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周靖安順著年輕人手指的方向,終於轉向了慕煙華。 

  「什麼玩意兒!」韓烈咒罵了一句,長刀一動,就要向著那年輕人斬去。 

  慕煙華拉住韓烈,視線卻不離周靖安。 

  雖則是巧合,到底算是救了他一命,她倒是要看一看,這周靖安會如何反應。 

  周靖安眸底黯淡,定定地瞧著慕煙華手中的百年寒陰果樹。過了半晌,眼珠子微微動了動,眼中逐漸清明起來,緩緩地自地上起身,啞著嗓子開了口。 

  「是、是兩位救了我?」目光艱難地從百年寒陰果樹上移開,對著慕煙華、韓烈兩人深深一躬身,「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兩位援手,今日我必定難逃一劫,這百年寒陰果確實該歸兩位所有。」 

  「我知道這般有些強人所難,但家中小女天生體弱,從十三歲起就常年卧病在床,至今已是七年有餘。我這做父親的無能,尋訪多年亦未能幫她減輕病灶,日日瞧著她在苦痛中掙扎,恨不能以身代之。好不容易遇上一高人賜下藥方,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藥引卻是這百年寒陰果。」 

  「兩位手中|共有百年寒陰果九枚,不知能否割愛,讓予我一枚?我願出高價收購!或者兩位有何需要,都可說來我聽,只要我有能力辦到,定然無所不應。」 

  「周叔叔!你堂堂周家當家人,怎麼能向兩個小毛孩低頭!」那年輕人不答應了,扯著周靖安的胳膊道,「百年寒陰果本是您先發現的,千方百計付出巨大代價才得了些許迷神煙,犧牲周家數位長輩性命,這才僥倖擊殺雄豹。若非雌豹忽然現身,瘋狂攻擊周叔叔,周家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那兩個小毛孩都是沾了周家的光,撿了周家的便宜。百年寒陰果在情在理該周叔叔得,他們要是不識相,直接殺了他們搶回來便是!」 

  「周叔叔這般示弱,反倒像是怕了他們,傳將出去臉面往哪兒閣?」 

  「戴長意!你給我閉嘴!戴世兄當真太縱容你了,才養得你如此無法無天、肆無忌憚!早晚有一日,你會死在這上面!」 

  周靖安咳了兩聲,吐出一口暗紅色的血痰,指著戴長意呵斥道,「小混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打量著我不會將你怎麼樣是不是?你真以為玉英非嫁你不可?我告訴你,要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我、我早早上門退了這門親,好過讓玉英嫁你這麼個混賬東西!」 

  「戴世兄一生磊落光明,怎麼就生了個為非作歹的白眼狼兒子!現在認識我是周叔叔,單瞧著方才情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周、戴兩家是世代仇敵——」 

  「閉嘴!我爹都捨不得罵我,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戴長意站起身來,嘲諷地看著周靖安,「你那個病怏怏的女兒,除了我之外,你以為還有第二個人敢要?為了你那唯一的女兒不當寡婦,你必須將眼前這兩個小毛孩全部殺掉!」 

  「記得奪回百年寒陰果,將你女兒那病治好,我可不想要隨便玩兒兩下就玩死的女人!對了,藥引只需一枚百年寒陰果,剩下的八枚就先給我,當做你女兒的嫁妝了。」 

  「真是豈有此理!」周靖安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戴長意,「你、你——你告訴我,戴世兄修為只比我低上一籌,向來身康體健,怎會忽然之間岔了真氣,走火入魔傷重不起?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樣?我不過問他要些靈石花花,他居然推三阻四不肯給。早晚整個戴家都是我的,我用自己的靈石,礙著他什麼了?」 

  戴長意似讓怨憤沖昏了頭腦,徹底撕破了曇花一現的假面具,心裡的話一股腦兒脫口而出。 

  「那老不死的,占著戴家之主的位子多年,怎麼就不能退居幕後,換我當家?這一回好了,他不得不將戴家交到我手裡……」 

  「畜牲!你真該被天打雷劈!」 

  周靖安抬起手掌,狠狠一掌拍在戴長意臉上,將他拍得倒飛出去,口中不住湧出殷紅血水,順著嘴角蜿蜒而下,砸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 

  「今日之後,我女玉英與你再無干係,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戴世兄那裡,我自會前去跟他分說明白!」 

  戴長意已是陷入半昏迷狀態,自然不會回應周靖安之言。 

  周靖安移開視線,轉向慕煙華、韓烈二人。 

  慕煙華淡淡地看著周靖安:「這麼個……東西,你還要為他求情?」 

  得是什麼樣父母,什麼樣的家庭環境,才能生養出戴長意這樣的奇葩? 

  確定他是二十七八歲,而不是七八歲? 

