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瞽神醫

  持續了半個時辰的嚎叫終於結束,四維門東南角的小院又恢復了平靜。

  在馬彪終於昏厥過去后,老頭走到一旁的架子邊,架子上放滿了各種瓶瓶罐罐和許多晒乾的蛇蟲。

  在架子上摸了半天,老頭拿起了一個葫蘆,摸了又摸聞了又聞,確定這是他裝酒的葫蘆,才放心的抿了一口。因為有過慘痛的教訓,他不得不謹慎,生怕又喝錯什麼東西。

  「啊!」酒精滑過喉嚨讓他不自覺的發出了享受的聲音。對於他來說,忙碌過後喝上一杯小酒便是人間最愜意的事了。

  片刻后,裊裊青煙從砂鍋中泛起,老頭又抿了一口酒,將鹹菜放入鍋中,拿著小刀準備再切點豆腐。

  正要下刀,可能是想起了這把刀之前剛剛扎過馬彪,便把刀放在砂鍋下的小爐子上烤了烤,可惜他距離沒有把握好,刀上的血跡還在又把炭灰給蹭上了。

  有人說鹹菜滾豆腐皇帝不如吾,在老頭看來這就是屁話,沒有肉的火鍋連靈魂都沒有,還能跟皇帝比?

  老頭一伸手便從一旁大木桌的夾層里拿出一塊鮮肉,切下一半后又扔回了夾層,也不知老頭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塊肉被他切完后形狀如同一個人形,正好跟大木桌上躺著的馬彪一個樣子。

  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房間里瀰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堆滿了各種動物昆蟲的屍體,身邊還躺了一個一絲不掛的馬彪,竟還能津津有味的吃著火鍋,甚至抿了一口酒後還哼起了小曲。

  正吃的高興,老頭聽到了「絲」的一聲,這是喝水時會發出的聲響。

  「總督衛什麼時候來的?」老頭問道。

  孟達小屋的門口背對著老頭,手裡還端著一杯茶,緩緩說道:「來了一會了,怕打擾瞽神醫用餐。」

  「你為何要背對老夫?」瞽神醫聽出孟達的位置和被對自己。

  孟達微微一笑道:「神醫不要誤會,我只是不忍直視赤身裸體的馬侍郎!」

  瞽神醫點了點頭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問道:「最近都沒看見那個吃貨。」

  「小八現在負責保護陛下,不在四維門了!」孟達解釋道。

  瞽神醫臉上微微泛起一絲寂寥,幽幽道:「也好,免得老來我這偷吃!」

  「神醫若是想他,哪天我帶你入宮見見他!」孟達笑著說道。

  「誰說我想他了,他不在我終於可以每天放心睡大覺了!還入宮見他?」瞽神醫嘴硬道。

  「正好陛下說他對藥材感興趣,說不定想和你聊聊!」

  「算了吧,我這幅樣子別給皇帝嚇著了!」瞽神醫說著摸了摸自己鬍子邋遢的下巴,他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馬彪怎麼樣了?」孟達起身閉著眼走到瞽神醫跟前。

  「放了兩次毒血了,暫時沒什麼問題!」

  孟達閉著眼一伸手,準確的摸到了馬彪的脈搏,道:「脈象平穩多了!不虧是瞽神醫!」

  「別拍我馬屁了,只是暫時穩住了,想要徹底解決還得等我配出解藥!」

  孟達笑了笑道:「你知道,他不需要活那麼久。」

  「人交到我手上一天,我就得準備一天,他什麼時候去死是你們的事,能不能配出解藥那是我的事!」瞽神醫說完將葫蘆里的酒一飲而盡。

  「他到底中的什麼毒?」孟達問道。

  瞽神醫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這個毒叫什麼,這應該是近幾年哪位行家剛練出來的毒。厲害啊!這個毒至少用了五種以上的毒草調配而成。」

  「這些毒草都產於何方?」孟達問道。

  「哪的都有,山南五國,烏薩,其中的殘葉草我們大文都有。」

  孟達聽聞,暗想西原還真是細緻,配置這種毒藥哪的原料都用上了,獨獨沒有西原的,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以神醫的手段,配出解藥也只是時間問題。」孟達笑著說道。

