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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新玩家(中)

  一份密報正放在瑪格羅姆的手邊。 

  半頁紙面篇幅,不到五百字,記錄者以完全客觀的第三方立場,簡練而詳盡地描述了發生在八小時前的流沙之戰。 

  「血吼領主」這四個字,在密報中出現了十一次。 

  血族和秘教駐守在流沙的部隊全軍覆沒,四門暗月重炮和八具黑曜石傀儡落入蠻牙新兵手中。梵天首領與血吼領主結盟,人類勢力首次踏足地幔層,所有蠻牙新兵的武裝配備都是人類製造…… 

  一系列關鍵詞讓瑪格羅姆的太陽穴隱隱作痛,作為黑暗裁決的四位議長之一,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八小時,如果運用得當的話,足以在地表世界顛覆一個人類國家。直到此刻才拿到密報,讓瑪格羅姆極為惱火,但卻無可奈何。 

  戰術板的電子信號無法穿透地幔層,通過吸血蝠將訊息送回,已是最快的方式。血族被稱為「蝙蝠」不是沒有原因的,墮落之城中隨處可見這種醜惡飛蟲,翼展超過一米,以動物血液為食,對磁場的感應度要遠遠強過信鴿,因此無論帶到哪裡都能飛回巢穴所在。 

  今天將密報送來的這隻吸血蝠,已經在呼嘯古堡養了許多年了,但偶爾還是會飛去墮落之城。瑪格羅姆對養不熟的東西向來沒有任何好感,現在看起來,蠻牙跟蝙蝠都是一樣。 

  他很快糾正了自己的小錯誤——那個年輕的血吼領主,或許該稱為披著蠻牙皮囊的夜叉。 

  任何高樓大廈,都是一磚一瓦砌成的。身在高處的上位者不僅僅要看,還需要聆聽,腳下所有人的所有眼,才能成為自己的眼。 

  一頭復活的夜叉。 

  瑪格羅姆每次想到自己在跟如此詭異的存在打交道,都覺得充滿了諷刺意味。要是這次沒派出傳訊人,恐怕對方的離間計早晚會生效,秘教和血族部隊自相殘殺的結局比現在也好不了多少。就衍生的連鎖反應而言,或許更糟。 

  是個狡詐的傢伙,而且絕不貪功躁進,直到徹底掌控局面才肯掀開底牌。 

  瑪格羅姆反覆看著密報,想象著屠殺場面,竟有點悠然神往。殺生殺到一定境界,就能算是藝術了。當然,那小子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只能歸於屠夫式。野蠻、粗暴、裝備壓制,完全沒有身為蠻牙、哪怕是假冒蠻牙的榮耀感,同時比人類更加貪婪,血族秘教擁有的戰爭秘器或許是他決意冒險的最大原因。 

  這無疑是場冒險,趙白城在賭全面內戰不會因此而爆發。深淵也確實經不起真正大規模的窩裡鬥了,除了幾十萬蠻牙勉強還算經得起消耗,其他兩族人口都遠遠不夠看。第七議會自從叛出深淵,無時無刻不在等待反攻機會。他們跟人類的聯手目的與趙白城不同,如果深淵沒有足夠的兵力抵抗,或許等來的將是無盡浩劫。 

  要是黑暗諸民能有蟲子的繁衍能力…… 

  瑪格羅姆嘆了口氣,枯乾的手指在密報上撫過,紙張無聲無息化為飛灰。 

  「議長閣下,已經準備好了。」門來傳來洪荒鐵衛的稟告聲。 

  瑪格羅姆走出暗室,大門在身後隆隆閉合。兩名身著重甲的洪荒鐵衛不約而同豎直刺槍,向他行禮。瑪格羅姆高大枯瘦的身軀裹著一襲黑袍,連臉龐都隱藏在罩帽之下,沿著通道緩步而去。也不知是陰影源自他的能力,還是被其吸引融合,整條通道一節節變得黑暗,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盡頭,燈火才重新恢復光芒。 

  許多年以前,常有人用「大器晚成」來形容瑪格羅姆,但現在還堅持這種說法的,連一個都找不出來。 

  他在青年時代一事無成,沒有任何特殊天賦,心機智計方面也是平平。好不容易有機會跟黑巫師學本事,卻被老師當成廢物看待。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只在於他的偏執了。巫術中最低階的【痛苦詛咒】他練了整整十年,到最後精神力的共鳴操控甚至純熟到近乎零消耗便能施法的地步。這在當時沒有任何一個長老能夠做到,但他卻仍然充當著旁人眼中的笑柄,只會施放詛咒的黑巫師永遠也別想位列強者之林,最多算個出不了師的老學徒罷了。 

  誰都沒想到瑪格羅姆又練了三十年,儘管秘教中人的壽命要遠長於人類,他也進入了真正的中年期,變得更加寡言少語。偶然的一次機會,呼嘯古堡中需要幾個僕役名額,瑪格羅姆得知后心甘情願頂上了誰都不願意去頂的名額。不但每天干著諸如清理下水道之類的臟活,還得時時提防著堡內大人物心情欠佳,隨手一揮便將自己這麼個微不足道的螻蟻變成血肉殘渣。 

  前秘教議長在遭遇第七議會與梵蒂岡合力刺殺之後,身體狀況一直很糟糕。瑪格羅姆數年如一日,將從他屋子裡排出的糞水污物當成聖物般研究,某次聽聞前議長外出歸來,便從自己的狗窩中顛顛跑出,攔下大駕。 

  他只差一點就沒了命,活下來的唯一原因,是由於搶在護衛動手前,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 

