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死不忘
到了那間塌了半邊的地牢時正碰上又一波餘震,趙白城剛從外面拉動鐵門,當即發動重力場護住牢內空間。
斯嘉麗突然貼了上來,熱得驚人的嬌軀如蛇般纏上趙白城,有意無意在他胯前輕輕摩擦,口唇中噴出滾燙氣息如同燃燒,「領主大人,你喜歡在這種地方做?沒關係,我比青影更會服侍男人,幾次都可以……」
她的語聲突然頓住,動作也跟著僵硬。
身體正在摩擦的部位已經有了反應,比想象中更加巨大的輪廓,讓斯嘉麗驚恐地發現當它一旦進入完全暴怒狀態,自己必將成為被粗糲長矛貫穿的羔羊!
幾次?一次?還是連刺入都承受不了?
天殺的蠻牙!
斯嘉麗打了個寒顫,想到青影,不由咬了咬牙,準備將飛蛾撲火的遊戲繼續下去。趙白城探來的大手卻捏住了她的後頸,如同對待一隻不那麼聽話的貓兒,將她拎進了地牢。
大祭司跟屍烈投來的目光都有點古怪,顯然是已隔著鐵門察覺到了斯嘉麗的曖昧舉動。趙白城悻然罵了一聲,將她丟在地上,「這幫秘教出來的個個都是神經病!」
最大的神經病並不是斯嘉麗。
本能剛剛成功引發了一次身體麻痹,導致趙白城沒能立時擺脫糾纏。由於長久以來的潛意識催化而真正向雄壯偉岸靠攏的重要器官,已被證明生理機能完全正常,且極具侵略性。
繁衍將不再成為問題,接下來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合適時機。
趙白城很不理解本能到底在盤算什麼,只得在意識中惡狠狠傳出一道波動,隨即卻發現小黑小紅在以它們的方式擊掌相慶,根本不理會自己。可憐巴巴的小毒「攤開雙手」,示意毫不知情。大地祖符則在封印空間中被源源不斷的三股潛流強行清洗改造,力不從心的模樣倒跟趙白城有幾分相似。
斯嘉麗看到花火的慘狀,又見老祭司對自己比了個「請」的手勢,這才明白原來淫棍領主需要的不是發泄對象。
「這小蝙蝠藏了點東西在腦子裡,你最好能撕開他的意識防線。」祖曼慢吞吞地開口,「蒙達領主可沒什麼耐心,一會再去找你那位同伴溝通的話,我怕她的腸子都會被鉤出來。」
老傢伙目光如炬,用詞更是惡毒。斯嘉麗情不自禁瞥了眼趙白城,又打了個寒顫。
站到花火面前時,斯嘉麗生平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兔死狐悲的含義。流毒小隊縱橫多年,到哪裡都是收割者,向來就只有讓別人哀嚎掙命的份。如今卻突然倒置了角色,被這個更強更惡的蠻牙領主輕易俘虜不說,自己還要被對方反過來當成刑訊工具利用。力量壓制自然是導致這種顛覆的最大原因,但更令斯嘉麗感到恐懼的,卻是這些蠻牙展現出的陌生面目。他們似乎比想象中更聰明,更陰狠,也更善於尋找弱點。
活著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過程,但幫助敵人會帶來的後果,令她不得不猶豫。
「你要是對我下手,就等於背叛了黑暗裁決的意志。就算你是秘教的人,瑪格羅姆議長也不會放過你的。這世界再大,你以後又能逃得過幾次追殺?」花火抬起滿是汗水的臉龐,死死盯著斯嘉麗,虛弱的眼神仍透著冷靜。
祖曼大為惱火,剛要上去再給他加點料,裝著巫醫刀具的小包里突然傳出幾聲細微響動。
「你們老大好像有點著急了啊!」祖曼嘿嘿一笑,從包中摸出從花火身上搜走的電腦戰術板,在觸摸屏上輕點幾下,嘴裡低聲嘟囔,「要不是大地祖符屏蔽了呼嘯古堡的【全視之眼】,這種人類造出的玩意大概也派不上用場吧?還好我老人家以前借來玩過,巴掌沒算白挨啊,嘿嘿……」
花火頂著被掀開的頭蓋骨,腦體幾乎被極度寒意凍結。他在流毒小隊中地位特殊,被俘過程中之所以沒有找機會摧毀這唯一一部戰術板,一是想靠著定位系統顯示己方人員已經下山,如果長時間停留在蠻牙部落不動的話,呼嘯古堡方面必定會生疑;二是覺得蠻牙茹毛飲血,跟野人毫無區別,戰術板落到對方手裡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此刻祖曼卻顯然是在冒充他發回訊息,枯乾粗長的手指在戰術板上戳戳劃劃,一刻不停。深淵地質的輻射干擾使得視頻通話可能性為零,老傢伙並不害怕穿幫,嘴裡還哼著小調。
花火很清楚,這個小小的漏洞能被對方把握,完全是因為自己對蠻牙的輕視。
整個蠻牙部落已經被輕視了千百年,直到現在,這年輕的血族才發現有些事情跟想象中並不一樣,甚至是天差地別。
「瑪格羅姆議長好像是認為鳳凰女王壞了他的事,讓你們臨時改變任務。」祖曼舉起戰術板,向花火和斯嘉麗展示上面的新訊息和議長簽名。
趙白城在訊息中看到了「梵天」兩個字,眉頭頓時一沉。那幫人類守望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年在牯牛村殺起村民毫不手軟,最終卻在莉莉絲面前不戰而逃。
