得這個聲音來自一位孔武有力的男人，而且應該還是有些年歲的。
這讓楚牧感到有些意外，因為無論是之前顧斬的調查，還是剛才老鴇所言，幾次露面的都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細細品味男人的話更讓他覺得奇怪，如果拋開聲音本身，光聽那些話，會讓楚牧聯想到一個帶著金絲眼鏡下巴微尖的腹黑男的形象。
楚牧並不太了解傳音這個手段的特點，也不知道使用者是否是能改變聲音。
不過從對方的話中可以感覺出來，此人並非僅僅只是要和自己接頭的人，畢竟接頭人可能只是一個幕後人推到明面的白手套。
他說是他決定給自己下毒的，說明此人就算不是這件事的幕後主導之人，至少也是主導人之一。
「看到陛下能如此康健，我亦是欣喜不已！」老男人的聲音再次出現。
楚牧沒好氣的道：「你本來預計我快不行了么？」
「相信陛下應該已經知道您身上中的是什麼毒了！」
「七色花！」楚牧冷冷的回答道。
「沒錯！陛下也應該知道七色花是當世最難解之毒，而且極易毒發。不管您相不相信，我本無加害陛下之心，當初下毒無非是想陛下幫個小忙。只是不想永平帝會突然駕崩，我們連頭都接不上了，更沒想到您會成為新的皇帝。真是因緣際會無可奈何啊！」老男人傳音嘆息道。
楚牧捕捉到一個點，接頭人稱先帝為永平帝，一般來說若是大文的人都會稱先帝，而只有異域之人才會去喊年號，難道真如當時顧斬所言，接頭之人是異域人士？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如此神通廣大，連我能登上帝位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呢！」楚牧冷笑道。
「陛下說笑了，我要是有那通天的本事，也無須為難您了！」
楚牧坐到桌子邊，思量著該怎麼來套對方的話，一個沒注意還差點把迷倒神女的水給喝了，「你也別謙虛了，今日能一步步把我引到這裡，你的本事也不小！」
「哈哈，陛下過獎了！偌大的天下，我又怎麼敢稱有本事呢！其實那一夜陛下涉險前來大悅樓接頭，其實我是知道的，我亦在現場！」老男人傳音道。
「哦？那你為何不現身相見！」楚牧蹙眉問道。
「陛下不記得那一夜京城戒嚴了么？我雖冒險到了七星街，甚至看到了陛下將此女救出，正欲現身但被那陣打鬥所阻！」
接頭人所說正是那一夜，七星街上太后的侍女紫露奉命接人入宮被京兆府捕快所追擊，後來神捕營顧斬又至，一時間場面亂做一團。
「所以也請陛下見諒，本來就是不平靜的夜，看到那一幕在下實在是不敢輕易露面！」停了片刻老男人又傳音道：「那一夜看見陛下將此女救出，一時也不知其到底何人，後來見陛下與捕快纏鬥而她卻跑了。我便派人暗中跟隨於她，直到她躲入暗娼巷。而第二天我就聽聞了陛下即將登臨大寶，我是既喜又憂啊！」
「哦？喜為何憂又為何？」楚牧問道。
「喜的自然是陛下能登基稱帝，憂的是不知日後如何與陛下相見！」老男人傳音說道。
雖然屋裡除了昏迷的神女並無他人，但楚牧還是做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且還有些鄙夷這個說法。接頭人腦子是有病么？
給我下了那麼勐的毒，我當了皇帝他還能高興？
即使是沒看見楚牧的表情，但接頭人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反應，傳音道：「或許陛下不相信，但我是真心為您感到高興！其實您可以想想，從楚漢道開始，我就並沒有為難過您，甚至還資助了您入京的費用，雖然您沒有收，但我確實是表達了我的善意的。而且那一夜我們沒有接上頭，我馬上便將能抑制七色花的辦法送到了國子監您的號舍里，雖然不好說如今您安然無恙是我的功勞，但還是那句話，我確實是表達了善意的，不是么？」
楚牧懶得評論這種歪理，只是冷冷的笑了笑。
「不過您自從入宮，我也是真的憂，該如何接觸您呢！為了此事我也是經常夜不能寐啊！所幸我想到陛下也應該想找到我，我便從您的角度去琢磨此事，於是我猜想陛下會不會以為您身邊這位姑娘是我派來了？雖然我不知道那一夜你們二人說了什麼，但或許有這個可能！果不其然，我發現沒過多久神捕營顧神捕便幾次出入大悅樓，還在私下詢問這個姑娘和那一夜誰訂了聽潮閣！」老男人傳音中還不忘得意了笑了兩聲：「呵呵，於是我便派人將此女被關在暗娼巷的事稍稍放出了點風聲，顧神捕不愧是神捕營的人，馬上就尋著味找來了！」
