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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殺出重圍

  「耍詐耍到咱兄弟頭上來了,今天不整死你們,以後還用混嗎?!」拎著短斧的光頭漢子最先反應過來,咆哮如雷。 

  他距離寧老五不到幾步路,手裡緊握的斧柄早已汗濕一片,只等胡彪發話便要立馬砍瓜切菜。 

  儘管胡彪臉上的表情簡直就像恨不得把寧老五和趙白城的鼻子割下來,再喂到他們自己嘴裡,但卻並沒有如光頭漢子想象的那般當場翻臉。他木然良久后吐出一口長氣,臉色白得發青,用近乎嘔吐的方式從乾澀嗓眼裡擠出兩個字,「賠錢!」 

  場子里的賭客悉數來自鄰近村莊,平時喝喝小酒賭賭小錢,這會兒都被難得的大場面驚得有點痴獃了——連續七把單雙從四百塊打到四十多萬,而且還是個半大孩子成了贏家,這實在只能用荒唐透頂來形容。現在胡彪居然肯照賠,眾人眼瞅著趙白城最多不過十一二歲,卻在轉眼間發了一筆如此之大的橫財,心中羨慕嫉恨就如同滾沸的水一般,燒得連眼珠子都紅了起來。 

  賭場總共賠出二十九萬七千現鈔,若非前幾天兩個小煤窯老闆剛來輸了一筆,就連半數都沒法湊夠。剩下的數目胡彪打了欠條,按下手印,遞給寧老五時目光森然,「願賭服輸,今天我認栽了!小傢伙的耳朵實在是靈得很,不服不行。我怎麼說也跟他沾點親,咋就從來沒聽說過他有這個本事呢?」說著冷冷瞥了眼已經轉身走到賭桌邊的趙白城,眼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老五,欠條你收好了,回頭我就把錢送到牯牛村去。只不過話得說清楚,今天我是為了證明搖碗的兄弟清清白白沒做手腳,才接了你們的注。下次要是還想來我們場子靠這點本事發財,可別怪兄弟翻臉不認人!」 

  「誰稀罕來?我要去拉屎,你硬拉著俺們來的……」趙白城只當周圍全是透明人,脫了衣服開始包賭桌上的錢。他平時穿的都是大上幾號的舊衣,但畢竟人小手小,一邊包一邊漏,成扎紅彤彤的票子在地上亂滾,惹得眾賭客狂吞口水。 

  在胡彪的示意下,幾個手下極不情願地收起了傢伙,瞪著趙白城收豬草般的動作,滿臉肉痛不甘。寧老五卻並沒有將放血條插回腰間,點了根煙吞雲吐霧,並沒有理會胡彪的場面話。 

  只有他注意到了趙白城的額前,仍在不斷往外滲著細細密密的汗珠。 

  「奶奶個熊,這小子也知道害怕啊!」寧老五暗自好笑,同時卻也禁不住開始犯愁。趙白城冷不丁玩出這麼一手花活,而且還玩得神乎其技,著實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情。這世上沒人會跟錢過不去,但有了錢,還得有命去花才行。胡彪現在的舉動看似光棍,實際上只不過是在賭客們面前演戲罷了,寧老五就算用腳後跟去想,也知道待會兒等著自己跟趙白城的將會是什麼。 

  等趙白城好不容易將一包錢包好背在身後,寧老五扔掉煙頭,沖胡彪咧開大嘴,「彪子,你今天把我叫到場子里來,好像也不單單是為了耍錢敘舊。姓寧的是個粗人,肚子沒那麼多彎彎道道,有些事情也懶得去多想,反正以後日子還長,咱們總能碰上。」 