  「服食一個教廷成員的屍油,要紅衣主教以上的強者,您就能痊癒。」瑪格羅姆如此說道。 

  前秘教議長阻止了拔刀撲上的衛兵,打量著這個滿身污穢的族人,冷冷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嘗過您的糞便,您體內還殘留著聖光破壞力,所以就只能這麼解。流金之書記錄了這方面的學識,我恰好讀到過。」瑪格羅姆回答。 

  他不是恰好讀到過,而是讀完了整本流金之書。該書與秘教流金祖符一樣古老,據傳記載著所有物種的能力起源和生命密碼,憑瑪格羅姆當時的身份,拿到的當然是手抄本。好比教廷所供奉的聖經,每個信徒都能隨口背出部分篇章,但真正談得上倒背如流鑽研入魔的,卻恐怕連教皇都做不到。瑪格羅姆從不離身的手抄本從頭到尾都標記著密密麻麻的註釋,其中有他的設想,有感悟,更有野心。 

  這一天是瑪格羅姆的人生轉折點,前秘教議長將他調到身邊,抱著姑且一試的想法,派人從地表抓回教廷能力者活活炮製。在服下瑪格羅姆配製的屍油后,他的舊傷痼疾竟真的開始好轉,並最終痊癒。 

  流金之書並沒有如何提高能力的方法,因此把它當回事的人從來就不多。前秘教議長意識到瑪格羅姆是個可造之材,又念在他連自己的糞便都肯入口,確實是一片忠心,便留在左右加以重用。 

  機會人人都會遇上,但不是誰都能像瑪格羅姆這樣善於把握的。靠著前議長的扶持,再加上他自己步步為營地發展勢力、剷除異己,很快那些原本連眼角都懶得瞥他一下的秘教實權者,驚訝地發現威脅已近在眼前。 

  無論在人類還是異民當中,內鬥永遠不會消失。瑪格羅姆在呼嘯古堡的數十年間,每一步都走得如在刀鋒。前議長只要一個眼色,甚至無需表示,他往往便能立即明白意思,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競爭對手以「忠狗」來蔑稱他,傳入前議長耳中后,瑪格羅姆卻顯得格外平靜,只說這是對自己最大的褒獎。 

  前議長的死因至今仍是個迷,有人說是第七議會再次發起了刺殺,也有人說是瑪格羅姆下的毒手。在全族公選中,瑪格羅姆毫無懸念地接替了議長之位,反對者當夜突襲,至少有上百名強者被他親手所殺。 

  十多萬秘教成員這才發現,原來練一輩子低階巫術,也能成王。恰恰是因為日復一日的修習詛咒,瑪格羅姆對於精神力的細微掌控,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用砌牆來比方,他的底子比任何人都更加穩固渾厚,意念之強等於達成了對心魔的絕對免疫。所以當手握大權后,他夠格接觸到的所有高階巫術秘法,無不是以一日千里的速度習成。 

  時至今日,瑪格羅姆已經有太長時間沒有出過手了,有時候也難免覺得無趣。 

  行走在呼嘯古堡內部,陪伴在身邊的就只有自己的影子。他像許多遲暮老者一樣,微微佝僂著身軀,腳步不急不緩,彷彿被當年的無盡爭鬥磨平了全部稜角鋒芒。 

  地下室是古堡眾多禁區中戒備最為森嚴的,瑪格羅姆踏著蜿蜒石階,一路經過二十七處警哨關卡,到達了最底層。 

  這一層的空間很大,從地面到穹頂,足有十幾米之高。瑪格羅姆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緊閉的封印之門,頭罩下的眼眸如鬼火般亮了亮,隨即無聲嘆息,探出鳥爪般的手指,在空中虛劃出一個符印。 

  數百黑巫師和血族神官聯手繪製的封印法陣,被輕而易舉地解開。如果有其他異民強者在場,恐怕會震驚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已代表了十二階能力,足以跟鳳凰女王比肩的傳說領域。 

  大門洞開,出現在眼前的是個赤紅血池,沸騰的氣泡不斷從深處湧起,每一次破裂聲息都彷彿惡鬼低嗥。池**有七具鐫刻著逆十字的巨棺,其中一具斜斜豎起,棺蓋掀開,裡面空無一物。 

  瑪格羅姆盯著那具空棺,默然片刻,這才抬手虛引,將旁邊一具巨棺從血水浸泡中憑空托出,靠在池邊。隨著他的彈指動作,三滴本原之血從指端飛出,沒入巨棺表層所刻的逆十字花紋。 

  他就此木立不動。也不知等了多久,棺蓋「咔」的一聲,邊角炸開細縫,跟著翻轉著跟頭整個飛出,深深嵌入牆體。 

  一隻雪白無暇的赤足從棺中踏出,整個空間陡然靜了靜,就連血池中密密麻麻的氣泡都不再生成。 

  這是個不著寸縷的絕美女子,身上類似於天然護甲的奇異組織遮擋了春光,色澤翠綠,一雙眼睛也是綠得如同翡翠。她就這麼定定地看著瑪格羅姆,悄然綻放出的笑靨竟是令如此陰森恐怖之地都為之亮了一亮,彷彿被明媚陽光所充斥。 

  「別動手。」瑪格羅姆卻沉聲低喝,如臨大敵。 

  「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女子微笑著問,股后長尾豎起,尾梢輕巧之極地將濕漉漉的長發挽成髮髻。 

  「你的死敵並沒有滅絕,據我所知,至少還有一頭活著。」瑪格羅姆全神戒備,由於精神力急劇提升,眼眶中的蒼白火焰正在熊熊燃燒。 

  「夜叉?」女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原始而魅惑的獸性流露,「他在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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