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混亂之夜的開始
若說大文京城是天下最繁華之地，那西城便是京城最繁華之所在。
京城有句老話——東富西貴。說的便是富商大戶喜歡住在東城，而權貴則聚集於西城。
但朝中的老爺們對這句話卻嗤之以鼻，在他們看來那些富商再有錢也是士農工商四民之末，豈可與他們相提並論。
朝中大多數衙門都在西城，同樣的官老爺們的宅邸也雲集此處。這個世上天大地大當官最大，當權的人聚集與此，西城自然就是最為繁華之地。
雖然不像南城那般喧囂，但西城的大街上同樣是熱鬧非凡。往來行人的檔次也比南城高上許多，穿著絲綢的，戴著高冠的，騎著高頭大馬的，坐著四人大轎的。這些人有一個出現在南城都會引起注意，但在這裡稀鬆平常。
倒是穿著普通布衣還背著一張弓的突突不時會引起旁人的側目。
行走在人頭攢動的大街上，身材高大又明顯有別於中土人士的面孔，讓突突格外顯眼。
自從獄中出來以後，突突已經圍著京城轉了三圈了，雖然臨來前族中長老告訴過他京城很大，當時他還沒在意，畢竟長老又沒來過京城估計也是聽人瞎說的，可真當自己迷失在京城之中時，他才意識到長老永遠是我長老。
若是在往日突突並不會覺得緊張，甚至會很興奮，因為京城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新鮮，莫說那些巍峨的建築，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就是食物之豐富都讓他嘆為觀止，尤其是那個聞所未聞的驢肉，看著都很好吃！
要不是著急找神女大人，突突怎麼著也會去模仿路邊雜耍的人，玩個胸口碎大石賺點碎銀子買三斤嘗嘗什麼味！
可他現在顧不得這些，他要去拯救戕族神聖的神女大人！
可憐的神女大人，先是被中土萬惡的人販子拐賣到了京城的青樓，雖然突突還不太明白青樓是個什麼地方，但顯然不是什麼好地方，要不然那幾位獄友也不會一提起青樓就笑的那麼猥瑣了。還沒等到突突前來營救，神女大人居然還被轉賣了！
萬惡的中土之人，你們當神女大人是母羊么！賣來賣去的！
從獄友那裡「無意中」得知了疑似神女大人的佳麗又被首輔買走了，突突憤怒無比！發誓一定要救出神女大人，並且懲罰那個叫首輔的男人！
所以當百業將他救出大獄后，突突義無反顧的跑了，頭都沒回！他要去救神女大人，況且他也知道百業或許不是什麼善類！
雖然突突看起來有些呆，但族中長老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可不是僅僅因為他臉上還沒有紋面。且不說突突武藝不凡長年出沒於險惡的森林，求生技能應急反應超群適合此來大文千里險途。就說突突的腦子在同齡的族人當中也還是不錯的。
要知道突突剛到京城就碰到京兆府的盤查，以他的功夫想脫身並不困難，但他清楚京城是大文的中樞所在，若是在這裡大打出手必然會引起注意，對後面尋找神女大人不利，所以他才束手就擒。
只是他也沒想到即使這樣他還是被不少人盯上了……
突突是個警惕性很高的人，雖然很感謝百業將他救出，但還是對其有所提防。剛從醫館逃走的時候，以他的輕功轉瞬便可無影無蹤，但他故意放慢腳步，為的就是讓百業看到他逃走的背影。後來百業只是象徵性的追了一段就放棄了，就讓突突感覺有些不對了！
大叔是真追不上自己，還是故意讓自己逃走？
突突感到很疑惑，但又沒發現其他異樣。畢竟跟在他身後的是四維門監門的兩名上衛，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的！
不過突突可是在危險的森林裡生活了很多年的人，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他很清楚最厲害的野獸往往不是長於搏鬥，而是善於隱藏！
自己或許只是沒有發現他們，但並不代表著他們不存在。
行走在西城擁擠的大街上，突突看似饒有興緻的在每一個攤販前駐足，實則都在觀察四處的環境，尋找可疑之人。
可他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倒是每一個攤子的攤主都會不懷好意的看著自己，當然這種不懷好意只是單純的嫌棄。
「誒誒誒，哪兒來的蠻夷，有錢么你就敢碰，快放下！」一位賣瓷器的店主忍不住呵斥拿起瓷器把玩的突突。
突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相貌和這身衣服在西城有些顯眼！