  「好走不送。」胡彪冷冷回答。 

  「狗剩,拿點錢出來請莊家吃紅。」寧老五吩咐道。 

  趙白城儘管不明白「吃紅」是個什麼意思,但還是依言掏摸半天,放了張皺巴巴的十塊錢在呆若木雞的莊家面前。 

  寧老五大笑,拉著他一隻手,昂然舉步,「走了!」 

  兩人就這麼揚長而去,滿屋賭客大眼瞪著小眼,想到之前都在大喊莊家搞鬼,不免訕訕。胡彪掃視著眾人,面無表情地抱拳,「場子里真要詐賭,這幾十萬還能送得出去嗎?兄弟吃的就是這碗飯,沒有自己砸自己飯碗的道理。時候不早了,大伙兒先散了吧,明天再來。」 

  等到最後一名賭客走出大屋,胡彪忽然笑了笑,眼神變得像頭餓了九天十夜終於找到了肉食的狼,「幹活了。」 

  「***,事情還真是做得漂亮……」小煤窯垮了大半的矮牆后,寧老五嘴裡正在嘖嘖有聲。 

  他並不是在誇趙白城,也根本沒時間把贏錢這檔子事問個明白。 

  從場子出來后,寧老五就不再一搖三晃地甩著膀子走路,而是把趙白城背在了背上,一路狂奔到停農用車的地方。進了駕駛室一打火,卻是光聽見引擎轟鳴,車輪紋絲不動。他揭開車前蓋才發現已經被人動過了手腳,這會兒拿著工具在手電筒光下修理,一邊修一邊瞅賭場方向的動靜。遠處那個露天糞坑臭的要死,他的心情比泡在糞坑裡也好不了多少,不住罵娘。 

  「五叔,咱們還是跑吧!那些傢伙早就想砍你了,我在村子里玩的時候聽見的,讓你不來你偏不聽!」趙白城舉著手電筒,一顆心跳得快要出了嗓子眼。 

  他倒不是怕被砍,而是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這麼一大筆錢,大到要以萬計數,自己得抓多少魚才能掙得到?上回去鎮子上買球鞋時就想給小蠻帶點什麼了,一問才知道有牌子的女娃衣服都貴得離譜,等下次再去,老子還不是願意買幾套就買幾套?! 

  想到寧小蠻甜甜的笑臉,趙白城更是恨不得能立馬跑到她身邊,把衣服里包著的鈔票全部拿給她看,「瞧,都是我掙的!你想吃啥,想要啥,我都給你買!」 

  「跑個屁!」寧老五那破砂鍋敲上破鑼般的嗓音打破了他的幻想,「兩條腿能跑多遠?再說老子活到今天,哪回打架跑過?你給我老實上車呆著,我在下面修,馬上就好!一會兒要是人來了,你就開車撞***,撞完別管我,直接往家開!」 

  趙白城卻站在原地沒動,寧老五轉頭剛想大罵,只聽遠處已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胡彪在帶寧老五來時,特意讓他把車停在了場子後面。一幫賭客都是從前路各回各家,又哪裡會想到這一大一小兩個外村人剛發完橫財,轉個屁股便將遭遇血光之災。 

  胡彪安排的另一撥手下早已從天門村趕來,蹲在野地里把煙頭燒得有如鬼火,兩邊一會合,足足有十多人之眾。老遠聽到農用車半死不活的發動聲,胡彪不禁哈哈大笑,「老五啊,怎麼車壞了也不喊兄弟幫忙看看?」 

  「沒扎胎是怕老子聽到動靜吧?」寧老五手裡沒停,轉頭瞥了眼,吐出一口濃痰,「狗剩,上車!」 

  私鬥講究的是個氣勢,往往更兇悍的一方在前衝過程中把刀一舉,怒吼一聲「砍死他們!」,另一方就會不由自主手腳發軟。寧老五也算是聲名遠揚的人物,此刻胡彪身邊好幾個拎著鐵鍬的傢伙,都刻意把鍬頭拖在地上咣當直響,帶著刀斧的也早已抽在手中,刃鋒在清冽的月色下反射著寒光。 