「這麼說來，今日朕是被你牽著鼻子引來的了！」楚牧並不喜歡接頭人那種自鳴得意的語氣。
「其實我並不知道會不會是陛下親自前來，畢竟如今您是九五之尊，萬一來的是四維門的那些高手，在下就不好辦了！」
然而四維門的人確實就在附近，甚至在聽潮閣這幢小樓的樓頂還蹲了一個。
或許獨立高樓才是一個江湖高手該有的樣子，但小八畢竟不是江湖人士，這個時候也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一臉嚴肅的像一直神犬一般蹲在小樓的樓頂。
離開聽潮閣不久，顧斬提醒他或許還有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響，讓他不要在意只要安靜的守在樓下即可。可不和諧的聲響終究沒有出現，但忙裡偷閒偷看樓下各路美女的小八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氣息。
只是一瞬，痴兒的表情從他臉上褪去，一臉冷峻的小八一個躍起就跳上了樓頂，輕盈的幾步踏在瓦上，莫說是楚牧毫無察覺，就是樓下的顧斬都沒有聽到一絲聲響。
小八蹲在樓頂最高的地方，閉上了眼靜靜的感知，忽然他睜開了眼，頭微微又轉望向了街對面另一家妓院三樓的一間並沒有亮燈的房間。
那裡有一股極其微弱的真氣正在持續不斷的釋放，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武者的真氣弱小，而是一個絕頂高手在強行壓制自己的氣息。
這一切並不是小八思考得出的結論，而是直覺！
小八覺得很奇怪，一個這樣的高手如果真的想隱藏氣息什麼都不幹，自己決然也是感知不到的，可偏偏自己又感受到了，對方到底再幹嘛？
忽然小八的眼睛一亮，望向了自己的腳。他並不是要欣賞自己出宮特意換上的新鞋，而是在驚訝為何腳下的聽潮閣似乎和對面那件屋子有澹澹的連接？
是傳音！小八雖然不能聽到傳音的內容，但他很確定這是傳音！
到底是什麼人再跟陛下傳音？陛下今夜不是來找那個神女的么？怎麼還和人傳上了？
小八想不明白，這輩子很多事他都想不明白，所以他不愛思考。可現在該怎麼辦，皇帝明確說了沒有召喚不能進入，而此刻小八很清楚的知道陛下就在自己腳下的位置坐著呢！
小八在猶豫要不要下去看看，可皇帝的命令自己也不好違抗啊！於是……
「喂喂，陛下您聽得到么？這是小八再跟您傳音！」小八也給陛下傳音了。
楚牧都懵了，傳音這手段這麼先進么？我正在跟別人傳著呢，你也能傳進來？不會佔線么？這該不會可以多人連線吧，要不要這麼先進！
「我、我聽到了！」楚牧說道。
「喂喂，陛下您還好吧，小八察覺到了您那有一些情況，需要小八做什麼么？」小八傳音道。
「不用了！」楚牧趕緊說道。
老男人的傳音問道：「陛下說什麼不用了？」
「我沒說什麼！」楚牧趕緊說道。
「沒說什麼？那到底要不要小八做點什麼？」小八又傳音道。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楚牧強調道。
「在下聽到了，可陛下您說什麼不用了？解藥么？」老男人傳音問道。
「我怎麼可能不需要解藥！」楚牧馬上解釋道。
「陛下，你把小八說迷湖了！你是在跟小八說話么？小八知道你在跟人傳音，是不是傳串了？這樣，如果您需要小八過來，就跺跺腳，需要小八馬上閉嘴的話，您就把別跺！」小八傳音道。
楚牧頭上的汗都出來了，馬上坐到椅子上雙腳離地，生怕把小八給招來了。
過了片刻，小八的傳音又出現：「小八明白了！陛下，出現任何情況都不用擔心，小八就在周圍呢！您記住如果有需要就跺跺腳，小八立馬就會出現！既如此，小八先告退，不，也不是告退，先閉嘴了！」
這一會的多線傳音讓楚牧頭都快吵炸了，小八的聲音消失后，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可片刻之後發現，接頭人怎麼也閉嘴了？
越過喧囂的七星街，對面那間生意雖不如大悅樓，但同樣紅火的青樓三樓熄著燈的房間里。
