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秘密的會面
「啊~~~~」
「啊呃啊呃~~~~」
去往採煤場的路上,陳家楊和小毛驢的喊叫聲此起彼伏。
自從被扎了一下后,小毛驢那跑的一個歡實,一口氣直接狂奔了十來里,奔的驢背上的陳知縣已經吐了兩回了。
不過吐歸吐,已經雙唇發白的陳家楊並沒有準備停下來,他一直是個大局為重的人,就算腸子吐出來了,也得去採煤場。
可惜他終歸是白吐了,半路上碰到了亦是著急趕來的礦主,將他亢奮的小毛驢攔了下來。
看著伏在驢背上的陳家楊,礦主嚇了一跳,問道:「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驢跑的太快給顛的,你怎麼來了,不是派人來縣裡說採煤場出事了么?現……在在,情況怎麼樣?是土匪么?」陳家楊有氣無力的說道。
礦主趕緊擺擺手,道:「誤會了誤會了!採煤場沒事,是那廝看錯了!」說著就走過去,一把將他派往縣裡報信的小廝的耳朵揪住,罵道:「你個不長眼的,誰讓你匆匆忙忙往縣裡去的!你看把大人給急的!」
小廝欲哭無淚,不是有人砸場子,你要去縣裡搬救兵的么?
礦主給小廝遞了個眼色,說道:「大人,一場誤會!就是幾個醉酒的附近村民,這廝以為是有歹人前來鬧事,誤會誤會!」
十幾名衙役也算鬆了一口氣,要是真有歹人他們還得拚命,誤會一場皆大歡喜。
「誤會?本官差點沒吐昏了,你跟我說是誤會!」陳家楊不悅的說道。
礦主趕緊拱手道歉:「都怪這小廝沒搞清楚就胡亂稟報,請大人見諒!」又拱手對著中衙役道:「讓大傢伙白跑一趟,對不住!下次我請客賠禮!」
「我且問你,採煤場有沒有被砸或者有人受傷?」陳家楊皺著眉頭問道。
礦主拱手回道:「回大人,幾個喝醉的村民,一下子就被我收拾了,採煤場沒事現在正常採煤呢!」
陳家楊還是不放心,道:「來都來了,本官還是去看看吧!」說著就一拍驢腚。
其實小毛驢也跑累了,根本一定沒動,但礦主趕緊擋在驢前,笑著道:「哎呀,驚擾了大人已是罪過,那還敢再勞大人大駕,採煤場沒什麼事沒有,大人看樣子也累了,前頭路不好走別折騰了!」
礦主和捕頭是老相識,礦主一個眼神,捕頭便心領神會的走過來,道:「是啊,大人您都被這驢折騰成什麼樣了,要是不放心,我去看看便行了!」
陳家楊喘著粗氣,自己也是覺得不太舒服,便點點頭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了!」又對著礦主道:「日後好好約束手下之人!」
說完陳家楊調轉驢頭帶著剩下的衙役往回走,礦主長舒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捕頭……
回縣城的路上,小毛驢又恢復了之前的慵懶,慢悠悠的散步。
本來來回折騰已經讓衙役們有些疲憊,他們就想早點回縣裡休息,可偏偏這破驢要死不活的走著,他們只能跟在後面走走停停,恨不得再對著驢腚來上一刀。
陳家楊也看出衙役們的辛苦,自己坐在驢上尚且如此,這些就靠兩條腿的能不累么!
「我這驢是走不快了,你們辛苦了,就先回縣裡吧!我騎著驢慢慢走!」陳家楊對著衙役們說道。
雖然知縣這麼開口了,但就這麼扔下大人走了,好像還是有些不妥,衙役們猶豫了半天也沒人點頭先走。
陳家楊看出大家的疑慮,索性下了驢,道:「驢餓了,得在這吃會草,我也下地歇歇,你們快回去吧!」
既然知縣第二次開口了,衙役們也不客氣了,對著陳家楊一鞠躬后便快步離去了。
過了片刻,小毛驢還在悠閑的吃草,陳家楊在確定衙役們應該走遠了后,突然給了小毛驢一腳,惡狠狠的道:「本官現在要去忙正事,你再敢跟我閑逛,今晚上就把你剮了夾火燒吃!」
不知是吃飽了還是聽懂了陳家楊的威脅,等他再次坐上驢背,小毛驢明顯聽話了一些,按照陳家楊的指令顛顛的奔向了採煤場。
陳家楊可不是好湖弄的主,之前那小廝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幾個年輕人來採煤場鬧事,請求他快點帶人去看看。結果走到半路,礦主跑過來卻說是誤會,而且明顯不想讓自己前往採煤場。
真要是幾個醉酒的村民,礦主怎麼不綁來讓他治罪?這事里透著蹊蹺!
