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黃昏的瓶子⑧
公園後門有家土鍋燉雞,常淨抗不住孟長安的再三推薦,跟著去了,想著如果真的好吃,就給傻良打包一份回去,消失一下午也好有個交代。
等開飯的時間裏,常淨用孟長安的筆記本看移動硬盤。
前麵的內容跟孟長安說的一樣,也和他家裏的古書記載差不多,到後麵才開始看到特別一些的東西。
其實也就是些野史,不過比正經記載好玩兒得多,故人八卦起來比現代人毫不遜色,那些野史記載轉成現代文簡直就是小說。
比如有篇關於妖醫血統追溯的文章,就繪聲繪色地描寫了一千多年前的早期妖醫——某姓名不詳的年輕男子和某香豔無雙的蛇妖之間的故事。
野史不知是真是假,但絕對算一場狗血大戲。
妖醫男子偶然間救了蛇妖,蛇妖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但自身妖氣令男子身體日漸衰弱,不忍心害他於是主動歸隱山林,男子花了五年時間找到蛇妖,發現蛇妖居然生了他的孩子。
這裏有個小細節,說男子十分驚訝,沒想到人和妖精也能生子,而且現在的蛇妖居然變成了男身。
作者解釋說妖精在渡劫之後可以改變樣貌性別,從女變男並不稀奇,但生子這事無從考證。
正常來說,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幾率懷上了,這種孩子也生不出來。
但野史不會在這方麵較真兒,說男子帶了蛇妖和兒子一起離開,隱居在小山村裏相安無事,但某天隔壁死了人,鬼差勾魂的時候撞見了他家兒子,發現他兒子有魂無魄,好奇之後調查,發現了孩子的身世,並把這事兒捅了出去。
兒子不人不妖,姓名不在生死簿上,閻王不方便管,就找了當時的淨道世家孟家孔家幫忙,把一家人追到山窮水盡,男子為了保護妻兒死在當場,蛇妖入魔跟兩家纏鬥一天一夜,後來兩敗俱傷,還是最後趕到的常家後人占了個便宜,滅了蛇妖,收了男孩兒。
妖精沒有魂魄,不入輪回,死了一切皆空,人死後可以進入輪回但需要魂魄完整,男孩兒屬性尷尬,如果直接殺掉很可能像蛇妖一樣入魔,於是常家人把他鎮壓在寺廟之中,想等他老死一了百了。
本來,男孩兒是沒能力打破封印逃走的,但四十九天後,忽然雷電交加,十幾道閃電劈碎了寺廟,男孩兒不知所蹤,也沒找到屍骨,有人猜測他趁著渡劫徹底變成了妖精,有人說他像蛇妖一樣入了魔,不過更多人覺得,這男孩兒蟄伏幾年改名換姓重出江湖,振興了當時的妖醫一族。
據說他對求醫的妖精來者不拒,且優先救治那些被淨道者打傷的濁妖,據說不管傷得多重,隻要有一口氣在就能治得回來……
常家收藏的古籍裏也有很多這種野史,大部分扯得離譜,常淨都一掃而過,之所以認真看完了這篇,是因為在這裏,男孩兒名叫許司朗。
據說這個許司朗去世之後,妖醫一度衰落,要躲在深山老林裏靠著妖精們的庇佑才能避開淨道者的報複,後來重操舊業也一直改名換姓,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跟了哪個祖宗。
不過一百年前,幫當時妖王治傷的那位,據說也是姓許。
常淨:“……”
搞不好許良還真是妖醫後人,不然哪兒來這麽多妖精找他報恩?
這事兒常淨以前還真沒仔細想過,他知道許良父母失蹤之前就喜歡動物,收養流浪貓狗自然不用說了,據說有一次野外攝影遇上山火,還幫忙當地消防人員把火滅了,救了整山的動物,加上許良自己也是那種喜歡動物的性格,多幾個妖精報恩也不算奇怪。
常淨偶爾會盤問這些妖精報恩的理由,多是毫不起眼的小事兒,比如給了一勺狗糧,掰了半截火腿腸,甚至走路的時候沒不小心把他踩死都能拿來報恩……
常淨夾了塊兒雞腿到自己碗裏,想了想又覺得不對,按說妖醫和淨道者應該不合,許家住哪兒不行,非要跟常家挨著?而且他跟許良從小就膩在一起,家裏也沒人攔著。
當然,也可能家裏隻是不知道,或者許家曾經跟妖醫有什麽聯係,現在已經撇幹淨了……
在常淨印象裏,許爸爸許媽媽都是普通上班族,除了喜歡攝影之外沒什麽特別……也不對,這二位失蹤之前說要去百慕大拍紀錄片,結果一去不回。
正常人會去百慕大拍紀錄片嗎==
常淨正糾結著,就聽到有腳步聲從後靠近,他先以為是服務員上菜,聽了幾步卻發現不對,忽然轉過身去。
果然,聽了十幾年的腳步聲不會弄錯,站在他身後的就是許良,還有躲在許良身後的小十三。
常淨照例要問一句,“你怎麽跑來了?”
小十三低聲道:“是,是我,帶許哥哥來的……”
許良手裏舉著個甜筒,稍微有些化了,草莓醬和奶油混在一起變成了粉色。
許良笑了一聲,走到常淨麵前,“安安,給你吃,這個特別好吃。”
說著一手托住常淨的下巴,另一手把冰淇淋送到常淨嘴邊。
常淨:“我現在不吃……唔!”