  被奉承兩句瞽神醫還是挺高興的,道:「那是自然,不過也不是什麼毒我都能解。曾經有種七色花,吃過的人全身會想被烈火焚燒一般痛苦,雖然這癥狀不算太狠,但這七色花的毒卻異常難解,我曾碰到過兩次,可那兩人最後都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被我碰到一個中了七色花的人!」說著瞽神醫有些惆悵的放下了筷子。

  「哦?在瞽神醫手上還能死?」孟達問道。

  「哎,本來我不管他們,他們還能活幾個月,可我解毒心切非要幫他們解毒,他們喝完我配的解藥當場就成一具屍體了!哎!」瞽神醫說著一臉不甘心。

  孟達聽出神醫的惆悵,也不再多說這事,轉了話題道:「說起屍體,過兩天有兩具屍體需要神醫幫著看看。」

  「看看?看什麼?」瞽神醫問道。

  「能從屍體上看出來的一切!相信就算一副骸骨,神醫也能瞧出點名堂來!」孟達笑著奉承道。

  被奉承終歸是讓人愉悅的,瞽神醫笑著道:「好說,兩瓶五穀釀!」

  孟達點了點頭,指著一旁的馬彪問道「待會還得審他,不知幾時能醒?」

  瞽神醫想了想,回答道:「要是等他自然醒,怎麼也得兩個時辰,總督衛著急么?」

  「怕是等不了兩個時辰!」孟達說道。

  「那就讓他現在醒!」瞽神醫說著抄起那把小刀直接扎在馬彪的腳底板。

  馬彪一聲嚎叫一下就坐了起來,捂著自己的腳正想開罵,看見孟達在一旁,頓時窘迫的臉紅耳赤。

  孟達並不在意瞽神醫粗狂的手法,腳尖一挑就把地上囚服踢到了馬彪手中,道:「馬侍郎快穿上吧,該去受審了!」

  「還審什麼,殺了我吧!」馬彪冷冷的說道。

  「要死也得審完了再死!」孟達一臉笑容的說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了,直接……」

  孟達打斷了他的話,道:「知不知道別跟我說,跟幾位大人說吧!」

  …………

  四維門那座塔的二樓,本來是孟達召集四維門上衛開會之處,今日臨時變成了審訊馬彪之地。

  張淵和袁復早就等候在此了,空曠的屋子裡只有他們二人,但茶都喝兩杯了,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過。

  這種緊張的關係已經好幾天了。

  之前馬彪之事還只有極少人知曉的時候,竇鼎之便聯合張淵高光義,準備提前布局,把他們的人直接安插到空出來的位置上,可惜未能如願。

  果然夜長夢多,這幾天滿朝官員都知道了這些事。

  太后一派的官員紛紛上書要求嚴懲毛彪的同時,也積極推薦官員遞補空出來的位置。更有不少原來不屬於任何派系的官員上書,要求徹查馬彪的同時,嚴查那些跟馬彪有關的官員當初是如何能被重用的。

  不得不說太后這招很厲害,一放出消息就把不少人推到了竇鼎之他們的對立面。

  朝中那些不屬於任何派系的官員,也就是所謂的孤鳥,是比清流派還有正義感還敢開炮的。馬彪之事還沒查明白,內閣三位閣老就準備佔位置,自然就引起他們的反感。

  更別說這些位置不少人都眼紅,好不容易空出來了,豈會眼睜睜開著別人上位。

  唯一值得竇鼎之慶幸的是,號稱孤鳥中的頭鳥的那位祖宗已經不在朝中,被貶出去當知縣了,他要是還在朝中,敢衝到內閣罵娘。

  顯然這一招是直接指向了竇鼎之張淵他們,暗示他們過去是馬彪的庇護者。

  為此張淵在內閣和袁復相互指責,大吵了一架。

  聽聞馬彪情況好轉可以繼續審訊了,內閣也不能都圍著馬彪的案子轉,便把他們派來共同審問。

  在兩個老男人尷尬了半個多時辰后,孟達終於帶著馬彪前來。

  最為可笑的是,張淵袁復和孟達三個互相看不上的人見面,連招呼都懶得打,倒是馬彪看見之前的兩位上司,禮貌的行禮問好。

  審訊很快開始,孟達擺了擺手請另外二人主審,張淵也不客氣,直接站了起來。

  「大膽馬彪,還不從實招來!」

  馬彪毫無反應,冷冷的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殺了我吧!」

  袁復冷笑一聲,問道:「你果真不知道指使你的是西原!」

  聽到西原二字,馬彪的瞳孔猛地放大,驚恐的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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