  「戴家之人向兩位行兇,有此一劫本是咎由自取。但那不成器的東西,縱然再是忤逆不孝,又因著不願娶小女為妻,向來處處跟我作對,總歸是我世兄唯一血脈,我實在做不到見死不救。」 

  慕煙華略略挑了挑眉:「你自信能勝過我們?」 

  「不能。」周靖安視線掃過趴在慕煙華腳邊的暗影豹,懇切道,「我有自知之明,此番唯有求得兩位高抬貴手,方有一線生機。」 

  「喂!你這人忒的厚臉皮!」韓烈撇了撇嘴,眼睛瞪得溜圓,氣哼哼地道,「剛才你那世兄的唯一血脈要殺我們,你半句話不說,現下見他將要性命不保,倒是唧唧歪歪個沒完兒!是不是仗著我二人都是好性子?小心連你一塊兒殺了!」 

  周靖安不言不語,固執地看著慕煙華。 

  慕煙華緩緩搖了搖頭:「我不能留著一個禍害。若非我二人有幾分本事,哪裡還能好端端站在此地與你說話?倘若之前那人圍殺了我這朋友,成功抓了我回去,你可會為我二人說上幾句好話,或者直接出手救上一救?」 

  周靖安頓時語塞,吶吶不知如何應對。 

  「周叔叔,你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戴長意竟在此時清醒過來,手掌撐地直起身來,「他們是定要殺我了,你看著辦吧!」 

  「再多說一個字,我拔了你的舌頭!」 

  周靖安那個氣啊,真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蠢貨,才多長點工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簡直、簡直自己找死! 

  慕煙華冷笑不語,韓烈已是身形一閃,至戴長意眼前。 

  戴長意根本來不及反應,面上的惡意瞬間凝固,眸中失了神采。 

  韓烈收刀回到原地,戴長意頸間一道紅線乍然裂開,大量血水噴濺而出,直挺挺地倒地。 

  周靖安瞳孔一縮,雙手微微顫抖,驀地轉向慕煙華、韓烈二人,雙唇不住抖動。 

  「這、這如何是好!我該怎麼向戴世兄交代!」 

  「人不是你殺的,你交代什麼?」慕煙華眸中波瀾不驚,語聲平平地道,「若問起,讓他直接尋我便是。」 

  韓烈一仰頭,粗聲粗氣道:「我殺的人,尋你做什麼!」轉向周靖安,「喂!告訴那戴什麼,要報仇找小爺我!」 

  慕煙華側過頭,看了韓烈一眼,忽而摘下一枚百年寒陰果,扔給周靖安。 

  「拿著,走吧。」 

  周靖安愣愣地接過,如獲至寶地捧在懷裡,面上一時狂喜一時糾結,終是定定掃了戴長意屍身一眼,喉頭滑動了一下。 

  「戴長意偷跟著我進了十萬大山,圍殺暗影豹時躲避不及,被暗影豹拖回洞中,屍骨無存。」 

  對著慕煙華、韓烈深深一鞠躬,周靖安毫不留戀地轉身即走。 

  韓烈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慕煙華,笑嘻嘻地道:「不想你竟有這份善心。」 

  「不過看他一副慈父心腸。」慕煙華蹲下|身子,輕拍了拍暗影豹的腦袋,指著不遠處那具雄豹的屍身,和聲道,「去吧。」 

  暗影豹睜開綠瑩瑩的大眼,眼中忽而蓄起大顆大顆的淚珠,緩緩起身向著雄豹的方向靠近。這一動作,眼中的淚珠便「撲簌簌」往下落。 

  慕煙華默默起身,取下三枚百年寒陰果,剩下的遞給韓烈。 

  韓烈連連擺手:「暗影豹是你收服的,我就是領了領路,什麼都沒有干,怎能佔得大頭?」 

  「我取三枚,其他的予你。」 

  慕煙華輕抿了抿唇:「周靖安取走的那一枚,算我的。」 

  「不行不行!那豈不是你吃虧?」 

  在這件事情上,韓烈有自己的堅持。本來讓他在邊上掠陣,看著慕煙華一人獨斗暗影豹,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已是心頭有些不舒服。要不是後來橫生枝節,出了戴長意的事,總算出了一回手,他一枚都不會要。 

  兩人推拒了幾次,最終各取了四枚。 

  那一株寒陰果樹,原是讓戴長意連根帶土挖了出來,枝幹根須都保持了基本的完整。問過韓烈意見之後,慕煙華打算將其歸於原位,重新種好。 

  但凡靈草靈藥,對生長環境的要求都有些苛刻,倒不是說移植了就養不活,而是此時此刻,慕煙華、韓烈二人都無暇理會這些。 

  種回了原地,過個十年八年,這寒陰果樹恢復元氣,說不定又能開花結果,留待有緣。 

  「嗷嗚——!」 

  暗影豹低沉的悲呼接二連三響起,其聲帶著明顯的凄涼悲愴,引得慕煙華、韓烈不約而同看過去,卻正見著它張大嘴巴,對著雄豹一口狠狠咬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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