陳家楊一向以愛管閑事著稱,更何況這還不是閑事,他豈會放過。
陳家楊知道衙役里不少人和礦主是老熟人,便借故將他們都支走,在獨自前往採煤場查看……
…………
而在木屋之中,楚牧和郭放舟邊品茗邊聊天下事,聊得不亦樂乎,一壺剛泡沒多久的茶,已經被他們喝的寡澹無味。
郭放舟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破舊的草編蒲扇,悠然的揮動,抿了一口茶。
他之前故意將太后和首輔內閣說成小患中患,來勾起皇帝的好奇,果然皇帝上鉤了。
「陛下,如果放舟沒猜錯的話,馬彪並不是英王遇刺安的真兇,他背後還有人吧!」郭放舟沒有直接回答楚牧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道。
楚牧點了點頭道:「先生說的不錯!」
楚牧早就看出郭先生應該和英王還有聯繫,英王知曉馬彪背後有人,他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郭放舟笑了起來,道:「陛下是不是以為這是楚策告訴我的?」
楚牧好像有些習慣了郭先生能看出自己的想法,說道:「不是么?」
「楚策確實來信告訴我馬彪是遇刺桉的真兇,而且他背後還有黑手。但楚策可沒告訴我馬彪背後是西原!」郭放舟說著得意的看著楚牧。
楚牧有些驚訝,英王是知曉馬彪被抓的,但後來審訊馬彪和分析其背後勢力時,英王可不在場。
「先生為何會覺得馬彪背後是西原?」楚牧問道。
「目的!任何人做事都有個目的,為公殿前那盤棋看的很清楚,太后要的是藉機拿掉支持首輔的刑部尚書章法,為一個尚書去殺一個會引起大風波的親王,太后沒這麼蠢。而首輔並不會這個桉子得利,也不會是他!在大文敢打英王主意而且有這個實力的,除了他們倆大概沒有別人了!這麼說來馬彪幕後的人便在域外,那西原自然有最大的嫌疑!」郭放舟自信的解釋道。
楚牧讚許的看著他,說道:「先生分析甚是!後來我與內閣再審馬彪,亦是發覺背後搞鬼的是西原!」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似的,又道:「先生這麼一說,難道是覺得西原是大患!」
郭放舟挑了挑眉,沒有馬上回答楚牧的問題,而是扭過頭看著小八道:「這茶已然無味,不知可否請這位吃火燒吃的滿地碎渣的兄弟,再去泡一壺,順便把碎渣掃了!」
郭放舟沒有馬上回答問題,並不是他拿腔拿調,而是身為一個潔癖實在忍受不了小八這麼一直啃火燒掉渣渣了。
還未吃盡興的小八撇著嘴,嘴裡小聲吐槽著郭放舟,但還是起身幫他們去換茶了。
郭放舟轉過頭,好像剛才吐槽小八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直接說道:「西原自古以來便是中土之患,而現在更是大患,陛下要萬分小心!」
一直很讚賞郭放舟觀點的楚牧,這時卻皺起了眉頭,雖然西原對大文一直虎視眈眈,從武宗那時起便數次侵擾,永平繼位后也大舉進攻過中土,可每次都鎩羽而歸。對於他來說,內部問題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陛下是沒有想通,為何西原才是大患吧!」郭放舟再次看出楚牧的想法。
「先生的想法,我一直贊同,但說西原是眼前大患……」楚牧搖了搖頭,又道:「西原這些年多次侵擾皆無功而返,我大文寸土未失,就國力而言大文也強於西原,說西原是大患,我不這麼想!」
郭放舟忽然嚴肅了起來,道:「恕放舟再放肆一句,陛下這見識就淺薄了!」
話很難聽,但楚牧並不生氣,因為他已經發現了,郭先生每次說難聽的話,後面就是接著自己的獨到的觀點。
「陛下以為西原是外患?朝堂是內憂?殊不知西原既是外患更是內憂!」郭放舟厲色說道。
楚牧蹙眉問道:「這是何意?」
