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慕煙華裝作沒有聽到唐恕的話，自顧自接著道：「那位前輩雖然很遺憾，最終還是未說什麼，臨走之前贈予煙華一冊丹經，囑咐煙華閑暇之時翻看一二。」
「……丹經？多半是那位前輩的煉丹心得了。」唐恕絮絮叨叨，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慕煙華，「你、你……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麼被你白白——你氣死我了！」
慕煙華靜靜立在一邊，再不曾開口。
這一回過後，她煉丹之事算是過了明路，倘若日後再有人問起，便有了合理的說辭。
楚君狂斜了嘀咕不停的唐恕一眼，輕哼道：「唐老頭，我說你是故意找茬來了吧？小七兒在我這裡好好的，你的意思是我不夠格做小七兒的師尊？我早就告訴過你，小七兒不會跟你學那煙熏火燎的玩意兒，你就死了這條心！」
唐恕一臉頹然，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座椅上，有氣無力地道：「煙華丫頭連著那位前輩都拒絕，如何看得上我這兩手微末伎倆？可惜啊，太可惜了！」
慕煙華看著唐恕，認真道：「唐師伯不用如此，煙華並不覺得可惜，也從來沒有後悔。」
唐恕嘆了口氣，終是坐直了身子，不死心地問道：「煙華丫頭，不知你是否研習丹經，點燃丹火？」
慕煙華輕抬起右掌，掌心一朵蒼白色火焰驀地燃起，內中隱約透出一點幽藍。
「這是你的丹火？」
唐恕倒吸了一口氣，猛地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整個人湊到慕煙華身前，兩隻眼睛緊緊盯著慕煙華的掌心，鼻尖幾乎要碰到那燃燒的火苗。
「蒼炎？寒焰？不對不對！都不對！丹經、丹經……」唐恕獃獃地看了半晌，忽然狠狠地瞪向楚君狂，「楚君狂！你真是誤人子弟！你要是為了煙華丫頭好，就讓她專修丹道！日後成就定然高我十倍百倍！」
楚君狂緊緊皺著眉，目光落在慕煙華身上，沉默不語。
慕煙華收回掌中丹火，輕抿了抿唇：「多謝唐師伯。然煙華心意已決，斷不會改修丹道。」
「你——」唐恕冷哼了一聲，咬牙道，「你這丫頭真是冥頑不靈！」
這一句說完，唐恕恨恨地拂袖離去，再未跟慕煙華提及斷續丹、清心丹的丹方。
慕落雪只用去斷續丹、清心丹各一枚，餘下的丹藥都在慕煙華芥子袋中。慕煙華看著唐恕邁出啟辰殿，仍是沒有出聲叫住他。
丹藥送出去倒是容易，這後續接踵而來的事情卻有些麻煩。
畢竟斷續丹、清心丹都是有限，一次兩次慕煙華還拿得出，三次四次她去哪裡搶？
倘若她自個兒會煉製這兩種丹藥倒是好說，為了不相干的人相求蕭焰，這種事慕煙華做不出來。
至於唐恕的人情，日後總有機會償還。
楚君狂掃了慕煙華一眼，沉聲開口：「馭獸宗與你唐師伯有舊之人，論交情著實稱不上深厚，你無需太過掛懷。」
慕煙華應了一聲，別過楚君狂回去自己的院子。
接下來的時日，慕煙華果然足不出戶，專心鞏固修為境界，為寒月秘境開啟做準備。
慕煙華百戰堂跟著史明亮一戰，中途被燕宗主喊停，楚君狂更是直接將慕煙華帶回隕星峰，這事兒很快傳遍了整個天魔宗。慕煙華不出隕星峰，竟是再沒有百戰榜上弟子前來挑釁。
十日時間眨眼就過。
這十日里，慕煙華成功將乾坤鐲、驚月劍祭煉。乾坤鐲隱入皮膚底下，只在手腕上留下一道若有若無的暗紋，驚月劍收入丹田之內，日日以真元蘊養。
燕宗主予她的芥子袋中，有一雙上品法器級別的手套，緊貼著著手掌表面，極薄極輕的一層，幾乎完全透明，正好適用。
慕煙華花費了半日，同樣將之順利祭煉。
這一日一大早，因記著楚君狂之言，慕煙華到了啟辰殿求見。
楚君狂並未多說什麼，直接帶著慕煙華往隕星峰深處去。
大片大片的宮殿群拋在身後，慕煙華隨著楚君狂輕輕落地，站在了一座宏偉的大殿門前。
這一座大殿僅一角搭在山崖上，大部分竟是凌空懸浮，下方是萬丈深淵，周圍或深或淺的雲霧氤氳縈繞。
楚君狂寬大的袍袖輕揮，緊閉的殿門緩緩打開。
裡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瞧不真切。
「小七兒，進去吧。」
慕煙華點了點頭，穩穩地邁步上前，拾階而上踏進門檻。
身後的大門慢慢合上，吞沒了唯一的一點光源。
安靜，寧靜，寂靜。
慕煙華靜靜地立在原地，沒有隨意動作，下意識地呼吸越來越輕。
