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青青子衿②〇
荒廟位於半山腰,山上沒路,汽車隻能開到山腳。
這是一座野山,沒有正兒八經的名字,這裏的村民叫它“三哥”,意思是它的高度在附近能排第三。
傳說三哥山上住了個惡神,雖然掛著山神的名字,對人卻極不友善,尤其不喜歡小孩兒,歲以下的孩子進到山裏一定會迷路,運氣好的隻受點兒傷,運氣不好的再也走不出來。
村裏的爺爺奶奶教育淘氣的孫子孫女兒,就經常用這話嚇唬他們:再鬧把你扔到三哥山上!
被寵壞的小孩兒也會用同樣的話語回敬:我叫我爸把你扔到山上!
常淨他們在附近問路的時候,幾次被好心提醒,天黑不要上山,晴天還好,雨天上山會得罪山神,不僅迷路,還會聽到山神大吼,好嚇人呐。
聽到這話,常淨他們幾個都在心裏猜測,這些傳說也許和荒廟有關,時間太久,封印可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效果,所以才派了那麽多人過來守衛。
負責守衛的小隊有十六人,每天分兩班輪流執勤,換班時間定在早晚七點半,因為剛好是吃飯時間,所以交班過程也包括輪流吃飯,是一天裏守衛最鬆懈的時間。
蔡思能查到這些情報,舊王那邊一定也能查到,如果他們打算動手,應該也會選在這個時間。
不過這也可能是個引君入甕的陷阱。
三哥山不大,如果熟悉地形,從山腳爬到山頂隻需要四十分鍾,但山上樹林繁密,要隨時小心迷路,更要當心被守衛發現。
畢竟是偷偷調查,萬一被發現了,自己受罰是小,更可能連累家人。
包括蔡家兄妹在內,三個人都是第一次過來,謹慎起見,他們針對各種可能發生的意外商定了n種應對措施,著裝也毫不馬虎,常淨換了運動服,蔡家兄妹甚至穿了迷彩裝。
但他們完全高估了這次調查的難度。
山確實難爬,但幾個人誰也不用老老實實用自己的腳丫子走路,每個人都有坐騎,常淨雖然把青麒麟留給了許良,但還有溯光蛟,這家夥比青麒麟更加靈活,在林中行進時迅捷無聲,輕鬆地就像水蛇穿過水草。
蔡家兄妹沒有蛟龍這麽拉轟的坐騎,但他倆從小在山上接受訓練,經驗足以應付各種地形,爬這種野山簡直小菜一碟。
不過這都不算什麽,關鍵是守衛們十分懶散,交班時吃飯喝酒搞得跟秋遊似的,完全沒注意到常淨他們靠近。
蔡思咕噥一句,“看來情報有誤啊……”
蔡靖安:“他們從幻海出事就守在這裏了,一個多月都沒出亂子,放鬆警惕也很正常。”
蔡思:“反正lucky,你們在這裏等,我去看看。”
常淨:“還是我去吧。”
蔡思:“不行,我去,我在這裏麵生,萬一被發現也沒什麽,你可不行,再說我準備充分。”
她從背包裏翻出個和衣服同色係的麵具戴上,小跑幾步上前,踏著樹幹躍到枝頭,又反身玩了個後空翻,落地時幾乎沒發出聲音,“寶寶隻有85斤,你們兩個哪有我這麽輕盈?乖乖等著,無聊的話就培養下基情。”
蔡思做了個比心的動作,挎著相機消失在樹叢中。
看守小隊主要防備妖精偷襲,周圍布了結界,但對人沒用。
蔡思順利進到荒廟,拍了不少照片回來,但沒查到直接線索,這裏應該像幻海一樣,把妖物封印到了地下。
他們今天隻是試探,沒打算深入,拍到照片已經算完成了計劃,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回到山下,找個農家餐館吃飯。
菜剛點好,蔡靖安就說自己胃疼,借口先回酒店去了。
從村莊到酒店車程大約四十分鍾,因為是山區,乘坐騎反而更快一些。
蔡靖安比常淨還大兩歲,看上去文靜沉穩,實際卻是個小孩兒脾氣,唯恐天下不亂,看常淨和蔡思關係好了,他就想法子讓他們分開一下,等他們稍微疏遠,就再想法子讓他們親近親近。
今天剛好讓他們單獨吃飯,自己也順便逗一逗許良。
蔡靖安回酒店,先到前台訂了兩人份的晚飯,叫他們送到許良房間,打算賴在那屋多玩一會兒。
但他去敲門的時候,卻沒人答應。
也許睡著了?
