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牧觀浪展開黑白世界的時候,慕煙華看得一清二楚,整個觀星台瞬間被黑暗籠罩,包括牧觀浪自己。
此時此刻,牧觀浪定然正躲藏在黑白世界的某處,操縱著黑白棋子化成的白袍之人與黑甲之人,將兩方人馬組織成各種各樣的攻擊隊陣,不求立刻擊敗擊殺她,只求慢慢消耗她的真元,找準時機一擊必殺。
操縱這麼大一個法相世界,牧觀浪的消耗同樣不會小到哪裡去。不過現下他佔據主動,僵持下去自然是慕煙華處於劣勢。
找到牧觀浪,擊敗或直接擊殺牧觀浪,是慕煙華唯一的出路。實際上,要是她不管不顧,施展裂天三指強行破開黑白世界,自然能夠短時間內結束戰鬥。
然慕煙華並不想這麼做。
憑著她目前的真元強度,無限制地施展裂天三指第一指破天指,已是勉強可以做到。第二指撕天指、第三指裂天指全部領悟在心,其威力更是一指更比一指強,呈幾何倍增的趨勢。但這會兒眾目睽睽,宗門之內又情勢不明,總歸要為自己留下些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
一念至此,慕煙華丹田內真元滾滾如潮,宛若洶湧的江河之水在寬闊堅韌的經脈中奔騰,灌入祭起的驚月劍中。
驚月劍得了渾厚真元的支撐,威勢愈發增加了幾分,竟是讓白袍之人、黑甲之人進攻的節奏滯了一滯。趁著這個機會,慕煙華龐大的靈識延伸而出,好似生出了無數的觸角,化作了一張巨大的靈識之,探向四面八方,一寸一寸地搜索過去。
對戰之中探出靈識搜尋,這本身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靈識作為神魂的延伸,原就是個比較脆弱的東西,倘若不幸受傷留下了隱患,危害比之單純的肉身受傷嚴重十倍百倍,想完全復原也要艱難十倍百倍。若非有百分百的把握,或者到了孤注一擲的時刻,修士們等閑絕對不會動用靈識對敵。
慕煙華敢這麼做,自然是對自己有十足的自信。
三世為人,神魂本是強大無比,九龍台那一方神秘的雷電空間內,又提前開出了千百年難得一見的神魂之花,最重要的是還有紫色符籙與白玉樓坐鎮,牧觀浪一個靠著特殊手段提升至元嬰境大圓滿的修士,縱然有萬千般手段,身上帶著其他出人意料的底牌,也不可能會對她產生影響。
慕煙華的靈識凝實無比,密密實實,無孔不入,彷彿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消無聲息地擴散開去,不知到了多遠。靈識所到之處,所有的一切都展現在慕煙華腦海之中,就像是親眼看見一般清晰明白。
整個黑白世界無邊無際,哪怕以慕煙華靈識的強度,也是無法探查到邊際。數千上萬白袍之人、黑甲之人的後方,是一張廣袤無邊的棋盤,正方形的格子里整齊地擺放著一顆顆圓潤無瑕的黑白子,一邊全部為黑子,一邊全部為白子。
慕煙華的靈識肆無忌憚,毫不掩飾地不住掃視查探,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將每一寸地方都翻上個十遍百遍,分割成最為的細小的粒子,瞧一瞧有沒有藏著牧觀浪。
不怕牧觀浪出現,就怕他不出現。
慕煙華這般大張旗鼓,也有打草驚蛇、引出牧觀浪的意思。
可惜牧觀浪像是屬烏龜的,慕煙華將整個黑白世界犁了數次,都不見他給出半點反應,就彷彿他根本不在其中一般。
對黑白世界的多次查探,雖是未尋到牧觀浪的蹤影,倒是也讓慕煙華看出了些門道。
這一方黑白世界,多半是一件無限接近靈器的極品法器所化,法器中的靈性已是有了一點器靈的雛形,比之慕煙華的驚月劍都要更勝一籌。
牧觀浪對這一件極品法器的掌控,並沒有達到最完美的狀態,白袍之人、黑甲之人外圍那些空置的黑白子就是明證。倘若牧觀浪完全煉化了黑白世界,慕煙華對付起來定然不可能有如此輕鬆了。
肯定了這一點,慕煙華愈發成竹在胸,龐大的靈識捲起驚濤駭浪,靠得最近的白袍之人、黑甲之人撞上了無形氣浪,居然被撞了一個踉蹌,差一點跌倒在地。白袍之人、黑甲之人本是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前方數人站立不穩,後方的人還在不斷往前擠,就這麼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騷亂。
驚月劍暴出一陣驚天劍芒,像是切瓜砍菜一般,輕輕鬆鬆一劍橫掃,數十個白袍之人、黑袍之人彷彿被割倒的韭菜齊刷刷倒地,化作一片閃亮的銀光消散不見。