其實突突臨來大文已經變了裝了，並沒有穿他們戕族的服飾，而是穿的普通的文人布衣，就怕來的路上引人注意，想不到到了京城尤其是在這西城，這身衣服反倒惹人注意了！
隨即他就走進了一家並沒有什麼客人的綢緞鋪，掌柜的一看突突就給店裡的學徒遞了個眼色。
「誒誒，誰讓你進來的！」學徒快步走來阻攔突突。
「我需要一身衣服！」突突無視了學徒的阻攔自顧自的說道。
「哪兒有你的衣服，出去出去！」
突突指著一旁的案上快要剪裁好的一套衣服道：「這不是有現成的衣服么？」
這家綢緞鋪不光賣料子，店裡還有裁縫，可以為客人定做衣裳。
「這是人家定好的衣服，跟你有什麼關係！出去啊！別讓我動手啊，臭蠻子！」學徒怒視著突突，可馬上兇狠的眼神就變得乖巧起來。
因為突突一臉微笑的拔出了一根箭，說道：「我說了我需要一身衣服！」
綢緞鋪不遠處的街角，一個提溜著鳥籠富人打扮的男人一邊逗著鳥一邊斜眼看到綢緞鋪忽然封板了，趕緊傳音。
大街另一側一個販賣著糖人的手藝人的耳邊突然響起「有情況！封板了！」
手藝人不慌不忙依舊將手中的糖人捏完遞給面前的小娃娃，等小娃娃蹦蹦跳跳離去，才傳音回道：「這排鋪子都有後門，我去後門盯著！」
富人打扮的男人心裡雖然焦急，但還是邁著閑逛的步伐，不疾不徐的走向綢緞鋪，敲了敲門板：「誒！大白天怎麼封板了，還做不做買賣了！」
聽見店裡沒什麼動靜，男人正想策動真氣將木板震開，但這時學徒將木板一扇扇又卸了下來，一臉緊張的道：「大爺，您……您要買料子啊？」
「嗯，我能進去看看么？」男人問道。
「這個么，我們這……嗯！」
「吞吞吐吐的，讓開！」男人推開學徒就走入了殿中，並沒有看見突突的蹤跡，倒是掌柜的一直低著頭，他便問道：「掌柜的，你們這最近進了什麼新料子么？」
哪知掌柜的也不回話，突然就奪門而出跑了！
男人反應很快，馬上就跟了出去，不愧是四維門的上衛五步之內就追到了人，因為是大街上，上衛並不想引起注意，還裝作很熟的樣子大笑著一把按住「掌柜」拉了過來道：「掌柜的，我問你話呢，你跑什麼……」
掌柜轉過身來，把上衛嚇了一跳，怎麼真是掌柜！！
就在這一瞬，上衛感應到了身後有人快步從綢緞鋪那邊跑入了滾滾人潮，等到他回頭，已經完全看不見突突的蹤影了。
上衛臉上沒有半點憤怒，因為他知道此刻憤怒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是轉頭盯著掌柜的問道：「剛才那異族人進你們店幹什麼了？」
被突突拿箭嚇得半死的掌柜，怯生生的道：「他說他要一套衣服，一套全黑的衣服！」
………………
「什麼！跟丟了！」楚牧得知了突突逃脫了四維門的監控十分驚訝。
孟達跪在修身殿的地上，難得的臉上沒有笑容，他沒有任何解釋只是稟告了突突逃脫之事，什麼白天西城人多，戕人狡猾異常之類的，他都不想說，對於四維門來說失誤就是失誤，沒有什麼理由可講。
「請陛下降罪！」孟達跪地一臉決絕的樣子。
楚牧一臉不悅的坐在塌上看著孟達，顯然他是很不爽的，但他沒有準備處罰孟達。他記得前一世有一句他認為很有道理的話——發生了問題，優秀的領導首先解決問題，有病的領導首先解決出問題的人。
「加派人手去找了么？」楚牧忽略了降罪的問題。
「臣已經加派了人士，整個西城都在監控當中！只要此人冒頭，必能發現！」孟達拱手回道。
小八在一旁看見氣氛緊張，湊到楚牧身邊輕聲道：「陛下，您放心吧，我們四維門您還不知道么，那個戕人肯定跑不了的！」
郭放舟一看就知道楚牧不想處罰孟達，也趕緊出來扮好人，道：「我也以為以四維門的能力，陛下不用擔心！而且我們已經知曉此子的目標是首輔的家，放舟以為可集中人手在首輔宅子附近即可！」
「有理！」楚牧點了點頭吩咐道：「那就請總督衛去部署一番，切不可讓此人傷了首輔！」
「陛下放心！」孟達這時露出了一抹微笑道：「臣親自去！」
「這下沒問題了，有總督衛去守著，別說那戕族小子了，就算鴞勇扇戰一起上，也不會有事的！」小八笑著說道。
修身殿的氣氛剛剛輕鬆了一些，上衛黑面今天第二次出現在了門口。
「臣是之前來過的四維門駱家鷹！」上衛黑面怕帶著面具皇帝認不出來他。
「是又發生什麼重要的事了么？」楚牧今天已經被各種消息搞得有些神經衰弱了。
上衛黑面拱手道：「陛下，四維門監控得知，神捕營準備今晚緝拿白俠盜！」
一聽是這事，楚牧才鬆了一口氣，道：「知道了，那邊也馬虎不得，總督衛，也派幾個高手去那邊盯著，朕要看看那假冒的白俠盜到底要幹什麼！」
……………………
修身殿外不遠處的長廊上，一個金刀衛看著上衛黑面進入修身殿便趕緊轉身跑去了午門城樓。