聽不到半點聲響，連著自己的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在這樣一個環境中，慕煙華沒有不安，更不曾擔憂，反而意識愈發清明，心中波瀾不驚。
無聲無息間，黑暗深處一點星芒顯了出來。
這一點星芒極亮。隨著它的出現，沉寂的空間似乎一下子有了生機。空氣開始流動，和風撲面吹來，耳邊好似聽得雀鳥啼鳴，流水潺潺。新鮮的泥土味兒和著花香，淡淡地飄入鼻端。
春去夏來，秋去冬至。
天地肅殺，萬物寂滅，皚皚白雪之下卻蘊藏著不同的氣息。
星芒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在慕煙華眼前猛地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四散開來。
這些光點逐漸變亮變大，終於成了一顆顆點綴夜幕的星辰，循著某種玄奧的軌跡緩緩運轉。
一顆星辰走到了盡頭，暴發出十倍百倍的光華，悄然消失無蹤。另一顆全新的星辰閃著微光，加入到運轉的星雲之中。
更多的星辰失去光彩沉寂下去，同時又有更多的星辰誕生出來。
生生滅滅，循環不絕。
一顆星辰脫離了原來的軌道，拖著一道金色的長尾，轟然撞上前方另一顆星辰。
巨大的爆炸殃及周圍數十顆星辰，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直接將一大片地方清了個空，留下一個漆黑的區域。
星光到了此處再無法前進，被盡數拉扯進去消失不見。
慕煙華一瞬不瞬地看著，眸底深處映出一個不斷演化的星辰海。
下意識地合上眼睛，整個星辰海依然清晰可見，好似直接出現在神魂之內。
慕煙華沉浸其中，漸漸地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忘記了時間流逝，忘記了其他的一切。
時光如流水，日子一天天過去。
隕星殿依然大門緊閉，慕煙華始終沒有轉醒的跡象。
楚君狂背負著手，立在隕星殿門口，好似一直不曾移動腳步。
「師尊！」一身青袍的少年從天而降，落在楚君狂身前，「弟子見過師尊！」
楚君狂微微抬眼：「六禮？何事？」
祁藍衣極快地掃了隕星殿一眼，面上露出糾結之色：「師尊，明日就要出發前往寒月秘境，小師妹還未從裡面出來么？」
「……此事是思慮不周。」楚君狂面沉如水，輕嘆道，「我只道進入寒月秘境短期內沒法出來，不想小七兒會陷在隕星殿內，眼看著就要錯過出發的日子。早知如此，還不如等得寒月秘境歸來。」
祁藍衣眉毛抖了抖，小心地問道：「小師妹在裡面……超過一個月了？」
這隕星殿，他們六個師兄弟都進過，呆在裡面的時間自三日到七日不等。縱觀整個隕星峰歷史，好似超過一個月的屈指可數。
「小七兒坦言已有主修功法，我便不曾傳授她隕星訣，先讓她進了隕星殿。」
要不是如此，他怎會在這個時候讓慕煙華進去？
原以為最長不會超過十日，慕煙華必然從隕星殿出來，不想還是出了紕漏，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今看來，小七兒主修的這一門功法，應當跟著隕星訣或多或少有些共通之處。」楚君狂輕皺著眉，轉向祁藍衣，「倘若小七兒不能在明日出發之前出來，你便先行隨著宗門其他人離開，我會親自帶著小七兒趕來。要是不幸錯過了秘境開啟時間，只能再等下一次機會。」
祁藍衣默默點頭應下，轉身看著隕星殿緊閉的大門：「我也等等小師妹。」
晝去夜來。
滿天星辰漸漸顯了出來，銀色的星光鋪灑大地。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十顆百顆，彷彿無數顆星辰墜落，將整個隕星峰映得美輪美奐。
楚君狂、祁藍衣立在星海中，好似兩座人形的雕塑，一動不動。
淡薄的星光籠在他們身上，朦朧一片。
四周圍靜悄悄的，山風越刮越大，吹得兩人衣袍獵獵作響。
這般一夜過去，東方天際漸露魚肚白，隕星殿好似一頭沉睡的巨獸，依舊毫無動靜。
「六禮，你先出發。」
楚君狂的語聲淡淡響起，祁藍衣正要應聲，第一縷霞光照在隕星殿上，緊閉的大門忽然無聲地開啟。
露出一道窈窕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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