「你們那個威廉隊長,好像臨死前動了手腳吧?是不是偷了什麼東西給女王啊?」祖曼眯著眼打量花火,「奇怪了,你明明就是血族,怎麼瑪格羅姆會發這樣的消息給你?難道你效忠的不是女王,而是秘教?」
花火咬了咬牙,冷冷道:「殺了我吧!」
「解開我身上的禁制。」斯嘉麗忽然開口,投向祖曼的目光中透著孤注一擲的瘋狂,「你們不用殺他,我能解決。」
祖曼點點頭,變戲法般摸出一塊巫毒骨片,塞進了斯嘉麗嘴裡,嘖嘖感嘆:「有時候還是女人比男人識時務啊!」
儘管這老蠻牙看上去是個極具誘惑的目標,但斯嘉麗直到能力完全恢復,也沒敢動手去嘗試。
因為趙白城冰冷的目光正盯在她身上,冷得讓她從心底發寒。
「早點死不如晚點死,蒙達領主,以後我和青影就跟著你了。」斯嘉麗沒急於向花火發動魂蝕能力,而是沖趙白城笑了笑,「你可要護著我們哦!」
祖曼搖了搖頭,嘆息道:「不跟好像也不行了,我老人家不小心把巫毒的分量下大了點,禁制只能解得了一時,解不了一世啊!」
斯嘉麗暗自心驚,細細提升能力,果然發現本原中有著一處滯澀存在,不由慘變了臉色。深淵三大種族都有著傳承已久的祖法秘技,作為部落最年長的老怪物,大祭司如今玩的這一手恐怕就連瑪格羅姆都找不到任何破解方法。這就意味著自己跟青影除了被綁上部落戰車以外,僅剩的另一條出路就是失去全部力量成為廢人。
在弱肉強食的秘教,兩個曾是流毒成員卻再也沒有任何能力的女性,必將被無數人當成發泄**的最佳對象和用來炫耀的本錢,就連自殺都未必能做得到。
「我確實不該來這裡的。」斯嘉麗嘆了口氣,隨即被一支混沌尖刺釘入胸口。
「開始吧,我會看著。」趙白城淡淡地說。
祖曼如釋重負,擦了擦雙手退到一邊,「我還在犯愁怎麼導出記憶呢,看樣子是不需要了……」
斯嘉麗看著實實在在插進胸腔卻沒有造成任何痛覺的尖刺,被那股隱而不發的毀滅力量徹底泯滅了最後一絲反抗意志,怔怔良久,魂蝕能力悄然發動。
花火瞬時瞪大了眼睛,整個身體開始劇烈扭曲。
無形的精神侵蝕如同水銀蔓延,很快就突破防線,滲入他的意識中樞。這一刻斯嘉麗看到所有的記憶畫面,也同時在她的火種中生成,清晰呈現在趙白城眼前。
花火用來封存這部分記憶的念力手法,可以稱得上柔和。
八年前,他在華夏,遇上了一個人類少女。
當時是夜晚,花火剛完成一樁追殺任務,獨自在外漫步。清冽的月色正灑落大地,他的心情很放鬆,初次來到地表世界的新奇感仍未消失,對一切都充滿興趣。
在人工湖的樹林邊,他遇見了那女孩。
她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長發挽在白皙頸后,只是那麼靜靜地坐著。不知怎的,花火竟忘了在面對一個人類,一份食物,生不出半點殺心或厭惡感。
走到近處后,花火聽到女孩輕輕嘆息了一聲。
這聲輕嘆,讓他全身的血液都熱了起來。他從未想象過世上會有如此打動人心的聲音,凄婉、憂傷、無助,種種交織的情緒彷彿琴弦顫響,直接回蕩在了自己的靈魂深處。
「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我幫你啊!」花火直愣愣地上去說。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莽撞的人。
數小時前剛除掉的深淵叛逃者,實力高過他整整一階。在用了將近兩個月時間去觀察、分析、推斷之後,他最終利用對方的習慣性小動作,以一千八百碼外的遠程狙殺,完成一槍斃命。
但在這女孩面前,花火卻似乎失去了所有堅忍和自製。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保護她,想讓她開心,想看見她的笑靨。
女孩當真微笑了一下,抬頭,輕聲問:「你知道什麼是火種嗎?」
花火怔住。
「我把莫青帝的命送給你,好不好?」女孩的第二句話,仍然那麼溫婉動聽。
「你是梵天的人?」花火茫然問,沒有出手,甚至生不出半點戒心。
女孩纖細的手指伸出,折了身前一朵小花。
花瓣靜靜飄落。
這世上本就存在深淵,但那一天,花火陷入的則是另一種深淵,永無盡頭。
最近一次關於她的記憶,是在上個月。
趙白城等於站在咫尺之外,看著已經長大的她,正在鐵與血的殺陣之中,面對兩股強敵如潮如火的合圍攻勢,寸步不退。
長發,溫婉,剪水雙瞳。
那顆唇角邊的小痣,沒有絲毫改變。
在恍惚之間,趙白城彷彿又回到了那座觀音廟。陽光下的桃花開得爛漫如雲,粉紅花瓣如同下雪般紛紛揚揚。她正踮著腳,將寫著小字的絲帶繫上桃枝,轉過身時,臉上有著淚痕。
「在我死前,我希望我能忘了這個地方,忘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