許良直接把甜筒塞進常淨嘴裏,半軟的冰淇淋遇到牙關的阻擋瞬間變形,許良再用力一推,拳頭大的一塊冰淇淋整個從殼子裏滑出,先粘了常淨一臉,又掉了他一身。
“啊啊啊,對不起!”許良要給常淨擦嘴,但左右一抹,反而把冰淇淋塗了常淨滿臉。
常淨:“……”
抓住許良的手腕,“別動了!我去洗。”
許良一臉心疼,“洗了多浪費啊……”說著俯身,舌尖在常淨嘴角一滑,“讓我吃掉好了。”
常淨:“別鬧。”
許良卻變本加厲,飯抓住常淨的手腕,同時舌尖從他唇縫裏一掃而過,在涼涼的潤滑下挑開了下唇,幾乎碰到牙齒。
常淨猛地起身,推開許良去了洗手間。
許良舔了下嘴唇,視線朝孟長安一掃,他當然不認為常淨和這小子有什麽奸情,但兩人躲在這裏吃飯,總歸還是讓他有些不爽。
許良在孟長安身邊坐下,往剩下的甜筒上舔了一下兒,眨眨眼看向孟長安,“你要舔嗎?很好吃的。”
奶油已經湊到嘴邊,孟長安看著許良,想到那天叫他親肚皮的場景,再想想吃甜筒的深意,臉上很快變了顏色,就跟快熟的蘋果曬了太陽似的,越來越紅。
“不不,哥哥你自己吃吧。”孟長安還擺擺手,以顯示自己真不想吃。
許良低下頭,“安安生我氣了,你也生我氣嗎?甜筒很好吃的,你不吃,肯定是嫌棄我傻,怕我弄你臉上……”
孟長安:“臥槽沒有啊,那個,思安哥哥他肯定沒生氣,你也不是故意的啊。”
許良笑著抬頭,“那你吃嗎?”
孟長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許良把甜筒遞出去,孟長安伸了舌頭要舔,許良卻又把甜筒撤了回來,食指從殼子裏挖了一塊兒冰淇淋出來,“舔不到了,我喂你吧。”
孟長安猝不及防,被許良塗了一嘴奶油,自己舔掉了一部分,但嘴角還殘留了不少。
許良餘光看到常淨回來了,拉住孟長安的手腕湊近,“沒弄幹淨呢,我幫你吧。”
孟長安眼看著許良越湊越近,本來可以躲,但對上許良的目光卻有點舍不得躲,心說自己跟對方都是單身,對方又是帥哥,而且是自己的喜歡的類型,還是個傻子,被親一下既不吃虧也不用負責,躲開才是犯傻。
於是他吞吞口水,不但沒躲,反而稍微抬起了下巴。
很快,他能感覺到許良的呼吸撲在自己嘴邊,緊張地閉上了眼,但等來的卻不是親吻,而是當頭一拳。
常淨一手拉開許良,冷冰冰問:“幹嘛呢?”
孟長安張張嘴,不知道怎麽解釋。
許良說:“他嘴角粘上奶油了,我想幫他弄下來,安安,剛才對不起,你別生氣……”
常淨盯著孟長安,孟長安目光躲閃,顯然心裏有鬼。
常淨把前因後果想了一下兒,腦補出姓孟的想趁機占傻良便宜的情節。
他食指在桌上敲敲,“孟長安,跟我出來一下兒,有話要說。”
孟長安縮著脖子站起來,常淨讓許良在座位上等,拎著孟長安出了店門。
有話要說隻是客氣客氣,兩人往樹影下一站,常淨就卷起袖子,“你是孟家嫡傳,我是常家嫡傳,來吧,咱們代表家族切磋一下兒。”
十分鍾後,孟長安捂著臉蹲在地上,“思安哥哥我錯了!求不打臉!我還沒交到男票呢不能破相!”
常淨也消了氣,“以後不許欺負傻良。”
孟長安:“那我買個甜筒哄他?”
常淨眼刀甩過,孟長安捂嘴擺手,“我錯了,我這就先回去了,你跟帥哥慢慢吃,吃完了記我賬上,這家有我股份……反正先走了!後會有期!”
常淨看著孟長安逃命似的跑了,一回頭,就發現許良站在自己身後,手裏居然抱著一瓶白酒。
不,是半瓶……
許良打了個嗝,一嘴的酒氣,朝常淨嘿嘿一笑,“安安,這個汽水好辣。”
“誰跟你說這是汽水……”
常淨收繳了酒瓶,進去結賬,出門看到許良呆滯地蹲在牆邊,醉醺醺的樣子有些可憐。
本來還有些不爽他弄了自己一身冰淇淋,這會兒不爽沒了,隻有點兒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走到他麵前說:“回家了,傻良。”
許良抬頭,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揚著一絲笑意。
不太像平時的傻良。
“安安……頭暈,站不起來。”許良朝常淨伸出手,眼神像隻可憐巴巴的大狗。
常淨俯身,把他的胳膊繞在自己頸後,“傻不傻,那不是汽水,是酒,以前跟你說過,怎麽不長記性?”
許良抱著常淨的脖子,“嗯,知道了……”說著在他耳垂舔了一下兒。
常淨腳步一頓。
許良低聲說:“弄耳朵上了,奶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