牽一髮而動前身,這一點小小的變故彷彿倒塌的多米諾骨牌,印發了後續的連鎖反應,波及得越來越廣。
然後在某一個時刻,慕煙華擴散的靈識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一絲異樣極小極小,可以說幾乎不可察覺,若非慕煙華一直緊繃著心神,不放過黑白世界中一絲一毫的變化,說不定還真會忽略過去,無法發覺。
所幸慕煙華髮覺了,而且做出了最及時的反應。
化作大的靈識瞬間收縮,凝聚成一道鋒銳的利箭,向著發現異樣的地方狠狠刺去。
「轟!」
靈識間的交鋒眨眼完成,鋒銳的利箭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什麼東西,沉悶的撞擊之聲直接在意識海中響起。
慕煙華的意識海穩固如磐石,風平浪靜波瀾不起,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眼前的白袍之人、黑甲之人動作驟停,身上黑白兩色的光芒閃爍不定,短短時間內變得跟紙片一樣脆弱單薄,整個黑白世界猛地搖晃起來,彷彿打碎了的鏡面,顯出來支離破碎的跡象。
與此同時,慕煙華聽到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微弱的光線照了進來,越來越亮,慕煙華重新聞到了陽光的味道,耳邊傳來嘈雜的讚歎聲、驚疑聲以及質疑聲,身周的黑暗以極快的速度退去。
慕煙華不用看就知道,她已是脫離了黑白世界,再次站在了觀星台上。
牧觀浪單膝跪在不遠處,身上氣息起伏不定,烏黑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低垂的臉,看不出什麼表情,地上綻開了幾朵妖冶的血花。
很顯然,慕煙華那一支靈識利箭收效顯著,牧觀浪受到黑白世界反噬,瞬間被重創。
趁他病要他命!
本是生死之戰,加上此前多次糾葛,慕煙華可不信跟著牧觀浪之間還能化干戈為玉帛,自然不存在憐憫之心,當下驚月劍一聲厲嘯,拉出一道凄厲的雪線,轉瞬便至牧觀浪身前。
「小丫頭,你已經贏了,何必出手如何狠辣?」一陣沉重的壓力臨身,細弱蚊吶的語聲彷彿細針,直刺慕煙華耳膜,「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就罷手吧。」
慕煙華只覺得體內真元一滯,連帶著飛射而出的驚月劍亦是頓了一頓。
幽深眸底一寒,慕煙華丹田內無數銀色光點一亮,身上氣息陡然一陣猛漲,壓在身上的沉重力道一輕,驚月劍劃過一道美麗的銀光,去勢更甚。
牧觀浪倏然抬起頭,微凸的眼中猶自帶著不敢置信,意識海被慕煙華一箭攪得一片混亂,黑白世界的反噬更是讓他體內真元橫衝直撞,勉強支撐起一道防禦屏障,在驚月劍的劍鋒之下顯得那般單薄無用。
雪亮的劍光彷彿一道閃電,牧觀浪脖頸間一涼,有滾燙的液體噴洒而出,便下意識地抬手去擋,眼前的視角卻逐漸暗淡下去,鮮活的世界變成黑白一片。
「小丫頭大膽!」方才的語聲氣急敗壞,仿若悶雷炸響,「區區元嬰境修士,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行兇,簡直豈有此理!我讓你住手沒聽到么!」
這語聲的主人像是有什麼顧忌,不管是剛才讓慕煙華放過牧觀浪,還是這會兒惱羞成怒質問慕煙華,都是以傳音的方式出現,除了慕煙華沒有第二個人聽到。
尤其是這一回責問,語中的怒火化作逼人的殺機,排山倒海一般朝著慕煙華當頭壓下。
慕煙華眼前陣陣發黑,五臟六腑瞬間受到震蕩,難受得就要一口逆血吐出,雙足不停地顫抖著,全身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膝蓋被迫往下彎曲,竟是要強迫她跪下去。
單單憑著氣勢就想壓垮她,未免想得太過簡單!
慕煙華緊抿著唇,沒有再看倒地的牧觀浪一眼,頂著越來越重的壓力,咬牙挪動右腳,重重地一步踏出。
藏頭露尾的東西!有本事就站到她面前來!
一步,一步,又一步,慕煙華脊背筆直,每踏出一步,對身上的重壓就適應一分,腳步亦堅定穩重一分。
就這麼一步一步,走向了觀星台的石階。
身上的壓力越發重了,慕煙華步子邁得越來越小,速度也越來越慢。就在她覺得那暗中之人已是怒到了極點,下一刻便會直接現身之時,無邊的壓力潮水般退去,彷彿從來不曾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