  趙白城也不知是嚇得傻了,還是要跟寧老五講義氣,竟仍舊杵在原地紋絲不動。 

  寧老五暗嘆一聲,唯有激將道:「彪子,我這車是你身邊哪個狗腿子動的?就這點小花樣還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你讓他出來,老子今天做個免費師父,教教他下回怎麼害人!」 

  胡彪見趙白城傻了吧唧悶聲不響,跟在賭場里神氣活現的模樣大為不同,多少起了貓耍耗子的心思,笑道:「確實是小花樣,哪比得上老五你啊!身邊帶著個生了狗耳朵的野種,連莊家的錢都能往口袋裡掙……」 

  他再次把話頭引到趙白城的出身上,窄刀般的眉毛隨著言語略略上揚,那股刻薄勁頭簡直跟胡金花如出一轍,又哪像個好勇鬥狠的大癩子?十幾個手下見寧老五和趙白城已是瓮中之鱉,自然湊趣,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起來。 

  寧老五孤家寡人一個,帶著趙白城在外面跑到今天,越來越喜歡對方踏實肯乾的性格。有時候小的開車大的裝死打呼,車后廂里裝著豬下水豬腦袋一路突突回家,到了家門口因為誰去寧老大家拿酒吵鬧不休,就跟父子倆也沒多大區別。眼下寧老五聽胡彪滿嘴嚼蛆,臉色早已是鐵青,沾滿機油的大手直打哆嗦,卻強自按捺下性子,埋頭在那裡忙活。 

  胡彪很快感到了無趣,偏了偏腦袋,一幫持械漢子圍成個半圓形,獰笑著慢慢逼近。一直沒有熄火的農用車忽然靜了靜,隨即發出暢快低吼。寧老五在騰起的青煙中噓了口氣,轉過身隨手扔掉工具,一把扯開衣襟,拔出放血條直上直下在自己胸前劃了兩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胡彪那邊見他直如瘋了一般,腳下都是不由自主地頓了頓。 

  「哪個先上,哪個先死。」寧老五丑如惡鬼的臉龐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平靜。 

  這短短八個字之後,對面沒有一個人再動。 

  胡彪怔住。 

  人人都說這寧老五就連腦子裡都是殺豬宰羊留下的血漿,根本沒半點心機可言,但他卻明白事實並非如此。如果光是敢打敢殺就行,寧老五恐怕早就死的連骨頭都爛了,又怎麼可能闖過那麼多禍事還好端端地活到今天? 

  胡彪現在覺得有點好奇,也有點好笑,不明白這傢伙舉刀自殘,到底演的是哪一出。這樣就能唬得住人了?就算能把這些個草包暫時唬住,你真能跑得掉嗎?十幾個砍你一個,外帶那小野種,還不就像開著收割機割草?再大隻的雞蛋往石頭上碰,難道還能把石頭碰出個豁來? 

  寧老五用掃視豬狗的目光掃視著眾人,慢慢定格在胡彪臉上,隨即大踏步向前,視旁人直如無物,「狗剩,你到一邊呆著去,記得我說的話!」 

  他已打定主意要在胡彪喉嚨上開個口子,走出幾步,剛準備發足猛衝,餘光卻瞥見一條小小的影子在月色下高速掠過身邊,趙白城竟是先一步有了動作! 

  趙白城內心中瘋狂涌動的嗜血**早已膨脹到了極點,在衝過寧老五身邊時,他的右手完全是自然而然地曲折向上,驟然刺出,像暗影中昂首的蛇——只要指尖刺中寧老五肘部那條筋,那麼寧老五的胳膊就會整個麻木,放血條會同時落下,落入自己手中。 

  他很清楚即將發生的每一個細節。 

  那些生不如死的肢體扭曲過程,如今仍在日日持續,唯一的區別就是以前是被動,如今那些蟲子開始蟄伏,自己卻上了癮變成主動去受虐。各種各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扭曲動作,讓他對人體的了解已經到了有如反掌觀紋的地步,這下奪刀對於他來說,簡單的就像彎下腰去系鞋帶。 

  拿了放血條,然後像殺豬那麼殺姓胡的嗎? 

