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妖王①
許良在池子裏睡著了,夢裏一直穿著死沉死沉的鎧甲,在戰場上奮力廝殺。
可惜不是砍人,是切西瓜,還有葡萄、橙子、草莓……
最後直接變成了早幾年流行過的切水果遊戲。
初升的太陽蒙在一層霧裏,有隻小手在許良肩上拍打。
狗尾巴草似的聲音聽起來黯啞毛糙,一直叫著許哥哥許哥哥。
許良睜眼,看見一隻頭頂白毛的猴子。
小猴撓頭,把一柱擎天的發型撓成炊煙嫋嫋。
“嘻,許哥哥醒啦——”
其實許良隻睡了不到兩個小時,但在水裏泡久了頭暈,看見猴子這種似人非人的生物有些心煩。
他打個哈欠,假裝小猴隻是幻覺,從容起身回屋。
小猴撲上來抱著他的小腿,“許哥哥!我是來報恩的啦!”
許良繼續裝傻。
小猴心眼兒實,以為許哥哥視力出了問題,就“噗”地幻了人形,一樣的頭頂白毛,不過畫風完全變了。
煙熏妝破洞褲鉚釘鞋,叛逆十足的朋克少年。
配上這身行頭,沙啞的聲線聽著也順耳了許多,許良停下步子,斜倚著後門,“給你一分鍾時間。”
猴妖:“等等等等——先別計時!睫毛戳眼睛了,我弄一下……好了好了!許哥哥,我是來報恩的!”
許良:“我好像沒見過你。”
這種造型奇葩的白毛猴子,見過肯定記得。
猴妖:“你沒見過,但是上……前一任的許哥哥見過,有壞人想放火燒山,是他打跑了壞人,唔……按人類的輩分,他是許哥哥你的爺爺,但是你們人類太短命了,我隻能找你來啦,許哥哥隻給我一分鍾時間,想必是不喜歡廢話的人,那我也不廢話啦,直接把禮物奉上。”
猴妖在頭發裏撓撓撓,扥出個草編的螞蚱,還是帶翅膀的那種。
“這叫‘猴猴運’,也就是人類諧音的好好運啦,插在水瓶裏,在幹枯之前可以帶來好運,吃掉它可以強身健體,據說還可以解毒,但我自己沒試過,就不保證了,現在把它送給你,以答謝當年的救命之恩。”
草編螞蚱這種小孩兒玩意兒,許良已經好久沒見過了,有些懷念,但他一個成年男人,總不能對這種小東西表現出明顯好奇,隻匆匆一瞥,不說話,也不接受。
猴妖又撓頭,“許哥哥不喜歡?那那那……好吧,其實我還有備用禮物啦,就是有點羞羞,那個那個……我們這一族比較特別,像我這樣的童子猴天賦異稟,得到我初吻的人類可以看見鬼神,時效一周,不知道哥哥對這個有沒有興趣?”
猴妖低著一張小臉,怯生生地拿大眼睛往許良身上瞄,一臉“人家也是很害羞的啦”的表情。
許良笑了,妖精們的報恩方式總叫人大跌眼鏡,他想起小十三的那次報恩,忽然來了興趣,“把你許可證給我看看。”
很多被妖精們吹得神乎其神的東西,在許可證上都用人類語言寫了正確成分,比如小十三的靈藥,其實隻是普通巧克力而已。
猴妖表情一變,沉默片刻。
“不愧是許哥哥……實不相瞞,我沒有許可證,連良妖證也沒有,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吧,我是濁妖。”
他把草蚱蜢放在地上,不自然地後退幾步,好像身上穿著幾天沒洗的衣服怕熏到許良一樣,“但是我絕對沒有惡意,希望哥哥信我……”
兩邊相對沉默,一個是人,另一個是害過人的妖精,怎麽說都蓋不住立場的尷尬。
猴妖緩緩蹲在地上,“其實我也後悔的……他是常家人,我以為他要捉我,就把他引到懸崖,但……但但……好了,我不解釋了,許哥哥可以不接受我的心意,但請不要讓我把它帶回去,就……就這樣放地上吧。”
許良:“常家人?把你的故事講完,我可以把這當做報恩。”
故事很簡單,當時兩界大亂,常家人封山圍捕濁妖,猴妖是清妖但被牽連。
常家一個剛滿二十的青年人想偷偷把它放了,但必須先把它抓到以免誤傷。
猴妖誤會,被打傷之後把人引到懸崖,結果山風太大,反而是他踩了不穩的石頭跌倒,險些墜崖,被青年救了一把,結果青年跌入懸崖。
後來猴妖和山裏的濁妖一起被抓,作為“基石”的一部分被關進了幻海,直到前段時間出事兒才逃了出來。
猴妖說完沉默許久,有些生硬的轉了話題,“哦對了,很快就是萬妖之王選舉了,聽說許哥哥你也會去?”
“應該會去,怎麽?”
“我就多嘴一句,哥哥表態之前還請三思,那個……以前的妖王,就是舊王,其實是一位非常非常溫柔的大人,還有以前的永夜也是……”猴妖止了聲音,“我不該說這些的,可能會給許哥哥帶來麻煩,總之謝謝哥哥接受我的報恩,這樣我就不欠許家恩情了,剩下的時間,我要去找那個人報恩了,謝謝哥哥,再見。”
他說了再見卻站著不動,眼巴巴看著許良。
許良:“嗯?”
“那個那個……抱一下行嗎?以後可以跟小夥伴炫耀一下!”
身後傳來窗子推開的聲音,許良正轉身看,猴妖就一把抱了上來,還在許良臉上吧唧一口,“放心啦!親這裏不會見鬼噠!”
猴妖跑了,許良麵對著看向自己的常淨,微笑道:“不再睡會兒?”
常淨“砰”地關了窗戶。
許良揉揉鼻子,啊……傲嬌貓。
片刻後,窗子又被打開,常淨一臉陰沉地朝他招手,“你,進來。”
許良手肘撐著窗台壞笑,“從窗戶爬進去嗎?像你昨天一樣?”
常淨一臉想給許良嘴上弄個拉鎖的表情,“隨你。”
許良進屋,拿著草蚱蜢在常淨眼前晃蕩,“你就不能溫柔點兒嗎?人家別人都一夜夫妻百日恩,到你這兒就——”
常淨捂住許良的嘴,笑得僵硬,“昨晚的事兒,咱們好好談談。”
許良唔了一聲,常淨一臉的不爽,許良再唔一聲,意思是你捂著我怎麽談?
常淨放手,立刻又看到了許良的壞笑。
“想談什麽?談你怎麽拔diao無情?”
常淨:“拔你大爺!我——”根本就沒x你。
“啊……是嗎?”許良勾起食指,在自己嘴唇上蹭了一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