李衛文正坐在城樓子上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這裡並不是李衛文辦公之所在，卻是他往常最喜歡待的地方，坐在這裡俯瞰午門之下總覺得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尤其是大朝那天百官在午門外等候，看著滿朝文武皆在腳下的感覺妙不可言。
「大人，四維門一位上衛入宮去了修身殿！」前來報信的金刀衛拱手說道。
「又來了一個？今兒是怎麼了，難道也是抓白俠盜的事？」李衛文嘀咕了兩句，扭頭道：「你去坤德宮把情況稟報一聲，就說我在嚴密監控這無暇分身！」
李衛文今天已經見過西門一次了，說句實話西門那樣子他也不喜歡多見，有事讓人去通報一聲就行了。自己已經在宮中連續值守了幾天了，明日是沐日，李衛文可不想再去坤德宮一趟，就想著趕緊下班去七星街放肆一宿。
李衛文站起身來，正好看見散值的竇鼎之從午門走出，心想著什麼首輔，每天不也得從我腳下走過么！
忽然竇鼎之停下腳步轉身抬頭望向了午門之上，把李衛文嚇了一跳，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慌忙之間對著首輔點了點頭致意。
可首輔依舊一動不動的仰望著他，望的李衛文心裡有些發慌…………
…………
黃昏時分，雅雀紛紛展翅準備還巢，但有兩隻烏鴉卻落在東城一座民宅的屋頂上一動不動，完全沒有還巢的意思。
有時候動物往往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就像這兩隻烏鴉一直死死盯著眼前的瓦片之上，它們總覺得這裡有些不對，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動了么？」
「你說誰？人還是鴉？」
「你猜！」
「都沒動！」
烏鴉懵了，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為什麼會有人在說話，忽然間眼前瓦片掀開了一角，嚇得兩隻烏鴉嘎嘎的飛走了。
準確的說掀開的不是瓦片，而是一張毯子，一張顏色和條紋接近與瓦片的毯子。
顧斬和吳隱已經在毯子下面趴了很久了，他們並不是在搞什麼行為藝術，而是潛伏在這裡觀察不遠處茶樓里的白俠盜。
一連兩日，神捕營都在密切的關注著這個朝廷大案的要犯，幾位神捕分別扼守其四方，隨時都可以動手拿人。但因為喜歡口吐芬芳的總捕頭特別一邊口吐芬芳一邊強調過不要輕易行動，一是要觀察這賊人有無同夥，二來京城人多隨便出手萬一造成無辜傷亡，在京城可不是小事。
不過經過長時間的觀察，神捕營基本判斷這賊人就是要找一家大戶劫掠，這兩天盡在富商大戶家附近轉悠。現在在茶館假裝喝茶，也是在盯著對面的一位富商的豪宅，估計是想等著晚上動手。
神捕營經過請示，刑部下令今晚夜深人靜白俠盜動手之時，就出手將其擒獲！
毯子下顧斬望著即將落下的夕陽，右眼皮一個勁的跳，以往出現這種情況，他會覺得是過去的戰友思念他的紙錢了，不過現在顧斬總覺得今晚的行動會出些什麼事，可又說不出是什麼事。
時光匆匆而去，轉眼便是黑夜，顧斬和吳隱還在屋頂上趴著，而不遠處的茶樓只剩下了白俠盜一個人。
忽然之間白俠盜毫無徵兆的從茶樓二樓一躍而下，但顧斬和吳隱還有其他神捕都沒有任何動作，身經百戰的他們很有耐心，只有當白俠盜進入富商的豪宅之時，他們才會起身出手，反正白俠盜也跑不掉……么？
顧斬看著白俠盜並沒有走向豪宅，而是躍上一匹駿馬揚長而去！
你去哪兒啊？
這個時候神捕們才發現有些不對，紛紛從屋頂上，煙囪里和狗洞中出來，也不保留了完全發揮自己的輕功本領就追了上去。
同一時間，數十名四維門的高手隱藏在竇鼎之宅邸的四周，全都屏氣凝神的等待著突突的出現，根據情報這小子是一個很有警惕性的人，所以大家誰也不敢大意，全部策動真氣靜靜的感知著周圍。
而此時皇宮中的楚牧也是忐忑不已，今天晚上似乎要發生很多事，雖然自己都做了安排，都終歸是有些擔心。他走到窗邊看著空中的明月忽被一片烏雲遮蓋，不禁皺起了眉頭……
而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蹲在粗壯的樹枝之上打著盹的血鴞忽然睜開了眼睛，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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