  趙白城能聽到風聲在耳邊呼嘯,連同血液一併燃燒的聲息。體內住著的那頭獸正在厲聲狂嘯,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眼前除了那些並不怎麼太像人的人,還有屠刀捅入家畜咽喉的鏡頭閃過,每一個畫面都是如此清晰而緩慢——刀鋒刺入拔出、鮮血汩汩噴涌、熱騰騰的血腥味迎面而來灌入鼻腔深處…… 

  我要是殺了這傢伙,先不說償命不償命,以後一定還會忍不住殺第二個。這麼喜歡血,將來豈不是真的要變成蟲子? 

  趙白城悶哼一聲,迅速復甦的理智讓他收回了奪刀的右手,衝到人群中,扯開包錢的衣服一抖一撒。數十紮不同面額的鈔票散落在地上,那些持械漢子原本就因為寧老五的逼近而回縮,一時間不由自主都被吸引了目光,直勾勾地望向鈔票。 

  下一刻,大蓬炸起的白色粉霧已讓他們彷彿被開水澆上的狗群般哀嚎退散,其中幾個離趙白城最近的漢子都捂住了眼睛,嘶聲叫道:「石灰!小犢子撒石灰!」 

  寧老五已奔到跟前,見狀一呆,壓根想不起趙白城到底是什麼時候,在老邢家抓了這麼些石灰帶在身上。他今天一口鳥氣憋到現在,連胸膛都快氣爆,要不是顧忌趙白城有個三長兩短,早就得跟胡彪玩命。這會兒看到對方人仰馬翻,場面凄慘無比,不由哈哈大笑,放血條接連捅上兩人大腿,趁亂一把抓住趙白城就往回跑,「狗剩,俺們上車!」 

  趙白城百忙之中彎腰撿回幾疊百元大鈔,還沒來得及繼續,全身已驟然一輕,只急得大罵寧老五。 

  「別讓他們跑了!」胡彪站在後面毫髮無傷,眼看寧老五要腳底抹油,當即舉刀衝上,七八個沒被石灰沾上眼睛的手下也跟著追出。 

  寧老五將趙白城扔上車后,自己也跟著鑽進駕駛室,猛踏油門轟然一聲,農用車已如咆哮的巨獸般衝出。 

  「撞他們,撞他們!」趙白城見車大燈赫然照到了前方的胡彪,立時高呼。 

  寧老五本就是無法無天之徒,當下也不多話,駕車直直向胡彪撞去。胡彪身邊眾人發一聲喊,四散而逃,他自己則掉頭就跑,等到了那處糞坑邊上,也顧不得多想,繞著坑拚命兜起了圈子。 

  寧老五正追得帶勁,忽覺腰間一動,轉頭只見趙白城已摸了自己的放血條,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胡彪剛兜到第三圈,屁股驟然發涼,已是被趙白城從後面悄然無息一刀捅了個結實!他驚怒交加地轉回身來,揮出手裡的傢伙,卻被趙白城如泥鰍般輕易躲過,緊接著腿上又挨了一刀! 

  胡彪揮刀連砍,均是徒勞無功,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奔逃,趙白城卻已經直跳起來,一頭撞在了他的胸前,「我去你媽了個逼吧!」 

  「噗通」一聲,胡彪搖晃著雙手向後掉入糞坑。趙白城毫不遲疑地逃回車上,跟寧老五同時瘋狂大笑,農用車卷著一路煙塵開走。 

  胡彪那些個手下原本在攆農用車,卻又怕被倒攆,因此被拉出老遠距離。這會兒氣喘噓噓到了糞坑邊,看見胡彪滿身屎尿連頭臉都看不清楚,在那裡像條大蛆般掙扎扭動,不由都傻了眼,一人當場就吐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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