「西原幅員遼闊,疆域不亞於大文,更有數十萬能戰之兵,更對我大文虎視眈眈,這麼多年雖然防守得當沒有讓西原佔到便宜,但大文也是元氣大損,有別說天下人敬仰的仁君也就是陛下敬愛的父皇,英明的大肆減賦,放舟雖不知具體情況,但想來國庫也所剩不多了吧!」
郭放舟的語氣中明顯對永平帝很不友善,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的。
「故而如何面對西原,早就是朝堂之上一個大家盡量避免,但已經沒法再避的事了!先帝大智慧,把這個問題一拖再拖,生生的拖到了現在,拖到了陛下手中!西原看似外患實則已成內憂,朝中之人有人主戰有人主和,主張者苦於帑藏空虛,主和者困於天下議論,這個問題已經無法避免只有面對,而面對必是朝堂之上一番大爭論甚至大鬥爭,更有人會拿這事來大做文章!請問陛下這難道不是大大的內憂么?」
聽完郭放舟的分析,楚牧恍然大悟,先生說的沒錯,西原看似是外患,實際上已經是朝堂上一個重大的問題。即使現在還沒有擺上檯面來,竇鼎之和張淵都已經在他面前爭論過好幾次了,日後西原再有風吹草動,這個問題就必須拿到檯面上來討論,朝中的各派必會一番明爭暗鬥,誰也不好說那個時候太后首輔會不會又藉機大做文章以打擊對方。
「一時半會我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楚牧有些沮喪的說道。
郭放舟卻冷笑一聲,道:「只怕陛下想走一步看一步,而已經有人先走一步了!」
…………
一輛樸素的馬車緩緩的通過京城的北門,周圍商旅行人絡繹不絕,但誰也沒有注意到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
更不會有人知道這輛車上,坐著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老男人和世上武力最為頂尖的老書生。
馬車離開京城后,一路往北急速而行,儘管官道兩側山花爛漫風光旖旎,但竇鼎之沒有一次打開窗戶領略一番,只是靜靜的坐在車上。
今日皇帝受傷取消了小朝,竇鼎之也趁機早早的離開了文淵閣,因為他要去見一個人,一個早就在等他的人,他已經晾了多方許久,該見了!
鑒於這次的碰面太過敏感,即使是竇鼎之也得小心萬分,他沒有帶一個隨從,也沒有讓護衛同行,只讓在他府中吃了多年閑飯的老書生隨行。
即使碰到再大的危險,有老書生在也就不危險了。
馬車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來到了一座小鎮上,小鎮臨近京城來人來往也算繁華。
小鎮唯一的一間客棧,二樓那間陰暗潮濕甚至時不時會有老鼠光臨,但卻敢叫天字型大小上房的房間里,一位已經十日沒有出門的男人正站在窗邊靜靜的看著樓下往來的人群。
男人很喜歡熱鬧,但因為身份特殊此行又涉機密,已經十天了愣是沒下過一次樓,每天只能待在房裡等待著有人光臨,可除了該死的老鼠外沒人光臨這裡,實在無聊只有殘忍地殺害老鼠為樂了。
終於,男人看到了有輛馬車停在了樓下,一個熟悉的老男人從車裡下來。
片刻之後,老男人竇鼎之已經坐在了滿是腥臭的天字型大小上房裡,冷冷的看著已經等的很不耐煩的男人。
男人揉搓著自己的頭髮,之所以是揉搓是因為他的頭髮太短,短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大文除了脫髮的人外沒人會是這個髮型,但在西原這個髮型十分常見。
男人揉搓頭髮是表達自己的憤怒,他瞪著眼看著竇鼎之,冷冷的說道:「都是文國是禮儀之邦,讓人白等了十天,就是你們的禮儀么?文國的首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