剛好窗戶沒關,蔡靖安探頭叫了兩聲,見沒人應,幹脆直接爬了進去。
從前門繞到後門,門開著,遠遠地就看到有人泡在溫泉池裏。
雖然看不太清,但肯定是許良。
蔡靖安拿出一袋桃子味軟糖,到池邊撩水了下花,“許良良,肚子餓沒?”
許良原本趴在池邊,聽到這話就轉身站起,水珠從他肩膀滑落,在小腹處落入水裏,蜿蜒的水跡勾勒著身材,勻稱的肌肉格外養眼。
蔡靖安忍著口水,搖晃軟糖袋子,“張嘴,給你吃糖。”
他們以前就玩兒過這個,張著嘴,往對方嘴裏扔吃的,誰接到的多就算誰贏。
以往隻要說張嘴吃糖幾個字,許良一定笑嗬嗬地閉眼張嘴,現出一副可愛的傻樣兒,今天卻像沒聽懂似的,麵無表情地從水裏走過來,看著蔡靖安。
蔡靖安把糖倒出來,放在手心裏引誘許良,“桃子的,我覺得比葡萄好吃,來,張嘴。”
許良拿了兩顆糖下來,指蔡靖安,“你先來。”
誰先誰後都沒問題,蔡靖安蹲著,身子盡量前傾,張嘴“啊——”
許良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右手把糖塞他嘴裏,捂著他的嘴一個使力,“撲通”一聲,把他拉進了水裏。
蔡靖安猝不及防,又是倒栽蔥入水,結結實實嗆了兩口才從水裏冒出頭來。
許良微笑等著他,“還想玩兒麽?”
蔡靖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咳嗽著搖頭,許良上岸,披上輕薄的浴袍,就這麽走了。
等蔡靖安回過神來,去追許良,屋裏早就找不到人了。
許良在院子裏閑逛幾圈,最終在樹影下找了個長凳坐下,風吹得背後發涼,他朝著風向瞥了一眼。
“打算跟到什麽時候?”
幾秒種後,樹影下浮現一個高挑的人影。
子衿悄無聲息地在許良身後站定,“你穿得太少,當心著涼。”
許良不接話,子衿也沉默著,隻聽到風聲。
許久後,許良說:“這次打算把我抓到哪兒去?”
他心情不好,說這話是故意挑釁,實際上,他不覺得子衿是來抓自己的,且就算他想,也沒那個能力。
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但許良能感覺到,子衿的妖力極其虛弱,就像重病晚期的病人,應該隻是勉強幻出人形。
子衿沉默片刻,抬手想碰碰許良的肩膀,但在不到一寸的距離停了下來,保持這個動作,就像兩人之間隔了一層看不到的屏障。
子衿:“上次……你生我氣了?”
許良:“你覺得呢?”
子衿:“常淨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
許良眉頭微皺,這話題聽著心煩,“你來找我就為八卦這些?”
“不是,我想帶你走,你在這裏不安全,而且常淨也已經和蔡家人在一起了。”
許良隨口嗯了一聲,認真看著路燈,就像燈下的飛蟲也比子衿的話更值得關注一樣。
子衿身子晃了一下,抓著椅背維持站姿,“他跟別人在一起了,他不值得你在意,忘了他,跟我走吧。”
許良打了個哈欠。
子衿有些著急,繞到許良麵前,許良卻不看他。
如果放到平時,這麽個幻形的妖精,他肯定要調戲一下,現在卻完全沒那個心情。
子衿的話雖然有些誇大,但基本屬實,常淨確實對那個蔡思有意思,許良看得出來。
子衿等了好一會兒,直到維持不住身形,手指開始變得透明,許良都沒有看他,也不說話。
子衿長長歎了口氣。
“常淨已經跟蔡思歡好過了,這樣你也不介意麽?”
許良終於變了臉色,“什麽?”
子衿:“你聽到了,還要我再重複一遍?”
許良眯著眼睛,一臉不信的表情。
子衿攥了下拳頭,聲音很低,“我在常淨的食物裏下了藥,我沒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