一個其實並不算老只能說是盛年暮期的男人微微的抬起頭，正如楚牧所猜想的那樣，他有著寬厚的肩膀粗壯的雙臂，僅僅用孔武有力並不能完全描述他的魁梧之勢。
男人走到窗邊微微的打開了窗戶，一眼就看見了依舊蹲在樓頂的小八，只不過此時的小八已經不再擔心便又恢復了往常獃頭獃腦人畜無害的樣子，正在偷看對面青樓里的春色好風光。
「如何？有情況么？」男人身後的桌邊還坐了一個年輕的男子，而他的樣子同樣也跟楚牧想象的一樣，只是少了一副金絲眼鏡。
魁梧的男人頓了一會搖了搖頭，剛才他也感受到了一絲微弱的氣息，而且聽到了楚牧奇怪的話，他懷疑有人同時再跟楚牧傳音。
但那股氣息轉瞬就消失無蹤，而且他並不認為有人能在自己於楚牧傳音時，同時傳音給楚牧，並不是這樣不可能，只是他行走江湖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牛筆的存在！就算有也不該是對面小八那個樣子的人！
「應該是我的錯覺！你繼續吧！」魁梧男人坐回了桌邊。
年輕的男子很從容的抿了一口茶，好似一點也不擔心，幽幽的道：「抱歉讓陛下久等了……」
一瞬之後，同樣的話變成了魁梧男人的聲音傳入了楚牧的腦中。
「總之，朕今日前來可不是來聽你得意自鳴的分析的。」已經有些煩悶的楚牧又道：「說說解藥的事吧！」
「哈哈，陛下還真是性急！說了這麼多在下無非是想解釋一下，我並無加害陛下之心，否則也不用再次現身，更不用說這麼多！我知道陛下在仔細推敲我的話，想找出點蛛絲馬跡！哈哈，不過說到解藥么，日後我一定會雙手奉上！請陛下不必擔心！」接頭人傳音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今晚還不準備給解藥了？」楚牧厲聲說道。
「解藥自然是會給的，不過也得等陛下幫我一個小忙之後才能奉上！」接頭人語氣輕佻的說道。
「哈哈哈哈！」楚牧不禁大笑了起來，說道：「我真的很敬佩你的勇氣！知道我是皇帝，而且我也知道你人在京城，你以為掘地三尺我挖不出你么？」
「尊敬的陛下，我當然知道您的實力，要是發動神捕營、軍方甚至四維門，您也絕對可以找到我！可是找到我並沒有什麼用，我身上並沒有解藥！而且一旦我出了事，或許您就再也拿不到解藥了！」接頭人冷冷的傳音道。
楚牧一臉嚴肅，沉默了許久，說道：「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這個么！說來也是抱歉，我還沒有想到！」
「你是在逗我玩么？」楚牧憤怒的差點喊出來。
「不不不，我絕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起初我確實有件事需要您幫我做，不過那件事需要的是來自楚漢道的楚牧而不是如今的天子來做！」接頭人傳音道。
「你是想從皇宮中找到一件東西吧！」楚牧突然問道。
也不知是不是說中了，接頭人長時間的沒有回應。
楚牧繼續問道：「當年黑俠盜入宮也是你的手筆吧！給白俠盜下毒，迫使黑俠盜入宮為你找一件東西！」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后，接頭人好似什麼都沒聽到一樣：「不早了，陛下也該回宮了！下次我們再聊！」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牧不悅的喊道。
「哦！對了，再拿到解藥前，請陛下記得時常練習我給您的心法！而且我要再次強調一下，我絕無加害陛下之心，所以給您留了一件小禮物！還請不要嫌棄！」
「等等！為何今日不能說清楚，下次怎麼再見！難道每次都要朕來這青樓么？」楚牧喊道。
「陛下勿憂，近段時間我還有些事，也得想想到底請您幫我個什麼忙，等想好了！大約萬國來朝之日，我們再聊！告辭了！」
年輕的男子結束了對話，長嘆了一口氣對魁梧的男人道：「哦！還是挺緊張的，差點說漏嘴了！咱們快點走吧，小心別讓皇帝陛下看見我給我認出來了！」
正當兩人將要起身時，魁梧的男人忽然蹙眉望向了窗子，不知何時剛才還在大悅樓里偷窺的男人已經一臉壞笑的蹲在了窗台上，就像一直落在此處的烏鴉一般，他看著二人冷冷的道：「哎呀哎呀，什麼時候京城來了這麼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